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滑下了我的面庞，滴在我的枕巾上，湿了一大片。
办公室
我捧起自己沉重的头……汪安安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近视镜，身着浅灰色西装，白色的衬衫系着枣红色的领带，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安安走到我的对面，压低了声音说：“猫疙蛋，请原谅，我不知道怎么样安慰你才好，但是请你相信，你绝不会孤独的。”“不。”我突然喊了一声，又连忙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嘴，泪直往心里流，我觉得冷，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肩。“为什么？”安安站在我的面前，连连发问：“你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不是。”我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为此感到难过，也感到害怕。”“可是。”安安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猫疙蛋，你终会相信我的，我又不是花花公子。”我抬起头，注意地看了他一眼，我摇了摇头。“安安，我信得过你，我们一直是好朋友。”
安安笑着。“我真遗憾啊，我多想和你叙谈叙谈，可是你太忙了，我什么也帮不了你的忙，只是内心感到愧疚。”我斜着眼睛看着安安。“不用说了，安安。”安安有些激动地转过身去。“不，你别阻拦我，让我说下去，你知道，做你的朋友，我心里有多难受，而且这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安安宽阔的后背。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安安，你是我的依靠，你是我的初恋，可是你却是我的弟弟，这是任何人也无能为力的。
安安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猫疙蛋，你别这样，也不要摇头，我知道你想说的话，我理解你，也了解你的苦衷，也了解你的不幸和痛苦，我甚至还偷看了你的日记——一支出色的哀曲，一支使人心碎的挽歌，我会给你幸福的，我不是花花公子。”
我站在安安对面，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好半天我才抬起头，用手轻轻地抹了抹自己额前的留海。安安，你走吧。”
安安有些疑惑地望着我，走了……
我的面颊被泪水湿透，我哭得很伤心，眼泪纷纷流淌到我手上。
我的心就像被车轮狠狠碾过，说不出来的痛。
交通局门口
安安在交通局的门口转游了半天。
安安的心理活动：我不明白猫疙蛋为什么拒绝我，她是不是害怕我是花花公子，还是我妈妈给她施加了什么压力，我得问清楚。
办公室
安安坐在沙发上，温柔地看着我。“猫疙蛋，让我们继续吧。”我把脸伏在双手中。“不，安安，不。”安安走到我的面前，伸开双手抱着我。“为什么？”
我的心理活动：安安，你就不要逼我了，我是不会说原因的，那是一个不能揭开的秘密。
我抬起头，挣脱了安安的怀抱。“安安，我比你大两岁，又是农村来的，只是一个打工妹，我们俩的地位太悬殊。”“东方猫疙蛋，我觉得没有什么，岁数小，我可以慢慢地长大，农村来的怎么了，我喜欢。”“安安，不会有了，永远也不会有了！”
安安的心理活动：听到猫疙蛋这样说，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只是有人威胁过你，不让你跟我好。猫疙蛋，是不是我妈威胁过你。”
我摇了摇头。“安安，没有。”“那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不行。”
安安有些愤怒了。这不是理由！”
我的头好晕好晕……安安，你在我心里是最完美的，我也希望你能得到最完美的爱人，现在，别说和你一块生活，连见你的面我现在也感到痛苦，我不怕死，但我怕舆论，有人已经给我造谣了，说我勾引你，说我攀高枝，说我为了跟你好而不择手段，我们怎么还可以在一块。”
安安在地下踱着步。安安冷冷地逼视着我：“猫疙蛋，我说肯定是有人找过你了，你还不承认，我妈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颤抖地闭上眼睛，我哭了，泪水从我的面颊一直流淌到我的手背。安安，不要怪你……妈妈，你妈妈是……个好妈妈，你妈妈给你找的……刘流也是一个好人，重要的是……门当户对，还有……刘流喜欢你，也许这是……一举两得。我不会……忘记你的，那是……谁说过，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有……记忆中的美，才是永恒的美，因为时间……不会而改变它，也许因为……要留住这份美，我将独自……面对明天，明天是……一面粉刷的……墙壁，一片……空白，但是我……还是记得……这首诗，用它来描叙……我的心情，真是……太贴切了。”
我的心理活动：我伤害了安安，可是这能怪我吗？
安安强烈而脆弱的痛苦声音传来。猫疙蛋，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真的喜欢你。”
我的心理活动：为什么要伤害安安，对不起，安安，其实，我也很痛苦。
我脸上满是泪水，我哭得像不知所措的孩子，像任性犯了错误而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痛哭失声的孩子。“我知道，安安，我也……喜欢你，也许我们……是有缘无分，记着……永远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好吗？”安安的心里酸酸的。安安看着我，唇边勾出自嘲的苦笑，安安凝视着我，终于，他轻轻地抬起手，拭去我的泪水。“我们是以恋人开始，却以姐弟结束，一个凄凉的命运进行曲。”我的嘴唇苍白，倔强的神情中有种令人心惊的脆弱。“安安，回去选个日子跟刘流结婚吧。”
