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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莲教

正想着,李青羽已来到城门前,进了城门,径向西南而去。

寻到一处破庙,前方隐隐传来兵器打斗之声,李青羽顺着声音掩身探去。

只见六个衣着光鲜的汉子正围攻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乞丐也着实了得。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丐将一柄虎头刀使得呼呼作响,左削右劈,威不可当,将敌人逼得近身不得。老丐将刀向前一递,向一个穿着白衣的汉子削去,汉子用刀格开。老丐不待招式变老,忽地向右横削,虎头刀向另一个锦衣汉子招呼去。那汉子也非泛泛,闪身避开来。这一式两击,已将敌人逼开来。三个叫花立时靠在一起分守四面。

只听当中一个瘦削的叫花骂道:“你们叛帮背主,欺上瞒下,戕害自家兄弟,我姓黄的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将来帮主老人家面前,自有发落你们之日…”

他身边的另一个黑髭花子道:“黄兄弟,你少说两句,大丈夫死则死矣,何必废话来哉。省些力气,多砍他几个脑瓜子,才是大大的便宜。”

为首一个身穿白衣的汉子道:“崔,黄,何三位舵主,果然英雄了得!中了敝舵的迷药,还恁地威风。只可惜英雄短命,吴舵主已经吩咐了在下,绝不叫三位活着走出这无锡城。”说完,向其他五个使了个眼色,示意群拥而上,结果三人。

三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兵刃横胸,威风凛凛,护住周身要害,逼得那五人不敢立时靠近。

为首的男子道:“杀不了三人,吴舵主那里有你们好看!老虎没了牙,怕他何来?”说完,抢了上去。其他五个亦不落后,使出看家本领来。

刚才崔,黄,何三位舵主实已耗尽了最后一点真气,只不过三人靠在一起方才勉强站住。又如何再能抵挡得了这五人的进攻?眼见便要死于刀下,干脆闭目待死。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件事物“当”地一声格开了为首汉子的单刀,一柄长剑从斜地里刺了出来。

李青羽眼看三丐转眼即成刀下之鬼,不能再等,当下使出一招“雁从风起”,剑尖朝下,斜向上抡出一道弧来。

李青羽来得突然,出剑更是快捷,六人抵挡不住,六把单刀“哐当”数声,尽数落地。

李青羽道:“堂堂天下第一大帮,自相残杀,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说着转过身来,问身形高大的老丐:“崔舵主,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丐帮在无锡城的分舵分为两派,有“流门”、“矗门”两支(按:无锡城的“流门”“矗门”正式形成于元朝,但南宋时期已有较小的规模),“流门’包括医、卜、星、相、地理、书、画、棋、说书、弹词、铎、募化、花鼓、唱莲化等“乞丐”所组成,平时衣着与常人无异,亦不上街乞讨,属于丐帮净衣一派;“矗门”则是由江湖技艺和贱役苦力乞食的乞丐所组成,隶属污衣一派。

这崔舵主崔纪正是“矗门”一派的舵主,旁边两人分别是黄,何二位副舵主。围攻的六人则是流门一派。

崔纪拱手道:“李姑娘,事出紧急,待小老儿稍后再和你细说,眼下得赶紧从吴三通手里救出众兄弟。”说着,跨步要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没有受伤,只是迷药药性发作,四肢百骸无力而已。

李青羽向“流门”的六人道:“你们若能救出矗门的弟兄,将功折罪,我定向师父求情,免了你们的罪愆。哼,残杀同门,依照帮规要怎么处置,你们应当清楚!”

六人面面相觑,为首的汉子道:“我等受了吴三通的威逼蛊惑,干下这等不忠不义的事来,实在有愧于帮主他老人家,有愧于帮中兄弟,今蒙姑娘从轻发落,怎能再执迷不悟?”说着从怀里取出迷魂散的解药给崔黄何三人服了。

“流门”六人引导众人来到西南角的破祠堂,到得门口,看守的两个四袋弟子见六人无恙归来,自是欢喜,迅即又好生惊讶。李崔何黄四人不像是被擒,反而本门六人倒像是被胁迫而来的。但是他二人地位低微,也不敢多加盘问,恭恭敬敬地将李青羽等人迎了进去。

祠堂南首的一条汉子看到崔舵主等人,大惊之下,抽出腰间的单刀,喝道:“你们胆敢不遵吴舵主号令!”其他流门的叫花也纷纷亮出兵刃来。

为首白衣汉子道:“白师兄,我们给吴三通那奸贼骗了。帮主他老人家尚在…尚在北方率领兄弟们打击金狗。瞧,这是李姑娘。”说着,让开身子。

那姓白的识得李青羽,微微拱手,问道:“姑娘,此话当真?”

李青羽一进门就看到众矗门叫花被捆成了一个大麻团,或晕或醒。见问,便说道:“白副舵主平素处事精明干练,为何在这事上却恁地糊涂?数百年来,我帮何以能在江湖上闯出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堂来?”白副舵主垂头不语。

李青羽向众人大声说道:“我丐帮自帮主以下,人人都是以民族大义为重,宁折不弯的好男子。数百年来我们以抵御外侮为己任,抛头颅,洒热血,才被天下群侠瞧得起,人人礼敬我们三分。像你们这般窝里斗,残害自家兄弟,如何对得住丐帮千千万万兄弟,如何对得住在金人铁蹄下被蹂躏的中原百姓?”

