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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成文的规矩

三百年前,万里睛空突现飞火流星,天降青色祥云,落入燕地。

借此良机,燕王展臂称帝,引发出百帝齐出的乱世,纷战百年后,形成燕赵两大帝国相争的大世,其余诸国,或灭或生,无常反复,有心同争天下,却只能垂手旁观。

此时天下大局暂定,和平的气息弥漫在硝烟上方。

但天下有识之士都心知,天下势必风云再起,因为,大国希望能征灭各国,一统天下;小国希求能成长为大国,共执天下牛耳,所以各国都积极备战,不断寻求更强的武力,由此武风大盛,武学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两大帝国之一的燕国,在燕帝徐世爻大刀阔斧地变革下,令燕国武者的武艺水平大幅提升,在逐鹿天下的角斗中渐占上风,其最具代表性的杰作,便是坐落于燕国边侧的汇英学院。

汇英学院,坐位于燕国边侧胜京,紧邻齐国地界,虽是燕国开办,但却面向全天下英武文杰,实行各国无界限招收制度,不论国籍,只论本事!

这一举,直接显现出燕帝睥睨天下的气魄,以及放志四海的雄心。

高大的城门楼,壮阔的街道,无数英豪在城中往来穿行,其繁华程度,压盖当世所有城池,包括燕国都城燕京,不过,这还只是最外的一层。

最热闹的,自然要属“城中之城”的汇英学院。

胜京内,人尽皆知,半个城池已被撤空,留出一座八里方圆的汇英学院,供天下豪杰入内深造。

学院外,以青石板铺路,留出一里长的空白地带,无草无石,让人一眼便望尽所有。

这便是防范武者入侵逃逸的最好利器,称做留白,任你武艺再高,也要在突破这一层上有所犯愁。

留白尽头,耸立起十丈高的禁墙,城面黝黑光滑,难以借力攀爬,纵是高手妄想登城,也要费上一番手脚,更何况,城墙上密布机巧,硬弩环墙设立,一旦有人接近,飞箭立时如雨飘泼,要人寸步难行,眨眼间便穿扎成箭垛。

禁墙之上,还设有长弓手,每十步分派一名,一天分三班守岗,共配备一万名弓箭手差用,强弓劲弩,留白高墙,令禁墙坚不可摧,牢不可破,都是燕帝举国花费天文数字打造。

这一堵十丈宽厚的禁墙,足以容纳十万名士卒工匠常年营扎在内,俨然又自成一个“小城”。

禁墙外,则又是一里留白,留白外方,才是胜京普通百姓的居住地,也就是云闲三人现今所在的地方。

走在胜京的街道上,云闲三人立即为胜京的繁华程度感到震惊,车水马龙的行人,万家商行齐开,完全不像是边陲重地,更像是太平盛世时的安乐场。

“好热闹的场景。”

云闲双眼闪闪有光,他还从未见过这类的景象,心头上确实有一些新鲜感在荡漾,在他身后,除了千行淡然一些,洪涛则表现地又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可贵的是,一路上往来的行人都乐得逍遥,见到云闲三人都笑脸相对,显出欢迎的意味。

在街道上赏玩了半个时辰,云闲走到较为安静的地段,向千行问道,“千行,学院的招收制度你知道吗?”

“不清楚,早前听说在禁墙上有镌刻着。”

“禁墙?”

“对!”千行认真地回答,“听说是燕帝的手笔,正面刻写着入内的条件,禁止不合要求的闲杂人等进入学院,背面刻写着出外的时间,禁示超规定出入。”

“那如果不作理踩呢?”

“死伤自负。”

“有意思。”云闲笑道,“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尝试过冒犯一下。”

无需任何人指引,在走进胜京城门以后,就有一条大道笔直地通向禁墙,十丈高的禁墙,在低矮居民房中显得格外夺目,随时都能望见。

远远地,未走近正门,云闲就望见禁墙上写着四行六尺大字,字体威严肃穆,其中蕴藏有武道真理,抬眼间,就令人感到神圣不容侵犯。

在那禁墙的正门左边,写着“非六品武者,不得入内就学”,右边则写到,“非八品武者,不得入内为师”。

影影绰绰间,武道韵味流转,宛如巨石压在云闲心头,强势地让他不敢违背。

云闲眯眼,生生扛起这份压力,这四行字,盯得越久,便越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武道气息,像他这样武学根基不深的新手去长时间观望,只会弊大于利,但要是武学根底扎实的武者看去,又觉得其中藏有深刻的武理,可通剑、可通枪、可通拳、可通掌,毕竟武道纷杂,但却殊途同归,所以能一通百通。

“这份笔迹,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居然如此神妙!”

