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口宣传教育中心
办公室有人。“张老师。”“东方。”
那个人跟我笑着点了一下头走了。
我坐在了沙发上。
张老师给我倒了一杯茶水，端到我的面前。
我双手接过茶水，放在茶几上：“谢谢你张老师。”
张老师看了我一会儿说：没有什么，我问你，你除了让我帮忙打印，现在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给我打印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等我再有什么困难时，我一定向你张嘴。”张老师温柔地说：“东方，有困难就说，不要自己硬撑着。”我笑了笑。“我知道。”张秀滨看了看我，不吭气了。
张秀滨的心理活动：东方猫疙蛋小时候就那么苦吗？这个打工妹中的东方猫疙蛋是不是就是她自己。
我用嘴轻轻地吹了吹茶杯中漂浮上来的茶叶，然后喝着茶水。张秀滨坐在转椅上看了看我，我也笑着看了看他。
我们在互相凝视着。东方，我已经看过你写的文章，我是流着眼泪看完的，其实，我是一个轻易不掉眼泪的人……我有好多个问题，你家真的就过了多少个白色的萝卜年吗？”
这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问候，却让我的心底仿佛有些波澜在轻柔地一波一波地荡漾着……
原来被人问候的滋味，也是幸福的。
张秀滨站起来，走了一圈，背对着我揉了揉眼睛，然后又坐在了沙发上。东方，你小时候真的……因为没有钱……买不起一本信纸吗？你真的还有……一个因为给农业社……喷农药中毒的……精神不正常的……哥哥吗？你现在真的……因为生活不了……而利用休息时间……兼职钟点工吗？”
我一想起我小时候，我的眼眶就有了雾水，用右手擦了擦快要掉落的眼泪。
我看了看张老师，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
可是我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张老师，我的经历……让你见笑了，我的童年……可以说是在……提心吊胆的……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中……度过的，童年时，我的肚子饿了……还可以跟……父母亲喊着：‘爹，娘，我饿了’；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可以说是……哭着……长大，但是我……肚子饿了……却再也……不敢说我……饿了，因为我要……说饿，我爹和娘……就得问……邻居要吃的。”
张秀滨严肃地看了看我，转了转转椅，然后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坐在了转椅上，顺手点着了一支烟。“其实，我女儿夏霞说过你家很穷，可是我不知道是那样的穷，我要是早知道，我早就帮助你了。”
我哭着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星星亮亮的泪光。张老师，是我不让夏霞……跟你回去说的。我那时……在定襄南关上学的时候，你正好……在52941部队的文工团……当指导员，我经常跟着……夏霞看你们的……演出，还经常去你们家……吃饭，你家的饭……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张秀滨用右手擦了擦眼睛。
我也不知道我的脸上是眼泪还是鼻涕流着……张老师，我一个月的……工资……才600元，在省城600元……能干什么？我现在……只能利用休息时间……兼职钟点工……挣点零花钱，回家……还能看看……把我养活大的……爹和娘。”
张秀滨忽然间怔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张秀滨怔怔地站着，低头望着我流泪的面容。张秀滨掐灭了烟，烟丢在了烟灰缸里，用右手摸着他的脑门。可是，东方，别人一看你不是白领就是坐办公室的人，你不是做钟点工的料呀！”我摇了摇头，擦了擦眼睛。我咬住嘴唇，轻声说着：张老师，我是逼出来的，正如我写《情洒人间》也是逼出来的，我只是要改变我以后的命运，实现我自己活着的人生价值。”张秀滨严肃地看着我。“你在那个家庭中长大奋斗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你已经很不简单了。”我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一种强烈的酸痛涌上来。张老师，谈不上简单不简单。”
交给我。东方，你的作品我已经给你打印好。”谢谢。”
张老师从口袋里掏出200元递给我。“东方，我今天没有带多少钱，这200元你先拿着，没有钱花了，不要不好意思，你一定要吭气。”我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张老师，不用，我这几天还有钱花，等我真的没有钱花了，问你借好吗？”“好的。”
咀子村
时针已经指向了11点。
我的心理活动：娘的大便不好，我今天要回省城，我得给娘抠一抠屎。
我在娘跟前自言自语着：“娘，我要回省城，临走之前我给你抠一回大便，要不他们不方便给你抠！”
娘的心理活动：猫疙蛋又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只是把猫疙蛋从小养大，没有把她培养成研究生，我总觉得亏欠她太多，可是她一回来就知道给我端屎端尿，这不还得抠屎，我们能给她什么呢？给的是她一般人没有的磨难。