李青羽慷慨陈词,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哐当”一声,白副舵主扔掉手中兵刃,单膝跪下,道:“属下阴谋作乱,罪该万死。还请姑娘替我向帮主告罪,说白天昊对不住他老人家!”说完,拾起单刀,往脖子上一抹。

李青羽知道白天昊是条刚烈的汉子,听他言语间已萌死意,事先早就有了防范。长剑一格,击掉了白天昊的兵刃。说道:“白舵主为人丐帮无不敬仰,今日一见,不愧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人孰无过,意气用事,却不是大丈夫所当为,还望白舵主留下有用之躯,多行有义之事,继续为帮众效力。”说着,将白副舵主扶起。

白天昊豁然开朗,说道:“多谢姑娘,白某这就去手刃了那贼子。”转即向其他流门兄弟道:“各位兄弟,不想做本帮千古罪人的就跟我白天昊走!”众叫花早已悔恨交加,齐声呼好,和白天昊走了出去。

李青羽道:“白舵主和众位兄弟不需着急,待各位矗门的兄弟恢复过来,再一起找姓吴的算账。”当晚大家便在祠堂里歇息了。

“流门”在城东南,与“矗门”东西相对。流门所擅虽多,武功却不如矗门精湛。若不是吴三通事先使计用毒,焉能一举擒得了这些好手。两门素来不和,碍于钱帮主威势,没敢撕破脸。六月间,钱穆中伤重的消息传了出来,两派失去约束,闹得更凶了,殴斗之中,各有伤亡。吴三通派人在“矗门”下药,才将众人擒得。

第二天,李青羽带同众位兄弟擒杀了吴三通,重申丐帮弟子应相亲相爱,多行有益之事。

自此,矗门势大,两派间虽仍有歧见,却也无甚大的乱子。

李青羽没在无锡多作停留,这天是八月初五,离八月十五丐帮洞庭君山大会只有十天了。便乘马北返,在长江渡口换了江船溯江而上。

此时长江流域雨季已经结束,水流甚是平缓,那船行得飞快,只两日就来到皖境的铜陵,铜陵在长江南岸。时间已晚,青羽便让舟子把船泊了,在舟中弄了饭食,草草吃了睡下。

正睡着,李青羽恍惚听见远处隐约传来打斗声,凝神细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哈哈,你几时听说过白莲教有贪生怕死之辈?南陵四怪,你们也忒小瞧老夫了!”

李青羽“咦”地一声叫了出来,心道:“我听师父说过,这白莲教自东晋慧远大师创立以来,已有近千年历史。后来又融合了波斯传来的明教,俨然已是天下第一大教派。白莲教素以扬善祛恶为宗旨。本朝徽宗年间,白莲教教主方腊率领教众在江浙地区起义,挽救百姓于水火,虽然最终失败,但师父却极是敬重白莲教好汉的为人,常恨无缘得见。今日既然有白莲教的好汉在此,我何不去见见。”又想:“那“南陵四怪”却又是何许人?”当下出了船舱,施展轻功循声而去。

行不多久,来到一处山脚下。

虽是夜晚,但借着朗月星辉倒也看得清楚山的轮廓。只见群山蜿蜒起伏,有如一条伏在莽山之中的巨蛇,在月光下仿佛披着一层厚厚的银霜。这正是钟仓乡的蛇形山。

李青羽在一处蒿丛中伏定,只见不远处,两个身穿黑袍的髯髭汉子正一前一后地围攻一个干瘦的白发老者,老者背脊上似乎受了伤,白色的袍子**了一大块,在月光下看得分明。

三人均是高手,李青羽差点喝出好来。只见前面使一杆梅花亮银枪的汉子抢将上去,老者闪身避开。这时后面使丧门刀的汉子也已将刀斜劈下来,是一招“斧劈华岳”。老者反手用刀一格,黑袍汉子倒退了两步,两人均是虎口一麻。使枪的汉子见一刺不中,未待招式变老,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来,向老人的面颊扫去。老人也不闪避,用刀左格,同时身子前倾,脚下一用力,单刀顺着银枪向汉子削去。汉子大惊,花枪险些脱手,好在他应变奇速,身子一转,花枪在头顶回绕,竖起将刀“当”地一格,右臂才没被削去。老者这一刀拼尽了全力,汉子一阵胸闷,倒退了几步。使花枪的汉子骂道:“贼子,手段果然了得!”

