?5 停留
第二天是周六，晃司因为有点私人事情，要晚点才能来医院。
妈妈也去了好久没去的牛仔摊，因为她知道珠珠和于蕾都能在医院里陪我，所以比较放心。
“要说是放心我，不如说是放心于蕾。”珠珠一边笑着，一边捧着一大袋零食吃个不停。
我也笑。她倒有自知之明，平时都是旁人照顾她，要她照顾别人，恐怕其他人都得为那个被珠珠照顾的念阿弥陀佛了。
跟头天不同，于蕾已经不那么激动，此刻她立在窗户旁，用手拔弄着放在窗台上的盆栽。
听见珠珠的话，她回过头来，淡淡地笑着。
“这点你可说错了，昨天于蕾骂我才叫骂得凶呢，像她那样照顾我，我宁可你们一个都不要来。”我打趣着于蕾。
于蕾轻轻哼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我就知道她没有再生我的气。
“对了对了，珠珠你是没有来，没看见昨天晃司发火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不能置信，昨天那个是我记忆中的晃司。
“什么？”珠珠很好奇地问。
我不敢笑得太夸张，一方面怕扯到伤口会痛，另一方面则担心于蕾会不高兴，所以偷偷望向了于蕾。而于蕾耸耸肩，先于我开口了：“没什么，我被他教训了一顿而已。”
“什么？！”不出所料，珠珠也不能置信地猛然转头，看向从窗边走到床头来的于蕾。
我真的笑出来，随即又痛得皱眉。
于蕾再次冷哼：“活该！”
“到底怎么回事啊！阿蓝你快告诉我！”珠珠一边吃吃笑着，一边躲着于蕾的五指山。
“呵呵，”我痛也还是要笑，“其实也不能算是教训。昨天于蕾凶我的时候，晃司居然一脸不高兴的把于蕾和薛怀礼‘请’出病房去，话虽说得客气，可我还真没有见过那样的晃司，差点以为他是不是被外星人附身……”
“真的啊？”珠珠又是诧异又是忍笑，“你没有偷偷请医生来帮你检查一下那个晃司是不是真的体内有变异吗？”她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问我。
“好了！”但珠珠被于蕾敲了一下头顶，“别逗她笑了，如果她的伤口因为你而裂开，你也可以见识到那个‘被外星人附身的晃司’。”
“说……说实在的，”我尽量将笑意憋回去，“于蕾，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听晃司的话。”其实晃司和于蕾的关系只能算得上一般朋友，而于蕾平时虽然沉稳，但也绝不是一个轻易向谁低头的人，所以于蕾昨天的反应，同样让我感到吃惊。
于蕾脸上的微笑收了起来，她注视着我。
“因为他过了我这一关。”于蕾说。
什么意思？
我和珠珠都是一脸迷惑。“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你这一关？”
“我的意思是，”于蕾慢慢说，“我终于肯定，晃司非常喜欢你，或者可以说——他爱你。”
我瞪大眼。
然后我脸红，“什么啊！”我瞪着一脸平静的于蕾。
珠珠转过头来看着我。“你自己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是为什么现在好像是每个人都知道了？
“阿蓝，别再错过了。”于蕾坐在我的床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或许之前我以为晃司对你的感情只是一般肤浅的‘喜欢’，但我现在已经非常确定，他很重视你，这份心情绝对不逊于我和珠珠，甚至——强过罗浮生。”
那晚的事，于蕾知道得也不多，不过她告诉我，其实第一个知道我出事的人，是晃司。
我的手机被抢时，我正同晃司通电话，他猜到我出事并不稀奇。
晃司意识到我出事后，立刻打电话通知了我妈妈，当妈妈找到已经昏迷的我时，路过的人也打120叫来了救护车。
我在手术室里呆了很久，久到珠珠差点不顾这是医院而想冲进手术室来打醒我了——当于蕾冷笑着这样说，而珠珠也非常配合地捏我的脸颊时，我连苦笑都不行。
大家知道我出事后，都赶了来，而最后一个赶来的，却是晃司。
面面相觑之余，所有人才想起，竟没人通知晃司，是他自己找了来。
“可是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晃司过了你这一关呢？”我一头雾水地问于蕾。
于蕾淡淡笑了笑。
“他匆匆赶到医院来的时候，虽然也还镇定，却是一身狼狈，我这是第一次看到小晃衣衫都不整的样子，如非担心你的安危，要今泉晃司这身形象出门见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呆了一呆。衣衫不整的晃司？的确……不太能够想象。哪怕是一派休闲的打扮，晃司的穿着也绝对是无可挑剔的整洁和仔细，所以我在脑中想象了一下于蕾口中的晃司——不行，想象不出来。
