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钧微微一怔，文玥却细声细气地抢着说：“姐姐，你不要生少钧哥的气，你不喜欢我，我可以先回去……”
这个小女孩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自认了叶府三太太的名份，且叫人无从细究。她料定了叶少钧是不屑解释的，只要她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便会由着她在他允许的范围内胡闹。
亦霜不耐和她争风吃醋耍心机，别有深意地看了叶少钧一眼。
“文玥，你先出去。”他开口吩咐。
文玥很懂得审时度势的道理，听话地点了点头，偷偷冲亦霜吐了吐舌头，转身走了。
叶少钧逼视着亦霜，“你想反悔？”
亦霜轻轻巧巧道：“怎么会，算我白操心了，那就明晚见。”绕过他身边便要走。
被他反手拉住，“吃过早饭，我让人送你。”
她使劲挣脱了，“不必了，我不习惯这样妻妾成群的饭桌。”
好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觉就带出了一股子酸味。
叶少钧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下楼的背影，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张德龄！”
“在！”
“派人送她回去。”
“是！”
午后一点，是人一天之中最容易感到困倦疲乏的时候，记忆力、认知能力和警觉性也会大为下降。
亦霜从惠丰银行后巷进入，一路没有遇上什么人便来到姬云鹏的办公室前。
正想敲门，忽听姬云鹏在里面高声呵斥，另一个在低声解释。她一时好奇，便站在门前静静听了一会儿。
“姓孙的失踪了，是你做的？”
“……是！”
“你太叫我失望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能擅自行动！”
“我不认为有错，我只是处理私人恩怨……”
“李映蓉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给的！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让你做什么就不能做！无组织无纪律，迟早会害死你自己，也会连累死我！”
“姬先生，我做的很干净，没有经过旁的人……”
“你知道吗？姓孙的是岛国那边的人，现在他失踪了，连带他身上的秘密也失踪了，引起了那些人的警觉，一旦发现嫌疑人便会以革命党论罪……”
“对不起，姬先生我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解释，你好好反省，然后放个长假，再有下次我不能留你在身边了。”
李映蓉又是一阵苦苦哀求，亦霜不忍再听，怕她出来后难堪，暂时躲进了楼梯间。
姬云鹏的办公室内，他仔细地检查过胶片后，松了口气，“没问题，他没有动过手脚。”
亦霜也跟着松了口气，直接开口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映蓉？事情明明没有那么严重。”
姬云鹏烦躁地用皮鞋轻蹬桌角，椅子滑开了一截，“你在当面质疑你的上级吗？”
亦霜只得缓和了语气，“除了上下级关系，我们不也是生死搭档？或者朋友？”
“现在学聪明了，和我谈私人感情？很好，那么我就要给你一个忠告，作为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便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姬云鹏杵了椅子站起来。
亦霜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刚才你和映蓉的谈话，是故意叫我听见的？”
姬云鹏慢慢踱了两步，“不然呢？你以为我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点到为止，其它的靠你自己去琢磨。”
“你是说映蓉不可靠？”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谢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不会害我，这点我绝对相信。至于其他的，在这乱世中求生谁还能没点不得已的苦衷。”
姬云鹏笑了笑，知道她是个极有主见，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便不再多说。
“还有什么事儿吗？”他重又坐下来，把玩着桌上一支派克金笔。
“我要求暂时调离。”亦霜苦笑，“为了这次的情报，我开出去两张空头支票，现在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
姬云鹏知道李琰和叶少钧都在逼她，而且东瀛领事馆那边也对她起了疑，叶少钧一旦离开沪上，她便会处于危险之中，踌躇片刻道：“也好，我替你向上边儿申请放个长假休息休息，打算去哪儿？”
她莞尔，“如果姬老板肯提供经费的话，我想去法国或者欧洲？”
姬云鹏也笑起来，“那不如去瑞士滑雪，等我把这次的事情处理完，或许可以过去教你。”
她眼睛亮了起来，已经开始心驰神往了，又问：“情报到手了，下一步怎么行动？”
“最近风声紧，上面指示直接将情报交给革命党，由他们那边去做。这些事就不要管了，晚上就送你走。”姬云鹏交代。
不会是那个冒失的张琪云吧？亦霜心里犯疑，但既然是上面的决定，她也不便质疑。
出去的时候，她走了正门，那些银行职员见她大中午从姬云鹏的办公室出来，倒也见怪不怪，只是眼神难免有些闪烁暧昧。
她大大方方在银行门口招了辆黄包车，远远地却看见张琪云故意拉低帽檐，鬼鬼祟祟钻进了银行后巷，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革命党的接头人果然是他，难保到时具体行动的人不是他。就他这样搞地下活动，至今没有被揭穿还真是个奇迹。
晚上，姬云鹏在远洋码头附近的一处小公馆请客，算是个私人的小型聚会。邀请了平日里常往来的挚交好友和名媛交际花，大约二三十人，那一种奢靡旖旎，衣香鬓影自不在话下。
于曼丽是姬云鹏的相好，在这处公馆常住，算是半个女主人。见着亦霜和李映蓉相携而来，亲热地挽了姬云鹏的胳膊迎上去。
她对亦霜向来有些妒忌，女主人的架势摆得十足，“蓝小姐今晚可真是别致，你一来我们这家中都跟着敞亮了起来……密斯李也来了，你是稀客平日辛苦了，快里面请。”
见她们两个女客是单独来的，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娇笑着问：“蓝小姐怎么没约上鲍公子他们一起？莫非你们两个拌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