李青羽不禁叹道:“无怪乎师父平素极是推崇白莲教的好汉,功夫恁地了得。”

这时,黑衣汉子又已抢将了上去,却是守而不攻。看看又斗了数十招,老者出招渐缓。

李青羽一想:“啊哟,不妙,这两人是想活生生地累死他。”李青羽按耐不住,从草丛里跳出来,喝道:“如此困斗一个身受重伤的老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三人听她喝骂,都是一愣。转即又动起手来。

李青羽心想:“先出手止住他们再说。”

李青羽长剑出鞘,向使枪的汉子刺去。

她这一出手,形势陡变。老者由以一敌二变成一对一,立时大占上风。嗖地一刀,便砍中了使刀汉子的右臂,那汉子向旁一滚,捂住了伤口。

李青羽一惊,心下好生过意不去。她和南陵四怪无怨无仇,实在没有必要结下这等梁子。眼看老者一刀未老,另一刀又已递了上去。黑衣汉子伤了右臂,断难招架。李青羽无暇多想,格开花枪,使出一招“雁摆尾”来,“当”地一声格在了老者的单刀上,救了汉子的性命。

三人又是一愕。使花枪的汉子哈哈大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兄弟费劲千辛万苦,不曾想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栽在钱帮主手里,倒也不枉,嘿嘿,想不到一向钦奇磊落,自命侠义的丐帮也会赶来趁这趟浑水。恭喜啊,恭喜!”笑声比哭还难听。这汉子正是四怪之首“一枪定天下”朱云波,那受伤的汉子乃是他的胞弟“丧门鬼”朱云涛,排在第三。原来他从李青羽的一招“雁摆尾”中,已瞧出她是丐帮中人。

李青羽听着朱云波的话莫名其妙,心想:“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要恭喜啊恭喜?”忍不住说道:“晚辈见这位前辈深受重伤,兀自豪迈不减,好生敬佩,这才贸然出手。”

朱云波“哼”地一声,说道:“不曾听说丐帮什么时候和白莲教串通到了一起。”

李青羽道:“晚辈只欲双方罢斗,别无他意。”

朱云波神色稍缓,问道:“姑娘当真别无他意?”青羽点了点头。朱云波长长地舒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很多,问道:“钱帮主是姑娘的什么人?”

李青羽想了想,说道:“是家师。”

老者,朱云波兄弟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朱云涛犹豫着,颤声道:“敢问钱帮主现在何处?”

李青羽经过湖心岛一事后,阅历增多,心想:“我若说师父在这,说不定藉着他老人家的威名,可免了这场灾祸。”便点头说道:“师父在岸边船上。他听到动静,特叫我来查看。”

三人都是一惊。

朱云波道:“这事既然与姑娘无关,看在钱帮主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为难于你。”其实说到武功,他未必就是李青羽的对手,只是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转即把枪向老者一指,说道:“穆子峰,交出东西,饶你不死!”

穆子峰一声冷笑,不予理睬。

朱云波大怒,挺枪便上。

穆子峰强撑了许久,此刻已经油尽灯枯,拿起单刀要挡,却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看就有银枪贯胸之祸。

李青羽用刀格开,说道:“前辈与这位穆前辈如何结下的梁子,说出来,或许我师父有办法化解。”

朱云波惊道:“不敢劳动钱帮主。”他给李青羽一格,知道自己苦战许久,内力不济,此时绝非这女娃的对手。但眼看穆子峰手到拿来,不甘心功亏一篑,心下忽生一计,道:“罢罢罢!既然姑娘决意要管这闲事,我们也奈何不得你,四弟,咱们走吧!”说完,捡起朱云涛的兵刃,搀着朱云涛便走。

李青羽毕竟缺少临敌经验,没提防他会突施杀手。只见朱云波将朱云涛的丧门刀,猛地向李青羽掷去,李青羽用剑格开。同时朱云波的亮银花枪已送向了穆子峰,他离老人本近,又先用兵刃格开了李青羽。这一招哪有不中之理。好在穆子峰也非泛泛,身子略微一偏,才免了长枪贯胸之祸,银枪在他的左臂透骨而出。

李青羽大怒,长剑顺着银枪削了过去。朱云波三根手指应声落地。这一剑本不是什么高招,但朱云波力尽气衰,却是显得快捷无比,躲闪不及。

李青羽意在救人,伤了朱云波,便停手罢斗,说道:“前辈出手恁地阴狠,岂是江湖好汉所为?”转身给老人点穴止血。

朱云波右手被削了三根手指,又无能耐再恃强逞凶,但终究咽不下这口恶气,愤愤地说道:“阴狠毒辣,嘿嘿,在姑娘面前,我南陵四怪还差得远呢!”说完,两怪搀扶着向南而去。

穆子峰叫道:“姑娘切莫,切莫…”一口气缓不过来,晕了过去。

李青羽抵住老者背部的至阳穴,与他输入真气。她内力不深,过了良久,穆子峰才苏醒过来。

穆子峰向四周望了望,已然不见了两怪。老人叹道:“姑娘心地好,放走了那二人,此处离南陵山近得很,不是驻身之处,我们快快离开。”忽然想起一事,道:“老儿想见钱帮主,相烦姑娘…”

李青羽嘻嘻笑道:“家师不在此间,刚才唱的是空城计。”此时穆老者一条命已十去八九,李青羽自没必要隐瞒。又道:“前辈说得对,离开为妙,前面有船。”穆子峰微微迟疑,点了点头。

月光皎洁若霜。

上了船,穆子峰点燃一道焰口,“嘭”地一声震天价响,一道焰火从甲板直贯云霄,良久才灭。

穆子峰微微一笑,说道:“还请姑娘把船泊到北岸。援手很快就来。”