我脸红了一下。“你干吗叫别人小晃？听起来像是小狗的名字。”还是将话题转移吧。
珠珠惊叫：“咦？你也会脸红啊！”
于蕾却道：“这还不止。”
嗯？我和珠珠一起抬头望向她。这还不止？那还有什么？
“阿蓝，在抢救的时候，医生是给你下了病危通知书的，你知不知道？”于蕾瞪着我。
病危通知书？
不是吧……有那么严重吗？
珠珠被于蕾一提醒，也加入到瞪视我的行列中来。
我尴尬地笑。
“这个……不是你想说的重点吧？”好像应当说晃司吧？
于蕾白了我一眼。
她叹一口气，坐下来。“其实我那天不只担心手术室里的你，还有余阿姨，你不知道，虽然余阿姨忍住没哭，但我真的担心如果你有个什么，她会顶不住。而晃司赶到医院之后，就一直陪在余阿姨身边，反反复复跟她说‘阿蓝会没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说这个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却跟余阿姨一样，那种狂乱中又希望可以抓出什么的眼神，让我见了都害怕。然后这个时候，医生出来下了病危通知，余阿姨捂住嘴，还是忍住没哭。晃司不懂什么叫病危通知，他悄悄问了我，我解释给他听了之后，他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靠在墙边站了很久，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门口的灯。好在你的手术成功了，医生出来告诉我们，虽然你并没有马上脱离危险，但只要观察一晚，不出意外的话，你就可以活过来了。我们听到这个消息，终于喜极而泣。”
喜、喜极而泣？
我被吓住：“你会哭？于蕾，你不会也被外星人附身了吧？”
于蕾气得拍了我一下，我笑着躲开。
于蕾却又正色道：“阿蓝，那个时候，晃司还对我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我望向她。
“听到医生的话后，他走到了边上去，坐在椅子上。”于蕾皱着眉慢慢说，“我跟过去，晃司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我听见他很低声地说：我无法原谅自己。”
“你在想什么呢？”
我回神，转头看见已微笑着走到床边来晃司。
我对他笑笑。其实我想的是于蕾刚才说过的话。
“没有，只是睡得太多，无聊到快发霉了。”我叹息着，想坐起来一点，但一动伤口就疼。
“别动！”晃司扶住我，“要做什么让我做好了。”
我叹一口气。是啊，为了大家好，我还是傻躺着好了。
“你的事情办完了？”我笑着问晃司，他看我不再乱动之后，将旁边的凳子挪过来一点，又打开他提来的袋子。
“嗯。我还给你带了几本书来。”他拿出来的，正是让我双眼放光的东西。
“小晃你是我的救星！我一定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大德！”连说带抢地将那些书抓到手里，我眼带崇拜地望着他。他怎么知道我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小说的救赎啊？
但晃司的脸却阴沉了一下。
啊……刚才我不小心把他叫成了“小晃”，他该不是生气了吧？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生气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叫你小晃嘛！”其实小晃多亲切啊，如果我以后养狗也要叫它小晃……
晃司抬眼看着我，脸上还是笑，但那笑容很复杂。
如果我没看错，他眼里的神色……是自责？
“晃司……”我咬着唇，有些犹豫地问，“……那天，是你告诉我妈妈，我可能出事了，是吗？”
这也是住院以后，我和晃司第一次谈到那天的事情。
晃司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沉默着握住了我的手。这一次，我没有躲，因为他的眼睛让我不忍再挣开。
沉默一阵后，晃司低声开口，而他说的话，又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我可以抱抱你吗？”
“啊？”我傻住。
“阿蓝，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晃司这样说着，已慢慢向我靠过来，慢慢地将我环抱住，我小小地避了一下，他的拥抱虽然温柔但却很紧，我没有挣开。
“喂——”我尴尬地轻叫，这算什么嘛。
晃司的头埋在我的肩上，他的气息充斥着我整个呼吸——一种干净的、男性的气息。这种味道其实是熟悉的，上一次，他将我和蛋糕一起抱住时，我就闻到过。