“笔迹的主人,名叫易柳生,乃是一位大宗师。”

千行向云闲解说到,“数百年前,易柳生踏足江湖,开始小有名气,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但却遭到仇家的暗害,一蹶不振,后来沉迷在笔墨山水中,无意中成就大宗师之位,他留下的笔墨也就成为各国相互争夺的珍宝,这些字,就是从他留下的墨宝中截取组成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

云闲心有所感,刚才他体内气息浮躁,像是遇见同类的压迫,不仅流动迟缓,更是涌出挣扎的意味,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那这位易大宗师,现在身处何方?”

“易柳生于三百年前成大宗师,按理说到现在也算是壮年,可他成就大宗师后,不仅无暇理会各国的邀请,更是连向仇家复仇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在各地山水间玩转,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到三十多年前,直接消失无踪,再也不曾出现过了。”

千行说着,眼中流出一丝回忆,“我记得,当时有传说他是在寻找一名女孩,可凭他翻遍世间,也没能找到,所以在数十年前,他觉得女孩已经化尘做土,所以断了念想,自愿幽闭在无人处,准备独自度过余生。”

“如果是真的,那他倒真是个痴情的人儿,仔细想想,大宗师也终究是人,也会为情所困。”

云闲正感叹的时候,一边的洪涛却在隐隐不安着,小脸弯得很低,抓住衣袖的小手捏的通红。

“洪涛,你怎么了?”云闲不解地问道,心里责怪自己冷落洪海太久,让这名心思纤细的小男孩又敏感起来。

“少爷……我不会武艺……”洪涛怯弱地说道,在这样热闹非凡的城市中,他越发觉得自己和云闲不是一路人,如今云闲和千行所谈的话题,他插不上半句话,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

“别怕,我的水平也不高。”

不给洪涛继续想多的机会,云闲望向禁墙内里,“走,我们进去看看,他只说不能就学,没说不能参观。”

抬步向里走去,踏在留白的青石板上,云闲暗中运气向地面压下,泄力后,脚下青石板稳稳当当,没有起到丝毫效果,因为留白下方,不是泥土,而是清一色的石板,扎根极深,否则极容易因为泥土的弹性而凹陷。

“看来,对于这里面的武者,燕帝看似宽容,其实防范得很死!”

得知燕帝的想法,云闲也能理解,一旦如此众多的武者出外作乱,怕是连燕国也承受不住损失。

四下,整片空旷的留白,仅有云闲三人迈步,并无第四道身影穿行,云闲感到有些奇怪,他感不到奇怪的眼神在打量自己,反倒是身后扫过的眼神很是平静从容,禁墙上的长弓手好像对此习以为常。

一里长短,不消片刻就已经走完,走近正门前,只见门口竖立着两栋六丈高的黑色巨石,充当门柱,两边分别书写着“汇当世可造之才,齐头并进!”、“英天下凤毛麟角,万古传唱!”,正当中,一条巨石压顶,黑底金字,将“汇英”二字照显得格外夺目。

整体造型简单,字迹也不繁杂,却是带来强有力的冲击,令人深深地感到表层下的自信与骄傲!

正赏玩学院大门之际,有一名门丁打扮的中年男子小步跑近,虽然看他衣着朴素,但云闲却不敢小觑。

因为那人脚步轻盈,身形呈现跃飞之势,仿似脚步再稍加一快,就能离地飞起,飘飞在半空,所以这种人,定是久练轻身一类的武艺,一旦放开手脚,即可日行千里,与快马一较长短。

“几位面生,可是初次到我汇英学院?”中年男子抬手施礼,向三人问道。

云闲不敢怠慢,连忙回礼说道,“是的,请问该怎么称呼?”

“汇英学院共有十二名守门人,以十二支为名,我是未羊。”未羊笑道,“这位小公子我看有些武艺在身,是您要来拜师吧?”

“正是。”云闲点头。

“那请恕我直言,小公子脚步轻转不假,但功力未及五品,未满入学要求,还是回去,耐心多等两年吧。”未羊和善地笑道,可话语中已经透露出劝阻的意味,不愿让云闲继续前行。

“未羊大叔,请问一下,除去满六品的要求,还有其他入学的要求吗?”云闲略一思索,接着恭恭敬敬地问道,汇英学院是他当下最好的选择,所以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进入学院的机会。

“有!”