李青羽唤来舟子,要他将船开到北岸去。那舟子喃喃道:“姑娘也忒不体恤人,大半夜里又要开什么船。”说着打了个哈欠。李青羽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说道:“劳烦小哥了,给小哥买些酒吃。”舟子大喜,欣然领了,将船向北开去。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东边的水面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唿哨声。

穆子峰喜道:“老五来了。”苦于身受重伤,呼应不得,赶忙又放了一记信号。

不多久,只见清朗的月辉下,一片白帆吃饱了风,箭也似地驶来,转眼就到了三丈开外。只见那船上面黑影一闪,一个又矮又胖,冬瓜样的人物,施展轻功,踏波踩浪,几个起伏就跃到了李青羽的船上。

李青羽暗暗喝彩。

那人一上船也不和两人见礼,叫道:“穆老头,你这老不死的还活着。嘿嘿,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说出来,五爷给你出气。他娘的,妈的巴子,我揪下他的脑壳来。”说着一对小眼珠子骨碌一转,盯着李青羽。

李青羽给他这一瞧,不禁打了个寒噤,赶忙说道:“不是我。”

矮冬瓜哈哈大笑,说道:“我谅你这女娃子也没这本事。”突然猿臂一伸,向李青羽抓去,口里喝道:“那却是谁?”

李青羽见他来势凶猛,微微一闪,避了过去。使的是“雁渡术”中的“雁渡衡峰”。这路武功本就集掌法,剑法,轻功于一体,其中的轻功更是天下一绝。讲究步法轻盈,身形巧妙,如雁翔于天。故曰“雁渡术”。矮冬瓜见这女子如此轻巧的就将自己的一抓避过,又羞又怒。说道:“原来是老乞丐的徒弟,妙得紧!”说着又要动手。

穆子峰喝道:“柳老五,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得无礼。”

柳老五嗫嚅道:“救的是你穆老头的性命,又不是我柳老五的。”却也不敢再动手。

穆子峰向李青羽拱手道:“姑娘莫怪,我这兄弟就这性子,他的心地倒是挺好的。”

李青羽嫣然笑道:“这位柳五哥倒是可爱得很。”

柳老五突然眉毛一竖,叫道:“什么五哥,是五爷。”转即又一蹦而起,哈哈大笑道:“穆老头,你听见没有,这小姑娘居然说我柳虚儿可爱,哈哈,你这女娃子也很可爱。”

原来这矮冬瓜叫柳虚儿,三十年纪,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平素最喜人家叫他一声“柳五爷”。李青羽不知所以,才惹得他又怒又喜的。

李青羽极力忍住笑,说道:“原来是柳五爷,晚辈失礼了。”柳虚儿连连点头,好不欢喜。

穆子峰说道:“姑娘的救命之恩,老儿日后定当报答。今日咱们就此别过,以后山高水长,再会有期。姑娘若有差遣,老儿纵然身在万里之外,亦当赶到。白莲教中人,说话算数。”一提及白莲教,柳虚儿神色俨然,不住地点头。

李青羽心想:“师父说的不错,白莲教果然都是极重情义的好汉子。”不禁也肃然起敬,连说不敢。

柳虚儿道:“女娃子一定要敢,你救了穆老头的性命,也就是我柳虚儿的恩人。以后只要姑娘有命,上刀山,趟油锅,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不待李青羽回答,柳虚儿大喝一声,已携着穆老者踏波上了小船。身法之快,着实骇人。

一缕缕轻柔的月光泻在江面上,似罩了一层薄纱。周遭极是静谧,只有几个秋虫还在浅浅地吟唱着,直到东方起了鱼肚白。

李青羽站在船头,看着小船飘远,心想着,穆老者为何受的伤,那南陵四怪又是什么样的人,那柳虚儿倒是有趣,还有白莲教,在心中久久地萦绕不去…

江船经过安庆,九江,黄山,武汉等地后,在JY县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到了洞庭湖。李青羽一路上赏山玩水,极是尽兴。

洞庭湖方圆八百里,其壮阔宏伟天下无有出其右者。古诗里说道“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说的就是此时此地的景色了。

船到岳阳楼下,李青羽抬头望去,只见岳阳楼楼高三层,由四根柱子撑立着,飞檐盔顶,好似鲲鹏汲水。雕梁画柱,精雕细镂,富丽堂皇。

李青羽赞叹了一番,弃船登岸,经西门入城而去。这岳阳楼自本朝庆历五年滕子京组织民力翻新修复后,藉着唐朝李公和本朝范公的文采,近百年来颇为文人骚客所喜爱,辉煌热闹,自不可同日而语。纵然天下荼毒尽,此间风流却不减反增。

街头已点亮了无数盏灯笼,照的满天通彻有如白日。大街小巷,人来物往,置货贩运者,喧嚣嚷嚷,好不热闹!明日便是中秋节,岳阳城里的乞丐比平时突然多出了数十倍。为了这一年一度的君山大会,有的老早就赶了来,三天前就已经到了六七成,此时业已到得齐全了。丐帮人物虽多,却鲜有人认识李青羽。