“只一下就好，拜托！”他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能怎么办呢？我只好僵直着身子瞪着天花板，默数一、二、三、四、五……
当我数到二十三的时候，晃司突然说话：“阿蓝，可能以后我每一次过生日，都会害怕。”
什么意思？我降低视线瞪着晃司的头顶，他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啊？
晃司终于抬起身来，他坐在床头，凝视着我。
“现在想来，我都还是害怕。”他抓住我的手，很用力。“当我听到电话里传来的你的叫声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会犯这种错误，我居然让你一个人回去——”被抓疼的手，让皱着眉的我感觉到了他的激动。
我知道，他说的是那天晚上的事。
只是我觉得惊讶：“这个不关你的事啊，是我要一个人走的……”
“不！我根本不应当妥协，不管你高不高兴，我也应该将你平安送到家，这是我的错！”他打断我的话。
我瞪着他。日本男人真是别扭，干吗把一些完全不成立的错误背起来啊！
“我听见你在叫‘把手机还给我’，那一刻我完全不敢相信真的会让你遇到这种事……我一直按重拔键一直按重拔键，但你的手机再也打不通，我知道，你一定是出事了。”晃司的眼神有些可怕，他很快地说着这些话，我要仔细听才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因为你说快到家了，所以我猜你肯定在离你家不远的地方，我恨不得飞过去，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打电话给阿姨，让她出来找你……可是出租车却拦不到，明明不是很晚啊，却居然连一辆出租都没有遇到，我跑了两条街，我不敢去想你究竟怎么了……后来终于拦到出租车，我打你的手机打不通，打你家里也没有人接，于蕾珠珠家里都没有人，她们的手机也没开……我知道，你真的出事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孤立无援，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了你家附近，去了一家又一家医院，后来还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告诉我，如果你是被120接走，那就应当是在市急救中心……
“我跑进医院，在手术室门前，看到了全部的人，大家对我的到来都很吃惊。阿姨的脸色苍白，我不敢看她眼睛，下午我将你从她身边接走时，你都还是好好的，可是一转眼你却躺在了手术台上，我拿什么脸去见阿姨。我告诉阿姨你一定会没事，同时我也告诉自己你一定会没事，你会活下来，你不会走的，你绝对绝对不可以这样一走了之……但是医生出来了，他说你的情况很危险，他下了‘病危通知书’，于蕾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珠珠激动得想冲进去把你从手术台上拉起来，她说她要打醒你……当时我不懂什么叫‘病危通知书’，但我已猜到医生的意思，于蕾证实了我的猜测，她说，你可能——会死！
“这个生日，爸爸生我的气，雅子不理我，只有妈妈打电话给我，祝我‘生日快乐’……我只有你了，你肯陪我过生日，我很开心，特别是我以为你真的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傻站在家里，呆呆的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但你却回来，举着生日蛋糕对我笑着说‘祝你生日快乐’……那一刻，我觉得什么都值了。然而前后不过几个小时，再见你，却是在医院。医生告诉我，你可能会死……”晃司越说越艰难，他的声音暗哑难明，我怔怔望着他，居然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他当时的痛苦。
晃司低下头去，脸埋进我的掌心。“幸好你没事，幸好你留了下来……”。
说到后面，我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于是我也明白，这些话，他其实并非真正想对我说，而是这些事一直埋在他心底，他找不到人说，连自己也不敢多想，现在说出来，也是他自己，对他自己说。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轻声安慰他，“我没事，我不会死，晃司，你不要再自责，我的受伤完全是因为我的任性造成的，这和你没有关系。”其实，我才是让他痛苦的罪魁祸首吧？