娘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猫疙蛋，老让你给我用手抠，委屈你了，娘吃药吧，我不能老让你回来就干这，臭烘烘的！”
我的心理活动：娘把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不容易，娘现在大便不下去，我能嫌臭吗？嫌臭，那我还是人吗？
我摸了摸娘满是皱纹的脸。娘，不臭，一点也不臭，我在掏金子呢！娘，你忘了，我小时候也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娘，你觉得我小时候臭吗？猫疙蛋，你不知道，小孩不臭，老人就臭。”
我在老人家跟前耍着娇。娘，你就别说了，你现在也是一个小孩子呀。”二哥给我倒了半盆水，续了点开水，端到炕头边。爹在地下站着掉着眼泪。
爹的心理活动：东方猫疙蛋这个女儿养得值，你想一想，屎能不臭吗？可她居然说不臭，还逗她娘说是抠金子呢！
我下了炕头，走到里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塑料手套，戴在两个手上，我笑眯眯地走到娘跟前，摸摸娘的头发。我上了炕头，爬下轻轻地掀开一点娘的被子，把盆放在里边。我小心翼翼地把手插进了娘的肛门，我问着：娘，你疼吗？”娘不知道是疼还是在高兴的掉着眼泪。“猫疙蛋，不疼，你一定要结婚后有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养大孩子好呀，你看，你不嫌我臭给我抠屎。”我抠出了一点点屎，一股臭味钻入了我的鼻子，我咳嗽了一下。娘又说话了。猫疙蛋，不用抠了，我也闻见臭味了。”
我还在继续用手抠着……
我还在继续咳嗽着……
我爬着出了一身汗……我端出盆，把一次性手套丢到盆里，二哥就接住端出去了。爹给我在脸盆里倒了半盆热水，我笑着咳嗽着洗着手。娘在说着：猫疙蛋，轻松了，谢谢你。”我擦了一把脸。“没有事，我们还谈什么谢呢？我今天下午就回省城，我一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你放心，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娘扭过头来看着我，自我解嘲着：猫疙蛋，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不由得老想你，娘等着你，娘还等你给我看你写的《情洒人间》的电视剧呢！娘还等你给我带回一个女婿呢！回到省城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行了。”
爹忧心忡忡。“猫疙蛋，你一人在外，要自己注意身体。”我靠在爹的怀抱里，一会儿捏着爹的耳朵、一会又捏着爹的鼻子。“爹，我又不是小孩，也不是第一次出门，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爹笑眯眯的，一脸的幸福，情不自禁地说：“猫疙蛋呀，你一回来，我的耳朵呀、鼻子就要遭殃了，可是在我们的眼中，你和你二哥永远也是长不大的孩子。”走出家门，迎面扑来阵阵热浪，明晃晃的阳光有点刺眼。没有风，闷热闷热的。
汽车站
二哥把我送到汽车站，看着我坐上车就走了。
汽车里
手机响了。“猫疙蛋，你在哪里？”我犹豫了一会儿：“夏霞，我在老家，我娘病了，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夏霞就着急地接过了话茬：“严重不严重？需要不需要钱，用不用我回去给你送点钱？顺便看一看你娘？”
我的心理活动：我娘生病了，我内心很痛苦的，我把痛苦藏在内心深处，在外人面前却没有什么表情。好点了，夏霞，不用，我现在已经在回省城的车上。”
夏霞家
夏霞在沙发上坐着闭着眼睛。我又在说你了，你不要老在犹豫不决，摇摇摆摆，学俭他很喜欢你，他跟我说一辈子会保护你，你不要一遇到高干子弟就打退堂鼓了。”
汽车里
我在汽车里的沙发上换了姿势，琢磨了半天，试探性地问道：夏霞，不是我在打退堂鼓，而是学俭的地位太高了，我过不了自己的关，我害怕又是一次失败的恋爱，怕有那么一天他嫌我的出身低微而离去，人们又在说风凉话。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关于我的事业，我是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可是在婚姻上，我怕……”好好地生活下去，你要战胜心理上的阴影，勇敢地面对恋爱和婚姻。”
我的心理活动：我是学俭的一盘土豆丝呢？还是一个没有熟透的苹果？
我“扑哧”一声笑了。“夏霞，我只是害怕连累他，那么好的家庭，找了我这样家庭的一个女朋友。”夏霞却戛然大笑，那笑声仿佛在我的耳边打了一个雷。东方猫疙蛋，你错了，学俭他从来就没有嫌你的出生低微，而他看中的也就是你的出生低微，他看中你的是：你的人性和潜力；你的善良和你对爹娘的孝心；你的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在他的眼里，你是一块发光的金子。东方，你要记着，人都有缺点，主要是他主动认错就行了。你再好好地跟他处处，即使处不成爱人，处一个最好的知己，在你的眼里，也是一种收获。”
我挂了电话。
我的心理活动：夏霞一天都在为我的婚姻忙乎着，我有这样的好朋友，我感到很幸运。
汽车怎么不走了？
省城
到站了。
这么快，像做梦似的。
公话超市
我在街上找了个公话超市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我的心理活动：如果我是一滴水，我是否滋润了大地，如果我是一片阳光，我是否照亮了一片黑暗。
生活像雨后的彩虹，多彩而绚丽，清晨起来，意味着新奇和接受，我们每天都在接触不同的人和事，感受着生命中的悲欢离合，经历着生命中的每一道程序，从而使我们的内心更加充实，那么让我们热爱生活吧，让我们的生活充满爱。