李青羽心道:“师父把这样一件要紧事交给我,我却怎么做得来?论资排辈,丐帮传功,执法等长老大有人在。唉,我…”不禁眉头微蹙,叹了口气。一抬头,不知不觉已来到一间客店前。

原来钱穆中得到火灵珠调理医治后,伤势已好了大半。但此时金兵又已有南侵之势,丐帮帮主统领群侠御敌,实在脱不开身。再者钱穆中也有意让李青羽在群丐中立下威望来,示以驱逐胡虏,丐帮后继有人。便让李青羽孤身南下,在君山大会上重申抗金大义,凝聚人心。所以丐帮传功,执法长老,掌钵掌棒龙头都没来到,倒是大大的意外。

丐帮分布广泛,良莠不齐,有人造谣帮主遭奸人暗算,妄图从中渔利,很多兄弟不明真相,被蒙在鼓里,如何挑破谣言,着实让青羽头疼。

小店里已经掌起了灯,李青羽随着小二上楼,门外突然走进两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个老者,乞丐打扮,但衣服洁净,不似外头的叫花一般邋里邋遢。李青羽认出是洛阳分舵舵主杜翁梁。后面进来的儒生少了条右臂,李青羽差点呼将出来,急忙向旁边一闪,向小二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青羽心道:“那断臂的儒生分明是朱恭谨,两个月前在湖心岛不是被自己一剑…”不禁心下一凛,又仔细瞧了瞧,在明亮的灯光下,那人不是朱恭谨,却是谁?

杜翁梁和朱恭谨在西北角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两壶酒和一碟花生米。

李青羽心下又惊又奇:“这恶人居然还活着,杜翁梁怎么和他搅在一起?要是胡大哥在就好了,他定能识破当中的诡计。”想到胡归,脸上一热,不禁叹了口气。

李青羽向小二道:“小哥,你去给我听听他们说的什么,回头一字不漏地说给我。”说着淘出一锭银子来。那小二向她手里望了一眼,说道:“这个…姑娘,小人混口饭吃不容易,怎么,怎么可以去偷听客人隐私,这…”

李青羽微微一笑,又掏出一锭,说道:“这样总行了吧?”小二大喜,从李青羽手中接过银子,说道:“好嘞,姑娘放心,小人自有办法。”小二走下楼去,从肩上揭下一条抹布,在朱恭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擦拭着,侧耳偷听二人的谈话。

只听老丐道:“那女子是钱帮主的徒弟,想不到武功如此高,连先生你也…上了她的恶当。”

朱恭谨皱眉不语。老丐继续道:“先生要报仇雪恨也甚是容易,只是老朽怕事情万一泄露,那可…”

朱恭谨低声道:“此事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着向小二瞧了一眼,喝道:“兀那小子,在那磨磨蹭蹭作甚?”

小二吓得手脚一哆嗦,不住道歉,一面退出,一面问道:“两位可还要添置酒菜?”

两人倒也没有疑心,老丐道:“要时自然叫你,滚远些!”

小二唯诺退下,上楼敲开李青羽的房间。说道:“小人拼着丢掉性命,给姑娘听了几句来。”李青羽点了点头,说道:“辛苦小哥了。”

小二说道:“小人听那老丐讲到什么丐帮帮主的徒弟,武功厉害,那先生上了那人的恶当。还要报仇雪恨来着,那老丐却是有点不敢,说怕事情泄露。小人还想再听几句,被那断臂的先生给发现了。”

李青羽笑道:“辛苦你了,你先下去罢!有事再叫你。”

小二顺手带门出去后。李青羽暗暗好笑:“这小二不知道我就是斩了那书生手臂的人。”心想:“这朱恭谨果然是为报仇来着,不知道白剑山来了没有?”想到南湖钓叟,不禁心下惴惴。

正没理会处,突然心念一动:“那朱恭谨为何要勾结丐帮弟子,他在暗处,要下手杀我,原是不难,难道另有所图?小二说老丐怕什么事情泄露,当中定然还有图谋。看来眼下只有从那杜翁梁身上着手了。”想着,提剑下楼来,在楼梯后伏定。

李青羽等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杜翁梁和朱恭谨起身出了店门,在歧路上分了手。

李青羽施展轻功,远远地跟在老丐的后面。待到得一条小巷里,杜翁梁突然回首喝道:“是道上哪位偷鸡摸狗的朋友,跟在老叫花后面!”

李青羽心中一惊:“这老丐当真了得,不可小觑了。”李青羽从墙角转出身来,向他施礼道:“杜舵主,有礼了。”

老丐大惊,问道:“你是李姑娘?”

李青羽听他认出自己来,心想:“既然他已认出我来,我也不必再和他拐弯抹角。”当下说道:“那朱恭谨和你商量了什么?”

李青羽不知这老丐两年前曾在泰山见过自己,这才认出自己来。其实杜翁梁并不知晓她已知道了自己和朱恭谨的奸谋。李青羽这一问可是太过莽撞了。

果然,老丐皱脸一沉,倒不似先前那般惊慌了,说道:“嘿嘿,李姑娘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李青羽见他丝毫不加抵赖,承认了与朱恭谨的勾当。怒道:“你身为丐帮八袋长老,还是一舵之主,勾结坏人来危害本帮,可对得起帮中兄弟?”