晃司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像要看透我。
“阿蓝，你为什么要去追那个人？”他直直地看着我，“你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追回手机吗？”
我的心快跳了一下。
“不然是什么？”我强笑道，“我存心找死吗？哈哈！”
晃司还是盯着我，一瞬间，我有个错觉——自己真的被看透了。
“你不是存心找死，只是，”晃司的眼神是悲哀的，“你在迷惑，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是不是？”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够了。”我低喊，同时闭眼。不管他是不是会读心术，我已不想再听到他说任何话。
“阿蓝，你不能接受罗浮生在你生日那天死去，我也一样，所以，就算你活了下来，我同样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因为我爱你，就像你爱他那么多。”
我一震，睁开眼，不相信地盯着他。
“对不起，一直没跟你提过……”晃司苦涩地笑了一下，“是的，我知道罗浮生，知道……你们的故事。”
听到晃司口中说出“罗浮生”三个字，我的脑里有短暂的空白。
疑惑是第一感觉：“……你怎么会知道浮生？”不可能是于蕾和珠珠，她们完全不想提起罗浮生，更别说是告诉给根本还算不上熟的今泉晃司我和浮生的故事。妈妈也不可能，她只希望我可以忘记浮生，而且在她“看中”晃司想让他当未来女婿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把浮生的事说给晃司听？
“因为，”晃司的脸色有些白，眼睛黯淡下来，但还是平静地说，“我见过他。”
我的呼吸窒了一下，但心很快就鼓动起来。“在哪里？什么时候？”我挣扎着坐起来，告诉自己大可忽视晃司脸上难过的表情。
晃司仍是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在富良野。”
富良野？
美丽的，以薰衣草和花海而闻名遐迩的地方，也是……让浮生客死异乡的地方。
“两年前，在富良野，我见过罗浮生。至今我也记得他的笑容，在薰衣草田间，他告诉我，有一个女孩叫‘裳蓝’，那个女孩子，喜欢掉眼泪。”
我闭了眼，脑海里出现一副画面，那是微笑着的浮生站在一大片紫色的薰衣草田中央，可是，他的身边，没有我。
就像浮生遇到车祸的那一刻，我只是在重庆等着就要回家的他，可是，我不在他的身边，他一个人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永远闭上了眼睛。
“裳蓝，不要哭……”我感到温暖的指尖轻触到我的脸上，替我拭去泪水。
要是可以迷惑自己、骗自己这声音是浮生的声音，这温暖的手，也是浮生的手，那该有多好，但是我却清楚无比地知道，浮生不可能回来了，他甚至没有到我的梦中来与我见面。
“别叫我裳蓝！”我推开那只手，用手背遮住眼睛，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悲伤。“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叫我裳蓝，你们谁都不可以！”
我任性，我自怜，我自己都厌恶死了自己，哪怕知道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哪怕知道今泉晃司此刻一定是悲哀地望着我，我还是推开了他。
过了很久，我又听到晃司的声音：“……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叫你裳蓝，但是，我也不能离开你，对不起……”
是什么让他可以若无其事地留下来，在我如此伤害他之后？
我不能不如此疑惑，特别是看到晃司仍是一脸笑容地出现在我面前，态度没有任何改变，一样的照顾我，一样的关心我的需要时，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是可以笑得出来？
换了是我，一定做不到。
是……爱情么？
那时，他说了他爱我。可是他也知道，我爱浮生。
他有多爱我，我就有多爱浮生。
如果这爱是真的，那么，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等到一个好的结局。
傍晚时候，晃司带来了一束鲜花，他笑着问候了我，又自说自话了一会儿，此刻正将鲜花插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晃司的脸上虽然笑容不变，可是我见他时，却一次比一次觉得他很疲惫。
