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将他视为救命稻草对他言听计从,卧则同榻,出则同车。但他保持清醒,自称山人,辞官秩,穿白衣,屡献奇计,却不受封赏,自谓“山野之人不着身外物”。又说如能为陛下献计收复长安、洛阳功成之日,臣但求枕陛下大腿酣眠一日。”后来收复保定(今甘肃泾川)之后,他才睡了第一个安稳觉。这时,肃宗来看望他,看到他睡得很熟,果然上床伸出大腿让他枕了一曰。
有一次,李泌陪唐肃宗一起骑着马巡视军队,兵士们在后面,指指点点说那个穿黄袍的是皇上,穿白褂子的是山里来的隐士。”唐肃宗听到兵士们的议论,觉得这样太显眼了,就给李泌一件紫色的官服,硬要他穿上。李泌没办法,只好穿上。肃宗笑着说:“你既然穿上了官服,还能没有个官衔?”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份诏书,任命李泌为元帅府行军长史(相当于军师李泌还不肯答应,唐肃宗说:“现在国家困难,只好暂时委屈你一下,等平定叛乱之后,还是还你自由。”
唐军收复了长安和洛阳,李泌算是了却了一个心愿,决心离开朝廷。他对肃宗陈述了自己的五不可留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宠臣太深,臣功太高,迹太奇,此其所以不可留也。”唐肃宗虽然不愿让李泌离开,但是经不住李泌一再请求,只好同意。
李泌到了衡山,在山上造了个屋子,重新过他的隐居生活。李泌在衡山的隐士生活没过多久,身为太上皇的唐明皇死了,肃宗跟着也死了,继位当皇帝的,便是李泌当年特别加以保护的皇太子广平王李豫,后来称为唐代宗。
代宗登上帝位,马上就召李泌回来,起先让他住在宫内蓬莱殿书阁,跟着就赐他府第,又强迫他不可素食,硬要他娶妻吃肉。这个时候,李泌却奉命照做了。但是,宰相元载非常忌妒他,找机会硬是外放他去做地方官。代宗暗地里对他说,先生将就一点,外出走走也好。没多久,元载犯罪伏诛,代宗立即召他还京,准备重用;但又为奸臣常衰所忌怕他在皇帝身边对自己不利,又再三设法外放他做官。他虽被贬任地方行政长官,却到处仍有很好的政绩,这便是李泌的“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的自处之道。当时奉命在奉天,后来继位当皇帝,称号为唐德宗的皇太子李适,知道李泌外放,便要他过去,授以左散骑常侍之职。对于军国大事,李泌仍然不远千里地向代宗提出建议,代宗也必定采纳照办。
到了德宗继位后的第三年,李沁正式出任宰相,又被封为邺侯。他勤修内政,充裕军政费用;保全功臣李晟、马燧,以调和将相;外结回纥、大食,以困吐蕃而安定边陲。常有与德宗政见不同之处,反复申辩上奏达15次之多。总之,他对内政的处理,外交的策略,军事的部署,财经的筹划,都做到了安和的绩效。但德宗却对他说:“我要和你约法在先,因你历年来所受的委屈太多了,不要一旦当权,就记恨报仇,如对你有恩的,我会代你还报。”李泌说臣素奉道,不与人为仇。害我的李辅国、元载他们都自毙了;过去与我要好的,凡有才能的,也自然显达了;其余的,也都零落死亡了。我实在没什么恩怨可报的。但是如你方才所说,我可以和你有所约言吗?”德宗就说:“有什么不可呢!”于是李泌进言,希望德宗不要杀害功臣:“李晟、马燧有大功于国,闻有谗言之者。陛下万一害之,则宿卫之士,方镇之臣,无不愤怒反厌,恐中外之变复生也。陛下诚不以二臣功大而忌之,二臣不以位高而自疑,则天下永无事矣。”德宗听了认为很对,接受了李泌的建议。李晟、马燧在旁听了,当着皇帝感泣而谢。
不幸的是,宫廷父子之间,又受人中伤而有极大的误会,李泌为调和德宗和太子之间的误会触怒了德宗,德宗说卿不爱家族乎?”意思是说,我可以杀你全家。李泌立刻就说臣唯爱家族,故不敢不尽言。若畏陛下盛怒而曲从,陛下明日悔之,必尤臣曰:‘吾独任汝为相,不谏使至此必复杀臣子。臣老矣,余年不足惜,若冤杀臣子,使臣以侄为嗣,未知得欲其祀乎!”因呜咽流涕。德宗说非卿切言,朕今日悔无及矣!太子仁孝,实无他也。自今军国及朕家事,皆当谋于卿矣。”李泌听了,拜贺之外便说:“臣报国毕矣,惊择亡魂,不可复用,愿乞骸骨。”德宗除了道歉安慰,硬是不准他辞职。过了一年多,李泌果然死了,好像他又有预知似的。
李泌是个典型的唐代隐士,不论在山林还是在魏阙,都能做到自在自如。他作为道家人物,能在乱世之时挺身而出,帮助皇帝匡扶大业,又能不为名利所熏染,即隐即出,能出能隐,身历四朝,在中唐时代功劳无出其右者。只是因他一生爱好神仙佛道,被历来儒家出身、执笔写历史的大儒们所摒弃,在一部中唐变乱史上,轻轻带过,实在不太公平。其实,古今历史,谁又敢说它是绝对公平的呢?他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善于运用黄老拨乱反正之道,望之实在犹如神仙中人。
陈抟:藤仙的政治声望
