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路微笑着,露出两排细碎的牙齿,在听到苏华的回答后,他的神情有些扭曲甚至癫狂。
看看!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马上要像条狗一样伏在他身前祈求他的可怜!权力再高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跪着求他!
他激动地看着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器着,揪住阿前头发的手止不住地发颤。阿前拼了命的摇头,咬破嘴角却依旧发不出声音:“唔!唔!”鲜血流满了一脸,糊在眼睛上模糊了视线。
那个少年就笔直地站在光影里,模糊的视线里前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仿佛看见她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然后,她看见,那笔直的膝盖慢慢弯下,朝着赵路的方向。
耳边响起了赵路疯狂的笑声,得意而挑衅:“苏华!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既然做了,不如做个全套,再磕三个头怎么样?”
“赵路,我劝你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要得寸进尺。”苏华的声音很低也很稳,她跪在地上,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丝毫没有身为鱼肉的自觉性。
“哈哈哈!你不磕头我就有后路了?苏华我告诉你!我赵路虽然大势已去,但照样能玩死你!”他狂笑着:“想要这丫头的命就快磕!”
阿前无力地跪在地上,眼角能瞥见自己脖子上那寒光刺眼的剑刃,她看了一眼苏华依旧不动的身体,一闭眼就想往剑上撞!
“急什么?谁说我不救你的?”凉凉的嗓音滑进她的耳朵,她微微睁开眼,却仍旧看不清那人。
那空旷的仿佛没有边际的屋子里似乎比屋外的寒冬更加冷冽,然后那三声回音寂寂寥寥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砰......砰......砰......
有热流从脸上驰骋开来,阿前已经很难分辨那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她只听到赵路似癫狂似胡乱地笑着,脖子下的长剑随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别太激动,拿稳你的剑。”苏华抬头,目光滑过阿前血迹斑斑的脖子。
“你倒是淡定!”赵路啧啧有声,他笑够了深喘一口气,将手里的长剑扔到苏华跟前:“动手吧。”
长剑“哐当”被丢在地上,苏华却看也没看一眼,转手从自己的胸前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用自己的顺手些。”
赵路没有反对,他沉浸在刚刚苏华那卑微的姿态里和即将胜利的喜悦里,高高在上地看着脚下的苏华:“随你。”
锋利的刀尖抵上脸颊,她好似随意地看了一眼屏风,她直觉在那后面有一道目光锁着她的眼睛,她忽然冲着那个方向诡异一笑。
电光火石,就在她一笑间,手上的匕首尾端突然弹出一抹寒光!她霍然起身将抵着自己的刀锋一转,脚尖一点,身体攻向赵路,而那从匕首里弹出的暗器却直直朝着屏风射去!那神秘人忽然气息暴涨,在暗器触上屏风的一瞬间推掌而出,可让他没预料到的事,小小的暗器在他掌风一起的一瞬间突然在空中爆裂!射出十几粒黑珠!
而此时的苏华无暇顾及屏风那一处,她揉身而上,匕首刺破空气的平静,森冷的刀光从阿前头顶滑过,刹那黑丝飞扬落地,阿前感觉扯着自己头发的手一松,另一侧苏华飞快低一脚踢上赵路的胸口,对方已来不及躲闪,生生受了这一脚,身子笔直地撞上另外一边的屏风!
神秘人运气震开黑珠,却听到一声闷响,屏风轰然倒塌!苏华紧跟而上,五指一张抓住死鱼一样爬不起来的赵路,眼角却只捕捉到一抹黑影,衣袂翻飞间消失在几步外的窗口!追赶已迟,她索性领着手里的人又是一甩!
一口鲜血喷在她的脚边,几滴溅上衣角。苏华掐着赵路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切发生得太快,赵路踉踉跄跄地吐完血,扬着脖子嘶哑着开口:“哈!还是低估了你!”
苏华眉没心情多和他废话,手指一紧冷声问道:“刚刚屏风后面的是谁!”