望着他的背影，我沉思。
自那日以后，晃司的态度没什么改变，但是我却很少对他说话了，别人都以为我在生晃司的气，连珠珠都问过我，说人家对你这么好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不是想怎么样，其实，我只是在矛盾，在自责。
平静下来以后，我知道，那日根本是我的不对，浮生的死，不是他的错，但我不想从他的口中听到浮生，不想。
我甚至不想让他知道我和浮生的事，今泉晃司已介入我生活太多，我不想让自己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感情都被人赤裸裸地看穿。
可是偏偏，他不走。
我已经如此对待他，他还是不走。
为什么？
我不认为晃司是一个没有自尊的人，他是那样的好，如果他愿意，自动来投怀送抱的女子都有，但他却遇上我这么一个没有心的人，这是他的不幸。
“你不用上班的吗？”我冷淡开口。
晃司听见我说话，一下子转过头来。他愣了一下，轻轻地笑：“你不用担心，工作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哼……
我别开脸去。谁担心啊……
只是，从我住院至今，都已经近一个月了，我却没有看见晃司去上过班。他工作也没多久，公司会允许他请这么久的假？
插好花，又洒了水在花瓣上，晃司擦干手，微笑着走过来。“今天心情不错哦，书看完了没？我明天再给你带两本来好不好？”
我原本不想理他的。可是——“那些书是哪来的？”
一开始以为是他租来的，可是后来我觉得不是，因为每本书都崭新，而且从言情小说到世界名著到鲁迅的《呐喊》，让我越来越觉得那些书应当是某个人的私人收藏。
果然。晃司犹豫了一下：“向一个人借的。”
“我问过于蕾，她告诉我你还喜欢看倪匡的《卫斯理》系列，想不想看？”晃司问我。
我看着他不说话。
晃司的眼睛垂下去，然后又笑问：“想不想吃苹果？我帮你削。”他打开柜子找小刀。
我仍是看着他不说话。
晃司的笑容还是一样不变。“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苹果，但我问了医生，他说你不宜吃西瓜这类水果，将就着吃，好不好？”
我看着他慢慢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将就的。”
晃司终于不再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着取出一个已洗干净的苹果静静削起来。
“够了！”我不想生气的，可是他的这种态度让我不可抑止地想生气。“今泉晃司，够了！我不喜欢这样！你要我说几次，我不可能给你任何结果的，你明不明白？”
晃司削苹果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眼望着我，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很平静：“我要的东西，你已经给了我。”
很认真地说完这话，他又开始削苹果。
我气极，挥舞着手，却一下子打着他的手臂上。“我给你什么了！？”
苹果咕噜噜地滚落。
而苹果上的红色，却是那样触目惊心。
我大吃一惊：“啊啊——”我握住晃司不断冒出鲜血来的手指，只是着急。“怎么办？怎么办？”乱了半天，总算想起这还是医院：“医生，护士小姐，快来啊！”
红色的鲜血，滴落得越来越多。
我怎么这么笨，居然连这点考虑都没有，他是拿着刀子啊，我居然还去打他的手。
“阿蓝，别慌，没事的。”晃司都像是没感觉到疼，他放下刀子，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捧着我的脸，微微皱眉：“只是小伤口，不要着急。”
小伤口会流这么多血？
我按住伤口旁边靠近心脏那部分，只是好像并不管用。“不行，最好是找护士来帮你处理一下……”我咬着嘴唇说。
“阿蓝，这就是你所给我的……”晃司平稳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些波动。我仓皇抬目，看着他终于不再平静的眼，他凝视着我：“我只要你的一点点在意就够，但是阿蓝，你给我的已超过我想要的，我怎么还能走得开？”
我傻住。
回望着晃司漆黑如星的眼，那瞳仁里，映着一个小小的我。
他拉起我的手，贴在他自己的胸口，缓缓摇头。
“别赶我走。”他这样，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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