陈抟,字图南,亳州真源人。5岁时表现出惊人的记忆力和异乎寻常的见识,年长“读经史百家之言,一见成诵,悉无遗忘”。生活在一片赞扬声中的陈抟,一直处在一种昂扬的精神状态,一心要成为张良式的人物。他希望能通过科举之路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后唐长兴年间,这位应考的秀才盼来的是落榜的消息。这对一个始终被捧着夸着的人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的人生志向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热恋功名而淡漠厌恶,“遂不求仕进,以山水为乐”。
陈抟逍遥于山林,主要还是因为时局混乱,乱世避隐山林,也是自古以来文人的人生选择。但是陈抟结缘道教,却有一定的偶然性。
《宋史》记载,陈抟曾受两位高人指点,告知他“武当山九室岩可以隐居”,于是陈抟来到武当,寻着那九室岩,一住就是20多年。不过,指点者仅仅起了引线的作用,因为陈抟在道教理论与实践上的成就非同小可,可以说是道教发展500年后出现的一个圣者。
陈抟的突出贡献,在易学和内丹两个方面。
北宋道教普遍重易学,宋、元隐士无不精通《周易》。其重新受到隐士的青睐,与能破伏羲八卦之谜的陈抟不无关系。陈抟的贡献是把伏羲的八卦与周易的八卦明确分开,一个是先天伏羲易,一个是后天之易。这可以说是他在易学上的一大贡献,就连朱熹都对此深信不疑,把他写进了自己的《周易本义》中。
内丹派虽早已有之,但在唐朝还只是个小流派,无法与外丹派抗衡。陈抟的内丹修炼功夫极深。他的睡功无与伦比,“每寝处,百余日不起”。人不醒,自然也不吃不喝,长眠百日,虽生犹死,确切地说是一种“假死”。这是一种得道者才能达到的“无我”的最高境界,道教称之为“真仙”的境界。
此外,陈抟还会看相,这就是道教世俗化的一面了。
据记载,宋太宗以元良为立,虽意在真宗,尚欲遍知诸子,遂命陈抟立抵王宫,以相诸王。陈抟回奏曰:“寿王真他日之主也。臣始至寿邸,见二人坐于门,问其姓氏,则张昱、杨崇勋,皆王左右之使令。然臣观二人,他日皆将相,即其主可知。”太宗对陈抟之言,深信不疑。
陈抟有庄子一样的修炼功夫,却没有庄子超越于权势之上的独立不羁的精神。他有敏锐的政治眼光和杰出道家人物的异乎寻常的历史使命感。
但是,当皇帝慕名向他求长生不老药的时候,他却表现出另外一种面貌。
好黄白之术的周世宗想要长寿,问于陈抟。陈抟从容说道:“陛下为四海之主,当以政治为念,奈何留意于黄白之术乎?”这位神仙的回答大大出乎皇帝的预料,好不扫兴。但是皇帝还是给了他一个官做。陈抟是个不愿受约束的人,做帝师、做朋友还可以,做臣子就不是自己所愿意的了,所以,对皇帝的恩赐固辞不受。
不过,周世宗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好黄白之术的陋习,每过一段时间还是要派人去陈抟那里慰问抚恤一番。陈抟知道皇上并不采纳自己的谏议,但也不愿意与皇上断绝来往,何况世宗还不时地加恩于己呢?
但是宋太宗即位,陈抟主动入朝问贺。仙人这种知情达理的做法,也让皇上十分高兴。每次来,“太宗待之甚厚”,“益加礼重”。宰相宋琪受帝之托,私下来到宾馆,“从容问曰:‘先生得玄默静养之道,可以教人乎?”一向能预知人事的陈抟,早揣度出对方的来意于是从容说道:“抟山野之人,于时无用,亦不知神仙黄白之事、吐纳养生之理,非有方术可传。假令白日冲天,亦何益于事?今圣上龙颜秀丽,有天人之表,博达古今,深究治乱,真有德仁圣之主也!正君臣协心同德、兴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炼,无出于此。”
陈抟人朝,帝王每与之言,皆引于正道,而杜绝杂念,心存百姓为帝业永长所虑。太宗闻其言,益加敬重,赐号希夷先生,并赐紫衣一套,留陈抟于宫中,增建云台观,令其居住,亲率群臣与之作诗唱和,恩礼倍加,数月后,才放还山中。
作为绝意仕进的隐士、道术学问精深的仙道,陈抟没有像许由、巢父、庄周、嵇康那样蔑视帝王权贵,而始终与皇帝保持着和谐密切的关系,虽身不为官,却始终没有忘记用儒家的用世思想教育皇帝,使其专心治国。这样来看,他不算纯粹的方外之士。
但他结交皇帝,却“不干势利”,不求官职,也不干涉朝政,仅仅是情感上的交往。他是以隐士的身份,一种游离于利害圈之外的局外人的身份来往于宫中的。后来,当他厌倦的时候,他对皇上的使臣婉言谢绝。使臣带回去的两句诗是3“九重仙诏休教丹凤衔来,一片野心已被白云留住。”这样看来,他又绝非方内之士,而应称之为“独善其身,不干势利的所谓方外之士”。
陈抟与帝王的这种关系,以及帝王对隐士的格外优待,正是宋、元时期隐逸文化的普遍现象。陈抟称得上是这个潮流的典型体现者。
陈抟的弟子种放则沿着方外之士的路子越走越远,由隐士而变为显宦,变为地方一霸,代表着隐逸文化发展的恶风浊流,以至于使《宋史》的撰写者发出如此感叹:“高蹈远行若陈抟者,终莫得而致之!”
(第七节)佛徒隐
1.蕙忒:隐居庐山
慧远(334-416年),本姓贾,出身于仕宦家庭。他从小喜好读书,13岁时即随舅父令狐氏游学于许昌、洛阳一带,读了大量儒家、道家典籍。《高僧传,卷六,释慧远传》载,他“少为诸生,博综六经,尤善《庄》《老》”,致使当时的宿儒贤达也莫不叹服他学识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