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鹏的这一处小公馆位置较偏，不远处便是码头和棚户区，周围环境杂乱，他一般是不怎么去的。
后来出了李映蓉这一档子事儿，她无家可归，他便将这套小公馆借给她安身。再后来，他一直没说让她搬家，她便一直住了下来。
李映蓉拿钥匙开了门，见姬云鹏还在并不觉得奇怪，恭谨地叫了声：“姬先生。”
自顾将房中的窗户全部打开，让那些腾腾的烟子散出去。犹豫了片刻，走到姬云鹏面前说：“姬先生，少抽点，伤身体。”
姬云鹏不为所动，看着窗外问：“事情怎么样了？”
李映蓉冷静道：“亦霜办事向来稳妥，应该没有问题。”
两个人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姬云鹏忽然问：“你给她出的主意？”
李映蓉一愣，“什么？”
姬云鹏料定她在装傻，又问：“抽屉里的药也是你拿的？下在她酒里了？”
“姬先生，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还特意等着问我？”李映蓉没有一点紧张，口气平淡。
姬云鹏转身面对了她，“这些年我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除了能干，还这么有心机和胆量！”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李映蓉有些急了，“我承认事先没有请示，是我错了。不过我也是为了能尽快拿回胶片，只有亦霜能接近姓叶的，如果明天组织上派人来取东西，我们交不出来……”
“够了！”姬云鹏打断了她的话，“记住，没有下次！”
他这句话语气已经十分严厉，旨在警告她绝不能再擅自行事。
李映蓉迎着他的目光，“姬先生，我所会的东西都是你教给我的，我自问这么做没有错！”
“可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姬云鹏冷冷道。
“呵呵呵……”李映蓉冷笑了起来，“最好的朋友？我只知道在我最最无助落魄的时候，是你救了我，帮助我重新活得像个人！”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她停下来重重喘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亦霜好，她心里明明爱的是姓叶的，偏偏要为了所谓的陈规陋俗，还有劳什子的理想信仰放弃唾手可得的，作为女人的幸福，我替她不值！”
她平日向来是沉默寡言的，听了这样一番表白心迹的话，姬云鹏终是颓然放缓了语气，“你可知道，她一旦跟了叶少钧就再不能回头，也再没有了自由……”
“姬先生，自从亦霜回来，你已经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姬云鹏了，现在的你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别说了！”姬云鹏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李映蓉却不管不顾，接着道：“如果今夜我算计的人不是亦霜，你一定会和我做同样的选择，对不对？你，你爱上了她？！”
“住口！李映蓉你今晚太放肆了！我给你饭吃，给你工作，不是让你这么没大没小来质疑我的！”姬云鹏被戳中了内心最最隐秘的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地低吼起来。
李映蓉看着他这样痛苦，不禁也万般难受酸楚起来。但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她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其实，你还有其它的选择，如果亦霜也爱你的话，你大可以带了她远走高飞，只可惜她爱的另有其人。你既要默默保护她，又要承受他在别的男人怀中欢笑，姬先生你，你太苦了！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痛苦！”
姬云鹏已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膛急骤地起伏着，只是不知该如何反击。只觉得今晚的李映蓉一定是疯了，对，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不顾一切的顶撞他！
李映蓉目光柔和，充满爱怜地仰头看了他，“云鹏，让亦霜跟叶少钧走吧，眼不见心不烦，做回过去的那个你。”
姬云鹏已彻彻底底被她的话扰乱了心神，烦乱地摆了摆手，不再说话，失魂落魄地开门离开了。
李映蓉从窗口望着他落寞的背影，止不住一阵阵心痛，但她没有追下去。她知道要彻底把亦霜从他心里挖走，就必须狠下心来，把事实一一摆在他的面前，叫他瞧得清清楚楚。他这样聪明的人，总不会一辈子都想不开。
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他教给她的第一课！想到这里，她觉得浑身松弛下来，仅有的那一点后悔和内疚也很快烟消云散了。
“是该和过去做个彻底的了断了。”李映蓉自言自语道。
她回卧室换了身全黑的衣服，又从抽屉里拿了厚厚一叠钱装进手袋中。开门下楼，如幽灵般快步隐入外面漆黑的夜色中。
越过马路，再穿过一条弄堂便是低矮破旧的棚户区。李映蓉悄无声息又熟门熟路地在其中穿行，偶尔从那些旮旯畸角传来奇怪的响动，会叫她的神经为之一紧。
她的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右手紧紧捏着一支手枪，走到棚户区深处一间不起眼的瓦房前停下，轻轻敲了敲薄薄的铁皮门。
“谁？！”里面一个警惕的男声轻问。
“是我，开门。”李映蓉故意压低声音。
门“吱呀呀”开了一条缝，一个畏缩的男人探出头来。
“李小姐，您来啦？”那个男人讨好的笑着，明显松了一口气，拉开门让李映蓉进去。往门外望了望，又很快关上门。
肮脏昏暗的屋内，另外两个男人正坐在靠墙的桌前打牌消遣。墙角缩着一个五花大绑，被蒙了眼睛又堵住嘴的男人，正惊恐地竖起耳朵凝听门口的动静。
可是门打开又关上，他知道有人进来了，但那些人却又不说话。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是灭口还是勒索？自己又没法儿说话，心中的恐惧更甚。
见李映蓉进来，桌前那两个男人忙讨好地站起来，正要招呼她。
李映蓉压了压手，将食指放在唇前。他们会意一笑，也无声地用手做了个点钞的动作。
李映蓉从手袋里拿出那沓钱，放在桌上。
三个男人眼前一亮，忙凑在桌前细细数起来，满脸贪婪。见前来交易的不过是个单身女子，他们对她没有丝毫提防，任由她在屋内随意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