未羊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也可以说没有。”

“还请大叔指点。”云闲再次施礼请求道。

“除了满六品入学以外,就是要满八品成为教师,成为教师后,可携带六名弟子入院,所带的弟子,无需满足六级的要求。”

未羊笑道,“只是,我看你三人年纪轻轻,恐怕……”

话未说完,一阵劲风卷过,原本立身在云闲身后的千行,转眼间闪身在未羊身后。

未羊双瞳微缩,接着拍起双手,大笑道,“我行走江湖多年,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在下领教了!”

“那么,我有当教师的资格吗?”

“有一线希望!”

“怎么?想出尔反尔不成?”

“不是,请小姑娘耐心听我说。”未羊说道,“首先,我只是守门人,并非是评定资格的人,想入学,要进求学堂,想成为教师,就要进成师堂考评,能不能坐上教师的位子,要经成师堂的许可,另外。”

“另外?”

“另外,在成师堂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非燕国子民,若想成为教师,就要击败十名燕国的教师才行,我看你们三人,绝对不会是我燕国的子民,所以想提醒你们一下,要慎重考虑啊!”

“击败十人……”

云闲默念道,非燕国的子民,要想成为教师,就要直接得罪十人,间接得罪的还不知其数!

“看来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防范外人在院中作乱,同时也是在宣昭,只有燕国武者才配做天下之师吗?罢了,有宽容,就会有不平等,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燕国教师现今有几名?”

“一百八十二名。”

“非燕籍教师呢?”

“原先共有六名,请辞五人,一人出外没再回来过,所以院内现今没有外籍教师。”

千行沉吟,未有说话,但暗中却在向云闲请示。

“所以,小姑娘要慎重考虑!”未羊善意地劝说道,他见千行年纪轻轻便有这份功力,可以说是实属难得,要是因为想成为教师就开罪众多人,恐怕日后难以自在,就像原先那些人一样,忍受不住无休止的接战,只能主动请辞。

“少爷,你先回去休息,我现在就去成师堂。”得到云闲的同意,千行直接开口表明态度。

未羊眉头轻皱,对云闲有些不满,为了自己能够入学,不惜牺牲这样一个天才,何止是用“无情”两个字能够形容。

“好,小心些。”

相信千行的能力,云闲没有多加担心,带着洪涛就往客栈走去,“我们在客栈等你。”

以他此时的处境,这种风头,不出不行!

成师堂,由二十六名红袍老者把持,皆是老辣之人,评定品级以及分析对手短板,是他们的长项。

他们的任务,便是为汇英学院挡下那些外来者成为教师,这举,亦是燕国称霸天下的策略之一,从心理上,令一众年轻武者认同燕国,奉燕国为师。

所以他们的日常事宜,并非像外人所想象的那般清闲,因为每天,都有自大之人希望成为教师,其中包括不少已入学的学生,而他们,就负责一一拦下。

从这一点上,足以说明燕国的策略起出了效用,这些武者,已经将成为汇英学院的教师当成是一种荣誉。

“怎么,就你一个女娃娃?”

成师堂演武厅内,一名红衣老者神情古怪地看向未羊,像是在询问清楚,迟迟不敢动手,毕竟一个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就算从小开始修炼,又能练出多少功力?

“我赶时间,请快些出手。”

胜京内高手众多,处在这样的环境,千行不敢让云闲独自在外太久,所以刻意激怒老者,要他快些动手。

“哼!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老夫就让你开开眼,让你知道,不是学过一招两式,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得到未羊的肯定,老者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出手,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未羊的笑容会如此怪异?还没多想,就被千行的话语一激,索性将疑惑放在一边,等事后再去思考。

“请!”

千行请手说道,可她越是淡定,老者越是气急。

“看老夫的白山碎石……啊!”

一声重响,老者被千行击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在场诸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那老者虽说年岁已高,但曾经也是九品武者,只是年岁大了跌落下去,战力只剩八品,而且他的经验极其丰厚,就算遇上九品高手也能周旋一二,不想这么快就被击倒,连招式名称都没能来得及通报完。

“太过干净利落了!”

“这小女孩看上去年未满二十,却有如此本事,当真天姿过人!”

“恐怕已有九品的实力!”

“事不宜迟,快召九品高手,不!召玄级高手过来压阵!”

