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一连数日,亦霜都未再见着少钧,他每日上午出去,要到凌晨才回来。偶尔在家也是宾朋满座,所来往皆是达官显贵,其中也不乏些名媛贵妇、时髦女郎。
叶少钧连日来忙于应酬,表面上夜夜笙歌,尽显风流本色。实则私下里拉拢一些大银行家、大财阀在财政上支持奉军,也和一些实业家商谈在江北合作开办实业等一应事宜。
他此时在沪上极为有名,不只因为他是奉军主帅叶承桓的长公子,更因着他自二十岁起就领兵打仗,所经历战役不下几十起,为奉军立下了赫赫战功。
其中更以一年前,以奇袭之计带领奉军第四军和第五军在承德完成对直系主力军队的合围,从而一举歼灭直系军阀,彻底结束了长达五年的直奉战争,而一举成名。
奉军上下提到他,无不竖起大拇指称一声少帅。叶承桓用了四年难以办到的事情,他只用了一年。
亦霜是年轻女子活泼好动的心性,病好之后,在小丫头少兰的怂恿下出门逛了好几趟。只是每次出门皆是前呼后拥,一大堆人跟人。
她跟叶少钧指派给她的侍从官孙连仲抗议过两次,孙连仲只说这是少帅的吩咐,不敢违命。她又提出要见叶少钧,孙连仲又称少帅近日公务繁忙,过几日定会亲来看小姐。
亦霜接连几日去百货公司,故意挑了好些价格不菲的衣服首饰,孙连仲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跟在后面,给她签单付帐。
叶少钧过后还特意指派欧洲过来的珠宝商,拿些最时新的珠宝首饰到宅邸,让她随意挑选。亦霜见他如此,只是无法,一心惦记着李琰那边的消息。
这一晚汾阳路上的白公馆内,灯火辉煌,宾客满座,衣香鬓影,热闹非凡。沪上市政厅厅长白崇勇广邀在沪各名流政要,正在举办一场迎新年跳舞会,叶少钧自然也是他的座上嘉宾。
酒正酣,舞正欢,宾主尽欢之际,侍应生缓缓拉开大厅的门,走进来一位仪态万方、与众不同的女郎。
只见她身着一套极为修身的男式西装,脱去西装外套后,里面穿绸缎白衬衫配紧身束腰小马夹,这件衬衫和男士衬衫略有不同,领口处挖得极低,露出了胸前的一抹雪白。脚上穿一双十分的高跟皮鞋。这一身打扮衬得她是丰胸纤腰,****长腿。
发型也是与众不同,后面向男子般剪得极短,只侧面两缕留的稍长,作弯月状贴在两鬓,既干练又娇俏,真是说不出的别致好看。
她一进来立刻令全场为之侧目,她显然也很满意这种效果,愈加的抬头挺胸,十分高傲。
这个时髦女郎正是顶顶有名的,金陵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白恩伯的同胞妹妹白丽珠。她自幼不爱红妆爱武装,琴棋书画一概不喜,骑马射击运动却是样样精通。常女扮男装混迹在军队之中。
年过二十却还未定亲,因父母去得早,哥哥又比她大了十几岁,对她是疼爱备至,千依百顺。因得她素有大志,立誓只嫁这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等闲男子全都不放在眼中。她的亲事就成了白委员长的心腹大患,却也只得由她。
白丽珠素来心性极高,她看得上眼的人没有几个,也并没有什么知交好友。此时放眼全场,眼中却只看见一人,那人正是奉军少帅叶少钧。
叶少钧今日亦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端的是一表人才。加之身份的显赫,更显气度沉稳,英姿勃勃。白丽珠一见之下,顿时为之倾心。
叶少钧见好半天都没有人敢上前邀请白丽珠跳舞,白丽珠站在舞池边不免有些尴尬。于是不由得上前,弯腰行礼,邀她共舞一曲。
如此的绅士做派,在白丽珠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因二人都曾留学德国,兴趣爱好也相投,这一晚倒是相谈甚欢,老在一处。
看得旁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直说他二人是郎才女貌。白丽珠听见也没有一点害羞,只是大大方方报以一笑。看得少钧也不禁对她有了几分欣赏。
那边叶少钧莺歌燕舞,这边薛亦霜却是苦苦盼着金陵那边的回音。可是多日过去,却没有一点音讯,询问孙连仲总以国民军那边番号人事变动,一时找寻不到为由搪塞。
想要见叶少钧一面,却又是难上加难。
不得已,这日一早,亦霜简单收拾了些随身衣物用箱子装了,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要离开叶公馆。
少钧连夜未归,此时刚好不在家中,何润之、孙连仲等人劝阻不下,急得不行。又不敢强行拉住她,拦阻间,亦霜已经走到了院中雕花大铁门前。
站岗的侍从见着是她,没有叶少钧的命令并不敢开门。孙连仲好话说尽,她只是不听,又出去不得,又气又急,只恨不得回屋换了裤装,翻墙出去。
双方正在僵持不下,两道雪亮的汽车灯光射了过来。
原来是叶少钧坐了车刚好回来。站岗的侍从连忙给他开门,他下得车来见此情形,刚要说话,亦霜看也不看他,提了箱子,就要出门。
跟在少钧身边的蒋步青忙伸手拦住亦霜的去路。亦霜正在气头上,回过头冲少钧大声道:“难道说我没有人身自由了吗?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这和拘禁有何区别?”
听她话说得极重,少钧已是变了脸色,却忍着没有发作。蒋步青见状劝道:“薛小姐息怒,少帅也是为着您的安全着想。”
亦霜又大声道:“我今日是非走不可,你们如果再要拦我,就是形如绑架!”
少钧沉默片刻,道:“我原是不想告诉你的,怕着惹你伤心。万没想到你就是如此看我叶某人的,既然如此,我就把你未婚夫李琰的下落告知你,好叫你死了心。”
说完,转身就往主楼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带薛小姐到我的书房来。”
他从未带过亲信以外的人员到他的书房去过,何润之、孙连仲几个都甚觉诧异。
蒋步青上前一步,对亦霜说道:“薛小姐请。”
亦霜略一迟疑,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