公安厅宿舍
今天我去了一趟省公安厅，看望了华叔叔他们一家。
客厅
白色的大理石地面，白底红格的田园风格桌布，细颈花瓶里插着几束白色的玫瑰，红色的沙发椅。
还有些绿色植物。
难得他们今天都在家，华婶着急地给我准备中午饭去了。
厨房
华婶从冰箱里拿出西红柿和黄瓜。
客厅
华叔叔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跟我聊着一些话题。华婶从厨房出来说：“东方猫疙蛋，你和你叔叔先聊着，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我站起来，笑了笑。华婶，你先忙着，我坐一会儿就走。”
华婶出去了。
华力的目光轻轻落到我的身上，他望着我略显苍白的脸，我的“吗？干那么脏的活不觉得累吗？”
我的心理活动：面子是给有钱人留的，有谁听说过有人给一个穷人留面子，只要有尊严就行了。
我一愣，对着华叔摇摇了头，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华叔叔，我不觉得丢什么面子，凭劳动挣钱光荣，我不觉得累，当我拿着额外的收入时，我觉得我又能够尽孝道了，首先，我能每一个月回一次老家，能打个电话听听他们二老的声音，能给他们二老买件衣服、鞋、感冒药呀，再给他们点零花钱，那个感觉真好。”
华力怔住了，微笑着问我：“是吗……”
我的眼睛渐渐变得幽暗。
我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华叔，我是劳动人民的女儿，这点苦我要是受不了，我怎么能在这个竞争的社会立足，又怎么能写出《情洒人间》？”
华力的心理活动：东方猫疙蛋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她怎么就不知道现在办事的难度。
有一丝风吹过。
华叔叔的目光逼视着我，一脸的疑惑。你就那么自信？”
我的心理活动：只要我坚持、坚持、再坚持。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轻描淡写地说：华叔叔，有限的生命，限于无限的希望，每当自信的希望被生活的风雨扼杀之后，袭来的是浓浓的悲愁，生活中有一种遗憾存在着，其实遗憾也是一种美，一种痛苦卓越的美。”
华叔看了我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到玫瑰花跟前，用手拢了拢白色的玫瑰，没有说话。
我微张着嘴，一脸的迷茫，慌乱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华叔叔，我觉得人生是沉重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得带着责任去生存，生活中没有借口，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其实人生的擂台上，我没有对手，我征服的不是艰难，而是我自己。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我自己，因为我的终点是鲜花和掌声。”
有一丝风吹过，吹得白色的落地窗帘乱舞。华婶从外面端着菜回来了。“东方猫疙蛋，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来，没有准备什么好吃的，你就凑合着吃点。”我看着桌子上摆着那么多的好吃的，娇嗔地尖叫着：哇，这么多好吃的，华婶，你太客气了，还说凑合呢！”
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华婶看着我高兴得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可真是个孩子，以后想换个口味，就来你华叔家，你喝不喝酒，要不你喝点饮料？”我不好意思了。“华婶，随便吧，我自己来。”
华力的心理活动：东方猫疙蛋到底是谁在帮助她呢？
华叔起身走到柜台前拿出一瓶红酒，倾斜的酒瓶将两个高交杯斟了一半。
华叔双手端着两杯酒走过来，我小心翼翼地把酒杯放在桌子的一角。
华叔举起杯中的酒喝了下去。东方猫疙蛋，你随意，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底线呀。”
我抬起头看了看华婶。
华婶也在笑着看着我。
华叔在苦笑着：“我知道你善良、实在，知道你有一个精神不情洒人间》，我在你面前我觉得我做人做得好失败，东方猫疙蛋。”我吃了一口菜，好香。我也不知道该跟华婶他们说什么。我，我？”华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喝了下去。“东方猫疙蛋，你要知道你选择的这条路不好走，你也没有跟我说到底是谁在帮你？”
我的心理活动：有好多人帮着我，但是，首先是我自己帮助自己。
我没有举杯，只是看着酒杯，只是在看着……
我静似秋水。华叔，华婶，向左走，可能是一条平坦的路，终点可能是一无所有；向右走，前面是一条独木桥，走到终点可能是鲜花和掌声，鲜花和掌声就是我的底线。”
我喝了一杯红酒，我的神情专注，我的动作轻盈。我没有看身边的任何人，没有看到华婶一直在看着我，我的全部神情都注视着酒杯。我的额头有了一丝虚汗。“你们不要自责，我兼职钟点工，你们没有看不起我，谢谢你们这几年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好一顿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