我的心理活动：只要有时间，就有希望，因为时间能抹平心灵的创伤。是啊，伤痕可以医治，旧梦也能重温，而心痛呢？有谁来扶平我心灵上的累累伤痕、累累创伤呢？
咀子村我家
今天我们一家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为什么要笑呢？今天我二哥的女朋友说好今天来我们家看一看。爹一大早就起来，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回到家，洗了把脸，换上一套黑色的新衣服。娘给我大哥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娘对着镜子把头发重新又梳了梳，拿着笤帚弯着腰笑着扫了扫身上的灰尘。
从来不修边幅的二哥，他今天的穿着很精神，一身得体的浅灰色的休闲服，配上一双白色的旅游鞋，在镜子里左照照右照照，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笑着眯成了一条缝。
娘笑着准备着中午的饭。我也换上了红色的裤子、白色的衣服、红色的高跟鞋。我兴奋得一会儿看着爹、一会儿又看着娘，一会儿又看着我二哥。
时针已经指向了11点。女方还没有露面。娘看了看二哥。明伟，你去接她吧。”“娘，她说不让我接，让我在家等。”
娘的心理活动：这个女的不让我儿子去她家接她，是不是这个女的嫌我家有个精神不正常的儿子。明伟，我总觉得今天她不会来。”“娘，为什么？”“我看她不让你去接，这里面有猫腻，她可能嫌你有个精神不正常的哥哥，现在的人啊。”“娘，她是找我又不是找我哥。”“明伟，话是这样说，可是……”
二哥的心理活动：要是那样，这个社会还有真正的爱情吗？
大哥靠着门栋坐着……爹在跟大哥嘀咕着……“俊伟，你今天可一定要乖一点，不要在这边坐，到院子里坐，一会见了陌生人不要瞎吼。”大哥抬起头来看了看，动也没有动。爹拉了拉他，也拉不动。大哥在吼着：你拉求我干什么，你拉求我干什么？”哎。”
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时针已经指向了1点。
女方还没有露面。
爹背着手在院子里徘徊着……
我们一家人的笑容没有了……
我看了看他们，走出家门，在胡同口等着……
我的心理活动：她就是不来，也应该让别人捎个信来。
我发觉一个女人在胡同口转悠……
我们互相看了看。你是？”你是明伟的妹妹。”
我冷冷的声音。是。我们一家等了你整整一个上午，你也没有露面，你已经伤了我们一家人的心。我知道，你是嫌我家有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小妹，回去问你爹能不能在别的地方另外盖间房子，只要你家能在另外的地方盖间房子，我和你二哥的事情就基本上定了。”
我的眼睛湿润了。你不知道，我大哥因为农业社残废了，我爹也从来没有求过人，我家没有盖房子的地方在哪里盖呀？我大哥能活几年还是个未知数，再说你是跟我二哥过日子又不是跟我大哥，在我眼里，我二哥是天底下脾气最好的人，你跟了我二哥，我二哥一辈子会对你好，你一定要想清楚。”
那个女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条子递给我。小妹，麻烦你交给你二哥，我们俩不合适。”二哥，二哥，有人在门口等你。”我在喊着，“既然来了，你还是亲自对我二哥说吧，我还是那句话，你就是再找也找不下像我二哥这样好的人，不要轻易说放弃。你现在放弃了，以后你会后悔的。”
二哥从家里走到胡同口看见了她。盖不下房子那个女的就要变心。”爹擦了擦快要掉落的眼泪。“哎，你大哥连累了你二哥，将心比心，谁家的女儿也不想找这样一个特殊的家庭，没有办法，可是我到哪里给她盖房子呀！”娘看了看我，揉一揉眉心，叹息着：猫疙蛋，今天的情形你也见了，你大哥可能连累你找对象。”房间里很静，很静。我一怔，苦笑着说：“爹，娘，不要担心我，一个人活着必须有自己应有的价值，我也有我自己的价值，一般人他们追不到我。”二哥回来了。她们的谈话可想而知。二哥不自然地笑了笑。爹，娘，没有什么？我现在不结婚也有不结婚的好处，我还能多照顾你们几年，猫疙蛋，你说是不是。”“哦。”
白天的一个冬天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不断地向我袭来，好大一阵子说不出话来，让我难过的不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穷”，而是眼前的这一家人：四个儿子、三个姑娘的老人家和这样的生活给我带来了悲切和震撼。
要知道现在可是寒冬腊月，零下十六七度。老人家的家里没有生着火炉子，也没有放着一个火炉子。
我的心理活动：老人家真可怜。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两行泪水渐渐地从我脸上流了下来。我哽咽着。大娘，冬天不生火炉子，你冷吗？”
我想到了我的爹和娘，他们的儿女们很穷，可是我们做儿女的总能让老人过一个暖和的冬天，生一个火炉子，旺旺的。想吃啥？就是我和我二哥省吃俭用几天，也要满足二老的心愿，就是为了能多给二老点零花钱，我兼职钟点工。
同样的都是儿女，而此时的大娘，她老人家的儿女也不少，怎么还过得这么狼狈。大娘在身上撮了撮手，亲切地说：“姑娘，我不冷，习惯了。”
我的心理活动：可是，老人家的儿子们家里还生着火炉子。
我又奇怪地问：大娘，可是你的儿子们也怕冷还生着火炉子？”
大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叹了口气。姑娘，他们年轻怕冷，我岁数大了，抵抗能力强，再说我整天家串门子不在家，晚上串门子回家吃点饭就钻了被窝，你摸摸炕头，滚烫滚烫的，冷的话再加个被子也就不冷了，所以也就没有生火炉子。”
这短短的几句让人心动的话，让我好久好久也平静不下来。
我的心理活动：你们年轻，抵抗能力差，而你们的七十多岁的娘，就抵抗能力强，你们都已结婚生子，你们可是孩子们最好的老师呀，一个连尿一把屎一把把自己养活大的娘还不心疼，一个知道自己冷而不知道娘冷的人，你又怎么能让他爱别人、心疼别人？
现在的大娘还能自理，等到有一天大娘不能自理了，不知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