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陈永年在校令局见过一面,陈永年便以,为萧朝为皇帝祈福的缘由,带着兵马,扛着从土里挖出来的白玉观音像一路往南去了。
朝上原本暗涌的两派争夺,逐渐明显,一派自然是以尹枫为首,另外一派则是以许忠为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宫里宫外,都开始传起流言,说那日夜闯尚刑司的人,落了令牌,上头写着“文”字。原本是铁板钉钉认为,幕后黑手必定是京畿侍郎文礼言。可哪曾想,那令牌让人去查,却发现是新作的,和文侍郎门下那些亲卫所用令牌,瞧着相似,可因为是匆忙做成,便露出一两分的纰漏。再让人细查下去,可不得了,只晓得是尹尚书的门客范止曾悄悄命人做了一批令牌。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等等!皇上,臣有话要问。”尹枫这次上朝,穿得格外隆重,将出征的袍子都穿在身上。若不是因为忌讳,只怕连刀剑都会佩戴在身上。
她大迈步站在朝上中央,仰头呵呵冷笑:“皇上,臣请问,为何从宫里传出如此谣言!”
萧纬睁大眼睛连连摇头:“爱卿说的是什么,怎地朕一点都不明白?”
“皇上说什么笑话!”尹枫双手握拳逼近几步,“那宫里传出,夜闯尚刑司的贼人,是臣门下范止。此等荒谬谣言,又是从何而来!”
“大胆!”许忠拦在尹枫面前,“居然敢如此咄咄逼问皇上。”她转过身对萧纬拱手,“就算是宫里传出来的,难道必定是皇帝命人传的吗?你当皇上是什么,居然将皇上比作那些长舌夫么!哼,真是好大的胆子。”她一句话说完,又冷笑起来,“只是,尹尚书当初拼命想将刺客关进兵部不遂,可眼瞧着刺客在尚刑司要招了,偏又出了这么档子事,真是巧得很呢。”
这次尹枫没有冲许忠开炮,依旧对着萧纬冷笑:“臣辅佐先皇十余载,不论功劳但暗想也是有苦劳的。可不曾想,皇帝刚登基一年,便是想将咱们这些老臣都赶走么。”
“尹枫!”萧纬重重叫她一声,复叹了口气,“你说什么气话。若朕要赶,何必娶你公子入宫,还得以皇后位聘之。”萧纬眼神飞快往许忠脸上转了一圈,果然皇后位是许忠心里的刺。“如今虽是国安,但依旧要我们君臣一心,朕还需要你们辅佐朕,好好治理国家。”她揉了揉眉,“好,朕答应你,会把挑拨我们君臣的小人,查个清楚。不过,”萧纬话锋一转,“尹爱卿忠心是好,但也要门户严谨,才不会给有心小人可乘之机。”
“好,那皇上,臣斗胆问一句,皇后有无受此谣言的牵连,在后宫受苦?”尹枫不管萧纬露出冷脸,再接再厉,“臣许久没见皇后,还望皇上开恩,能让臣与皇后见上一面。”
萧纬心头的火蹭蹭蹭冒起,强逼自己忍住,“哪里是你一人没得见自家公子。也是,都有近一月,也该让众位省亲。不过前阵子皇后身体不适,所以一直拖着。这样吧,朕今儿同皇后商量商量,不如大家伙一起相聚同乐可好?”
朝上风波,因为萧纬提出要摆晚宴而戛然而止。只是这么一来,就要逼着萧纬去见一直不愿去见的尹秀靖。装病之后,似乎就没再见过他。得到耳目回报,依旧是雪青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皇后越发的沉默。不过,听说雪青最近往永娘那里走的蛮勤的,不晓得是皇后想拉拢永娘,还是永娘想找皇后为靠山。
凤来殿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凄凉。门前种得一排紫薇,大约是天气过于炎热,萎靡不正地耷拉着树叶。萧纬越过时,却是想到了陈永年院前的紫薇。怎地同一样的东西,进入眼中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凤来殿的大门,还没落夜便紧闭着,李子树想上前叫门,却被萧纬阻止住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萧纬轻轻推开门,慢吞吞悄悄走了进去。眼前的景物熟悉又陌生,时光突然倒转,仿佛踏入了前世的记忆。
“叫我萧纬,不要叫我朕,怪怪的。”
“我就喜欢窝在你的怀里。你抱着我,而不是我抱着你。”
“你这幅女人打扮的样子,最最得我的心。这宫里宫外,我是最幸运的,能找到和我一样,不,和其他男人那么不一样的你。”
“皇上。”李子树轻轻唤了声,将萧纬突如其来的感慨收了回去。“在这儿候着。”萧纬淡淡关照,她还不能将尹秀靖封存在记忆里,仍旧需要同他不停的周旋。但这种周旋,正是拦着她忘记过去的障碍。不免恨恨叹了口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折磨啊。
按照通常的剧情走向,不让人传唤的皇帝,必定能够听到壁角。果然,这偌大的凤来殿,伺候的侍从都消失似的。走了一半,才隐约听到后院有人说话。沿着回廊走到月亮门,还没靠近,就看见尹秀靖正坐在石凳上,低着头像是在看什么书。而雪青则站在秋千上晃荡,嘴里还嚷着:“闷死了,闷死了!这该死的地方,这该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