“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意欲谋反如今再加上刺杀太子,多大的罪名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可求父皇让你和你家人保个全尸。”
“哈哈哈哈!”他突然笑起来,嘴角又溢下鲜血,“左右不过是死,全不全尸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会在意父亲他们的死活?”他狠狠地出声:“大家一起死,也好过我一个人孤独的上路。”
“我再问一次!那!人!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苏华,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你且等着,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现在的滋味。”他抬起手握住苏华受伤的肩膀,指甲刺进血肉,他看着那一片的鲜血淋漓,神情像是择人而噬的魔鬼:“苏华,我诅咒你,你所想的一切都会毁灭!你仅有的执念都是空茫!谁想杀你!哈哈哈哈!祝你到死也不会知道!”
苏华用力的掐住她,那股熟悉地血气上涌,月圆之夜时的激烈和冲动的情绪冲上大脑,她的手在赵路的话下控制不住的收紧!
为什么!为什么都想杀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害死了哥哥难道还不够吗!下一个是谁!下一个还想害死谁!
赵路在苏华的力道下空气一点点流失,他看着苏华的眼底泛上和他一样的疯狂,艰难而得意地开口:“太子殿的火.......死的是苏华......还是......你......”
苏华的手一颤,他说什么?
“他都知道......”
他都知道。
“你不过是枚棋......”
你不过是枚棋。
够了!
她终于抑制不住体内的躁动,狠命地收紧手掌。
“公主!公主!”阿前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她从没见过公主这般模样,饶是曾经过得再不受宠再被冷落,她即使是再大的脾气也不曾这样,这样似癫似狂,被几句话激地不辨方向。这实在是太陌生太可怕了!
苏华再听到阿前的声音时骤然松手,理智似潮水一般回拢。
手上的人咚摔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她杀了赵路。
脑子里还是那种激越的痛,她想那是靳玥的药在捣鬼,但她已经无力再考虑更多,眼前是不再有声息的尸体,她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阿前:“你刚刚叫我什么?”
阿前拉着她的衣襟,满是血的脸上全是泪水,她哭着摇头。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撞开,苏华看见慕时焦急地冲进来,身上的官服还没来的急换下。他好像很少有这么慌乱的时刻。
慕时一进门看到地上的尸体,满屋子的血腥气味,他的目光落到苏华身上,一抬头,看进了她的眼里。
那一双眼,像黑不见底的夜,空洞,无神。
他的心猛地一沉,移着步子缓缓走进她。
“你来做什么?”
慕时脚步一顿。
“你也想我死吗?”她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见慕时没有回答,她重复着:“你也想我死吗?”
慕时将目光转向阿前身上,后者从苏华身前退开,朝他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想要你死?”他一边问她,一边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那么多人想要杀我,你是父皇的人。”
“陛下的人就想要你死?”他的声音极轻极缓,尽量不刺激苏华,他知道苏华现在的神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否则她怎么会向他露出这么无助的神态。
“你不是我的人,我看不懂你,我不信你。”
“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人。”
“是吗?”苏华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死去的赵路,她从没有杀过人,这个生命在她手里的突然离去让她害怕而无力,她的逻辑已经混乱:“我杀了人,你怕不怕我?”
此时慕时已经走到她身前,他俯首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人,轻笑着开口:“我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杀过更多的人。”
“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他们要杀我,我只能杀了他们。”
苏华的神情渐渐变的麻木,没有再问,慕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显然不是她该有的状态,他皱着眉想了想,难道和毒公子的药有关?心里想着心思,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见苏华并没有躲闪,于是一点一点将她揽入怀中。
将那具身子扣到胸前才知晓,原来她这样瘦。心里的某一处微微一痛,他收紧手臂在她头顶轻声地问她:“要跟我回家吗?”他在她眼前摊开一只手掌,示意牵她的手。
苏华愣愣地看着,脑子里思考着他刚刚说到的那两个字,回家?
而这样许久不动的苏华看在慕时眼里无疑是一种无声的拒绝,他叹了口气正想缩回手,掌心的地方却突然一热,一只滑腻的手掌蹭上来抓住他的手:“要的。”
慕时微微一笑握紧她,而她埋首在他的脖颈轻轻一叹。
那一刻有凉意从脖子里流过,他听到她似有似无的温软语调:“哥哥......”
晚霞沉下去的时候慕时抱着怀里的身子离开屋子,他看了一眼倒塌的华美屏风,眼中神色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