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气愈发冷了，李琰和亦霜找了个还未打烊的西菜馆坐下，侍应生过来递上餐牌，接过两人的大衣挂好。李琰帮亦霜点了英式奶茶配咸奶油蛋糕，给自己点了杯咖啡。
亦霜白了他一眼说：“还老拿我当小孩子呢，我也喜欢喝咖啡。”
李琰好脾气的劝她说：“还是喝奶茶吧，你向来心思多，喝咖啡晚上仔细睡不着觉。”
接着又说：“我此次回来是有公务在身，不过几日就要走，现在局势动荡又快过年了，治安必是不好的，你以后出门当心些，别老是愣神，下学以后就快些回家，天黑得早了别到处乱逛，我在外面也才好放心。明天给你做完生日，可能就没多少时间陪着你了。”絮絮叨叨的就是一番临行前的嘱咐。
侍应生刚好送了东西过来，在桌上放好，李琰看亦霜神色黯然起来，泱泱地望着桌子上瓷杯里腾起的袅袅热气，只是不做声。知她舍不得自己很快又要走，心里一软，柔声说：“这一个月因为临时外出执行特别任务，来不及给你写信，生气了吗？现在上峰对我十分器重，已经露了口风，等到明年年底说不定就能外放提团长了。到时候我们成了亲，就能带着你一起去驻地随军，我们就再也不分开可好？”
亦霜听他说得这样直白，不由得面上一红，忙抢白道：“谁要和你去随军。”
李琰看她娇羞的模样，慢慢伸出手去拢住亦霜握住杯子的手，亦霜抬头看他，两个人四目相对，心中有如蜜甜，又想着离别在即，纵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第二日亦霜一早去学校上课，外面穿了李琰给她从沪上买的一件暗红色呢子大衣，配了乳白色的羊绒围巾，整个人容光焕发，格外漂亮。
到得教室，几个平日里相交甚厚的同学纷纷给她祝贺生辰，七嘴八舌闹着要她请客，亦霜无法只得约了她们几个中午上馆子，她作东请吃大菜。
到得福华园，几个女学生唧唧喳喳地点了一桌子菜，席间边吃边拿亦霜打趣，问她的密斯特李何时回来，又问她身上的新衣裳是不是爱人所赠，直闹得亦霜面红耳赤，拿她们没法子。
李映蓉见亦霜面薄，有意帮她解围，将话题引到了明日孔四珍的结婚仪式上去，几个女同学果然转移了话题，热烈的讨论起孔四珍和她的新郎来。
亦霜这才松了一口气，吃起东西来，李映蓉抽空问她：“哎，孔四珍明日是不是请了你去作女傧相？”亦霜故意苦着脸说：“是呀，你知道我是素来不爱热闹的，实在是推托不得只好勉强应承。”
映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边吃边说：“你呀，别人都上赶着想去巴结呢，你倒好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矫情呢。”
说罢夸张的学着比了个亦霜苦着脸的样子，一桌人全笑得前仰后合，亦霜起身就要去拧她，一时间一桌子活泼的女学生打打闹闹好不开心。
下午下了一阵绵绵的细雨，放学钟声刚敲过，亦霜就急忙收拾了东西往教室外走，一出学校大门就见着李琰在路边等她，一身长衫，围了和她同样的乳白色围巾，眉目磊落，长身玉立，许是已等了许久，头发上衣服上有些湿漉漉的。
亦霜不由得心痛起来，低声唤他：“琰哥哥。”两人见着不约而同围了同样的围巾，不由相视笑起来。
身后几个女同学见着他们这番情形，早就看出来这就是亦霜的那位密司特李，几个人打趣着将亦霜推了过去。
亦霜面薄低着头，倒是李琰大大方方伸手将她拉到身侧，对那些女同学欠了欠身，笑着说了句：“多谢。”
薛太太和李誉早就在家等他们了，薛太太和何婶做了一大桌子亦霜爱吃的菜，李琰特别为她定做了西式蛋糕。
吃过饭吹了蜡烛，李誉掏出一个用手绢仔细包着的物件递给亦霜对她说：“大小姐生辰这是我们老哥几个从缅甸那边淘来的一个小物件，他几个不便一起前来，让我带祝大小姐芳龄永驻，事事顺心。”
亦霜将手帕打开来见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挂件，呈淡绿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雕的是一枚豆荚取豆蔻年华之意。
亦霜爱不释手高兴的说：“谢谢李叔，也带我谢谢赵叔他们，世人皆爱用水油钻、鸽血红之类贵重之物做首饰，我倒是偏爱翡翠的玉洁冰清、出凡脱俗。”
薛太太笑道：“瞧这孩子老实地不客气。”李誉见亦霜喜欢高兴地呵呵直笑。
过不了一会儿，李誉借故回去整理账本就先走了，薛太太推说有些累回房休息，何伯、何婶早早收拾完就躲开了。
堂屋里只剩下亦霜和李琰两人，两个人喝着苦荞茶絮絮说着话，眼见夜已经深了李琰只得起身回家，亦霜执意要送他到到门外。
到得门口李琰不许亦霜出来怕她着凉，自己回过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只锦盒，说道：“生辰快乐！”
亦霜打开看是一串粉色碧玺的珠子，对李琰说：“你帮我带上。”
李琰取出珠子慢慢帮她带上，因靠得太近鼻端闻见她秀发的清香，有一缕被风吹得抚过他的脸痒痒的。
李琰一时动情，揽住亦霜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看她低着头脸红红的，又不禁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随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亦霜，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送走李琰回到卧房，亦霜换过衣服躺在床上，捂着暖暖的汤婆子怔怔地想：她从未曾和男子这般亲近过，李琰是谦谦君子，平日里他们的相处更多是像兄妹般，他宠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保护她，甚至于总想方设法满足她的无理取闹。
而她是顺理成章理，理所应当的接受着他的照顾和保护，也习惯依赖于他，以为男女之间恋爱理应如此，没有太多的曲折离奇、惊心动魄，这一生他和她相敬如宾，白首偕老。
刚才他吻她，她只是有一点点惊讶和难为情，他的唇凉凉的带着冬日的清冽，他身上有好闻的香皂味可以让她安心和放松，可是并不像是小说话本上描绘的那样情难自己、动人心魄。
又想到他在自己耳边低声地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亦是甜蜜和欢喜的。待想到明日一早自己还要去云府做女傧相已是二更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