没能看清千行具体出招的一众老者连忙商议,决定请出玄级高手出来压阵,并且分散在演武厅四周,准备仔细查看千行的招数,研究她的短板所在。

千行知晓这些人的用意,没有上心,她自信没有短板会被人拿捏,而且,她在这里表现得越是滴水不漏,将来就越是没有人敢来打扰,云闲的日子也就越是自在。

时间不长,从门外走进二十余名高手,其中还有四名打扮与未羊相同的守门人,一眼看去就知身手不凡,显然这四人都是来为这些教师压阵。

“接下来,哪位先出手?”

千行放眼四周,眼见这些教师都蠢蠢欲动,实力都未臻至玄级,于是开口说道,“不如就一起……”

“不如我来陪小姑娘先过上两招吧!”四名家丁当中,最为气宇轩昂的男子上前说道,那洪钟般的声音扬起时就盖住了千行的话语声,在场所有人见到他抬步上前,全都大吃一惊,默默地都不敢说话。

千行扫眼,眼见所有人流出的异样,不由地细看起这名男子。

这名男子,身高过人,双眉浓如重墨,双眼如朗星般闪闪生辉,英武的姿态,令人退避三舍,回想起男子刚才动步间,脚步虎虎生风,抬臂隐隐作响,说明他和未羊不同,是一名专攻武艺的高手。

“在下辰龙!”

“在下千行!”

“请!”

两人同声而起,辰龙探脚前行,闪腾挪步逼近,五指勾动成风,直扑千行咽喉要塞,千行退转一步,抬步飞起,拉开与辰龙的距离,双眼平静地观望辰龙的招式。

她虽然是生化人,相比于人类有着巨大的优势,先天立于不败之地,可这仅仅是针对原先的世界而言,在这片世界,人类可以通过修习武艺来不断突破极限,一旦修习到玄级,连千行都要费上一点功夫才能降服。

至于眼前的这个辰龙,不但是位玄级高手,而且还是玄级高手中出类拔萃的那一列,难怪在他挺身向前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般古怪。

因为请来压阵的王牌,居然第一个主动上前。

“这种人类,就算是我,也没见过多少个!”

见辰龙再次逼近后,千行不再后退,双手齐动,招招尽数往辰龙双手打去,她已经看出,辰龙是专练双手的武者,要想对付这种高手,就要不断封住他的双手,寻求一招制敌的良机。

“玄级高手,很强,但是,遇上我,还是不够!因为我不仅仅是身手不同于人类,连大脑,也和你们不同!”

千行的生化大脑反应迅捷,辰龙每一招的动向,都被她精准地计算出方位,接着闪电出手,封住他的双手,不让他有进取的机会,让辰龙越发被动,难以再行出招,眼见辰龙逐渐招数穷尽,千行反守为攻,掌指错乱出招,不给辰龙规律可循。

辰龙应接不暇,猛然间只见眼前一花,连忙伸手去抓,丢出胸前的空挡,强劲的五指刚一抓空,他就知道大事不妙,想要退走却已经来不及,下一瞬间,一股巨力拍打在胸口上,辰龙顿时立身不稳,向后倒退出十几步才站住身形,险些栽倒在地上。

看着脸色青黄不定的辰龙,所有人脸色都不光彩,要知道,辰龙在汇英学院中,是排名前五的高手,连他都被千行击败,就意味着一众教师中无人是千行的对手。

“承让!”千行平静地说道,脸色无波无澜,好像击败辰龙只是抬手就能做到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花费心力,连大气都不用喘上一口。

“领教了!”

辰龙胸口处依然沉闷,但他知道,千行在最后出手时收回了力道,否则他刚才就不仅仅是倒退几步那么简单。

“这个…现在该怎么做呢?”

一众老者无奈地聚在一起,从刚才千行打出的招式中,他们看到太多流派的踪迹,可以说,那短短的数招内已经杂烩了百家武学的精华,常理中,哪怕是穷奇一个人毕生的精力,也是不可能学完的。

可是,这个小女孩做到了,这说明她异于常人,天赋和武学上的造诣,用常人的尺度是无法去衡量的,他们赖以为傲的经验,也都作废了。

辰龙缓过一口气,向千行又行了一礼,才来到那群老者之中,“这位小姑娘,我们学院中没有任何一人是她的对手。”

一众老者心中早已知晓这个结果,都没敢多言,只有一名老者问道,“那接下来,是不是不要比斗了?直接让她成为教师?”

“不!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辰龙说道,“她要是带着恶意过来,我刚才就已经死在地上!但是我没死,就说明她是手下留情了,所以,要借着她不愿伤人的手,好好锤炼我燕国的年轻一代,快去,把那些种子带来,让他们好好观摩一下,同时也让他们长长见识,不要做个无知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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