老丐“嘿”地一声,心想:“要是钱帮主在这,我倒还忌他三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想管我“毒蝙蝠”的事,怕还没这个本领。”杜翁梁江湖人称“毒蝙蝠”,身手了得,不少江湖好手曾毙命在他的一对蝙蝠钩上。

李青羽一面提防,一面说道:“前辈如能趁早回头,将朱恭谨的恶行公之于众…”

杜翁梁突然身子前倾,从腰里取出一对金晃晃的钩子来,也不打话,向李青羽欺身钩来。

李青羽早有防备,长剑出鞘,在蝙蝠钩上一搭,腾体翻转到了杜翁梁后面,还未落地,就使出一招“雁摆尾”来,剑向右下方划出一道弧线,直取杜翁梁背心的脊中穴。杜老丐也不惊慌,反手一钩,背后似长了眼睛一般,格开了李青羽的长剑。

李青羽借势一跃,已跳开去。心下惊道:“这HN洛阳分舵舵主毒蝙蝠杜翁梁,师父曾经和我说过,此人心术不正,须得小心提防。若是换了其他高手,还真不容易应付,偏生师父教过我破这蝙蝠的法子。”不禁暗暗好笑,却不露声色。

杜翁梁见一击不中,李青羽兀自气定神闲,倒也不敢再小觑这女子。又恐多生枝节,便使出蝙蝠钩里最厉害的杀招来。左钩进攻李青羽的上路,一路劈削砍打,似钩非钩,似剑非剑,似刀非刀,舞出一个白晃晃的圈来。同时右钩变作横削式,向李青羽的小腹钩去。

李青羽心中早有计较。身子后仰,杜翁梁的右钩贴着李青羽的面门削过,青羽只觉一股腥风袭面而来,刮得她肌肤隐隐生疼。只听见“叮叮”三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墙上。李青羽的长剑横削杜翁梁的下盘,后发先至。接着身子左旋,紧贴着地面绕到了杜翁梁的后面,脚下一蹬,登时身子直立而起,远远地退在了两丈开外。

李青羽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这两招乃“雁渡术”的最后两式,身子后仰,旋地而起是一招“大雁扶摇”,向后退开使的是“雁渐于木”。

原来杜翁梁这招蝙蝠钩是一招三式。左钩虽然舞得甚是好看,却是虚招,用来诱敌,右钩横削,含着八分力道。同时右手袖中甩出三枚连珠蝙蝠镖来。钩口和镖上都喂有剧毒,一沾即死。李青羽若非早已知晓破解之法,今日断难善了。

杜翁梁又骇又怒,待要再斗。李青羽喝道:“你这蝙蝠再走一步就真成毒蝙蝠了。”

杜老丐心中一凛,猛然觉得小腿处隐隐生疼,低头一看,不禁叫苦。只见左边小腿处插着明晃晃的三枚银针。他是丐帮中人如何不知道这是帮主成名前的绝技“寒梅锁骨针”,只要稍一运气,寒气入骨,便是神仙也难救治。只得呆呆地立在原地。

这一招过于阴狠毒辣,钱穆中极少使用,但这一招恰恰是毒蝙蝠杜翁梁的克星。钱穆中传给李青羽时,曾嘱咐不到不得已之际不得使将出来。

李青羽道:“杜前辈是明白人,师父早已看出你的野心不小,因此传了法子叫晚辈制你。这“寒梅锁骨针”没有帮主的独门解药,旁人是解不了的。趁眼下大错尚未铸成,及早回头还来得及。”

生死关头,杜翁梁便是有万般的不情愿,也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青羽先点住杜翁梁的几处大穴,然后在他的身上一搜,摸出一个青绿色的玉制瓶来。问道:“这是蝙蝠镖的解药?”

杜翁梁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又没中毒,要这解药何用?”

李青羽一声冷笑,说道:“中毒了再向你要岂不是迟了。”

杜翁梁道:“我怎敢再有加害姑娘之心?”

李青羽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来,分成两半,解开杜翁梁的穴道,将半粒药丸递给他,说道:“你若当真不再有异心,那半粒药丸自会给你,这半粒只能保你三天的性命,三天中切勿动功运气,否则毒气入骨,纵有解药也难救你!”

杜老丐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将与朱恭谨的勾当一一说给了李青羽。

原来三天前杜翁梁在JX九江泊船歇息时,一跛脚的渔翁和一断臂的儒生不问情由便打上船来,杀死了丐帮的好些花子。杜翁梁和那断臂的儒生斗了一阵,断臂的儒生眼看不敌,那渔翁突然用一根镔铁丁字拐从一旁扫到,将杜翁梁扫倒,点住了他的穴道。

杜翁梁向那渔翁问道:“前辈可是南湖钓叟白剑山白前辈?”

那渔翁似理不理地叹道:“想不到十八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白剑山这个名字。”那断臂的儒生自是朱恭谨了。

杜翁梁说道:“白前辈,我杜翁梁可不曾得罪您啊。”

朱恭谨冷笑道:“我这条臂膀却是你丐帮中人砍掉的,还有那火灵草也是你丐帮的人偷去的。”

杜翁梁吓得脊上一寒,转念想道:“他们是来向丐帮寻仇的,我若是丐帮的对头,那这条命岂不是保住了?”忙道:“老前辈错了。”

朱恭谨喝道:“休得胡说,且让你也尝尝这蝙蝠钩的滋味。”说着拿起了杜翁梁的兵刃。

杜翁梁叫道:“且慢。前辈既是向丐帮寻仇的,在下此番前去君山大会也正是要干一件大事,若得两位相助,事成之后,前辈但有所命,在下任凭差遣。”于是将要收服人心,把丐帮众花子收为己用的打算说了出来。杜翁梁道:“到时两位要报仇,我杜翁梁岂有不助之理?”

白剑山嘿嘿冷笑,说道:“你收买人心和我有何干系。”

朱恭谨听白剑山如此说,一对蝙蝠钩向杜翁梁钩将下去。突然“当”地一声,钩子被荡开。白剑山用丁字拐救了他。

南湖钓叟道:“要饶你性命也不难,你须按我说的去做,你收买人心的打算嘛,自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杜翁梁喜道:“却是何事?前辈吩咐,敢不遵命。”

白剑山和他说道:“在八月十五君山大会上,你在酒中暗暗掺下迷药,待迷倒众花子,我们便上山来。收拾完老叫花的徒弟后,届时你再站出来充当好人,我们相机撤退。你收买了人心,我们也报了大仇,岂不是好?”

杜翁梁只道他真心相助自己,便约定十四日那天在岳阳城相见。于是在九江分手,各自溯流而上,以免被人怀疑。以后的事情,李青羽都知道了。

杜翁梁从怀里取出迷药,交给李青羽。

李青羽道:“你且先回去知会帮中兄弟一声,我们来个将计就计,事成之后,寒梅锁骨针的解药自会给你。”杜翁梁无法,只得答应去了。

当晚李青羽便在小店歇下。

第二日午间,李青羽出了岳阳城西门,依旧从岳阳楼旁边下水。舟子弄着小船,径往君山岛划去。

君山在岳阳城西南的二十多里处,乃是一个湖心小岛,与岳阳楼遥遥相对。“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阳楼上对君山”,想到这句诗,李青羽不禁喟然:“一时没想周全,没上岳阳楼去,真不知隔水相望君山会是怎么一番景色。李太白曾说‘丹青画出是君山’,想来是极美的了。”回头向岸上望去,岳阳楼慢慢成了一个黑点。

李青羽立在船头,远远地看到前方渐渐露出一点苍翠来,那便是君山岛了。

待小船靠近,山的轮廓一点点地显现出来。只见竹木苍翠,峰峦盘结,沟壑回环,云雾缭绕,真似到了神仙府第,方丈蓬莱一般。

舟子刚把小船泊到岸边,两个六袋乞丐迎了上来,见青羽不是丐帮打扮,又是女子,便问道:“未请教姑娘姓名,待弟子与你通报。”

李青羽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黄皮信封来,说道:“有劳兄弟把这个交给岳阳分舵刘舵主。”

左首的那个弟子接过信封,不敢怠慢,飞也似的去了。不多久,领着一个皓首白眉的老者下山来。那老者见了李青羽,倒身便拜,说道:“属下刘海英见过钱帮主。”

李青羽一愕,不敢失了礼数,赶忙将刘舵主扶起,还了礼。说道:“师父不在此间,青羽怎生担当得起。”

刘海英躬身禀道:“姑娘不必过谦,有钱帮主的书信在此,帮主有令:见姑娘如见帮主。”

原来这封信便是当日李青羽向胡归所说的落在那女子家里面的重要物事,信里大致嘱咐:此次大会丐帮兄弟见李青羽如见帮主,一切奉她号令行事,不得有违。刘海英极是忠义,又知李青羽是钱帮主的爱徒,对她自是恭恭敬敬。

李青羽说道:“刘舵主是本帮前辈,不必多礼,这次君山大会,还得您…”

刘海英不待李青羽说完,拱手说道:“姑娘放心,但有所命,刘海英愿效驱驰。”说完走近李青羽两步,在她耳边低声问道:“那杜翁梁昨晚和在下说,要给南湖钓叟来个将计就计,却是怎么回事?”

李青羽将昨晚之事向刘海英讲了,刘海英大骂白剑山,朱恭谨无耻。两人向君山岛上的罗汉山走去。

行得十数里,来到君SD部的山坳里,前方是一口古井,隐约刻着“柳毅井”三个大字。李青羽虽未来过此间,但从唐代文人李朝威写的传奇《柳毅传》上看过柳毅为龙女传书的故事。今见此井,心下一阵感慨。东坡下是一片椤木石楠古树,由棉藤,苦瓜芦,威灵仙等缠绕,蔚为壮观。

这里离罗汉山甚近,山顶鼎沸的人声清清楚楚地传来。转眼间又下来了两个七袋弟子,将李青羽两个迎了上去。

这罗汉山地势虽高,但山顶却极是平坦,颇有天低地厚之感。登高远眺,苍峦逶迤起伏,湖水冰莹似镜,整个岛屿有如丹青绘就一般。

李青羽和丐帮众兄弟见过礼。刘海英将钱穆中的信举过头顶,朗声道:“帮主有令,见李姑娘如见帮主!”他这一句话运足了内力,顿时将数百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岳阳分舵刘舵主,毒蝙蝠杜翁梁,无锡分舵舵主崔季,信阳,襄阳等地的数十位舵主带领群丐拜道:“参见帮主!”

李青羽大声道:“金贼猖獗,钱帮主不能抽身前来,与众兄弟共度佳节,他老人家很是遗憾…”当下将帮规禁令,拣重要的几条强调一遍,重申丐帮弟子要以侠义为本,不得自相残杀。众叫花齐声领命。

青羽说罢向刘海英使了个眼色。刘海英会意,从旁边的弟子手中接过酒杯,高高举起,鼓足了内劲说道:“兄弟们,咱们共饮此碗!”群丐应好,纷纷酾满酒水。李青羽从杜翁梁手中接过大碗,一饮而尽,啪地一声,将它摔得粉碎。只听得哐啷之声四起,摔杯掷盏声一阵高过一阵。

突然,一个花子似喝醉酒一般,“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众人只道他不胜酒力,杯酒下肚就已支持不住,正要大笑,忽地又有几人倒下。内中有经验的大叫道:“是迷药。”果然,倒下的花子不见有中毒迹象,只是全身瘫软,使不出力来,不是中了迷药是什么?

帮中早已有人“忘八羔子”“他奶奶的”地乱骂起来,眼见十停人中已倒下了四停。没倒下的又惊又奇,心道:“我也喝了这酒,怎地会没事?”

原来李青羽和杜翁梁等人早有计较,酒水中并未掺有迷药,只是帮中知情的兄弟作出样子来,引南湖钓叟上钩的。无怪乎其他兄弟一脸茫然了。李青羽也假装中招倒下,群丐骂声不绝。

便在这时,山下传来几声大笑,李青羽等人知道是南湖钓叟白剑山到了。

果然,过不多久,一个背负箬笠的渔翁和一个断了右臂的书生已欺到了众人眼前。两个花子上前阻拦,朱恭谨左手抓起一人向另一人掷去,两人双双倒地,挣扎不起。

群丐正惊慌错乱之时,忽听得李青羽大声喊道:“结打狗阵!”假装中毒的兄弟一跃而起,大声应道“是”。众叫花心神一定,布出丐帮大阵来。

白剑山稍一惊讶,脸上又复归于平静,一声冷笑,说道:“好个毒蝙蝠,我倒看走了眼。”

群丐将两人围得铁桶似的。朱恭谨大叫一声“主人”,同时右脚屈膝向前。白剑山会意,在朱恭谨膝盖上一点,身子向上飞起,朱恭谨左手一托,白剑山借力飞出了打狗阵,径向李青羽而来。口里喝道:“我倒要看看老叫花的徒弟学到了他几成本事。”

李青羽不慌不忙拔剑招架,拐剑相交,彭的一声擦出火花来。李青羽向后连退了三步,方才站定。白剑山却如磐石般动也不动。李青羽心知自己内力不如,不敢再与他硬碰硬,使出兜转腾挪的巧妙功夫来,死死地缠住白剑山的镔铁丁字拐。白剑山一时无计,和她斗到了四十招以上。

杜翁梁,崔纪等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均叹道:“想不到李姑娘的武功精妙至斯,只可惜内力不济,不然定能赢他,这样下去,百招以后,可能会落入下风。”

果然斗到后来,李青羽渐感不支,出招慢了下来。杜翁梁急得不行,忽地心生一计,叫道:“李姑娘,用寒梅锁骨针攻他下盘。”

白剑山心下一凛,突然面色铁青,像疯了一般,大吼一声,运足了十成功力,向李青羽扫去。他一直未出全力,这一下排山倒海的劲势扫来,李青羽哪里抵挡得住。好在李青羽正使到雁渡术的“雁渐于木”,后退之时卸去了这一击的力道,但还是“咔嚓”一声,长剑断成数截。

众人无不骇然。杜翁梁更是惊诧,为何这南湖钓叟听到这寒梅锁骨针恁地恼怒?

原来当年白剑山和钱穆中在华山上打斗,紧要关头钱帮主使出毒针来,虽被白剑山躲过,但白剑山的右足还是吃了一记大狗棒,以致残废。以后白剑山隐居南湖十多载,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就是钱穆中,也觉当年出手过于毒辣,虽然事出有因,仍是后悔不已。从此不再使这寒梅锁骨针。两月前,钱穆中身受重伤,明知世上尚有治伤良药,却不让丐帮弟子上湖心岛寻找仙草,自是为此。

如今白剑山听到这寒梅锁骨针,怎叫他不抓狂?一时间,跛脚之仇,“囚居”十余载之恨,火灵草被盗之怨,齐刷刷地涌上心来,恨不得将这里所有的花子都杀个干净。

白剑山正要抢攻上去,忽听得朱恭谨一声惨呼。朱恭谨孤身被困打狗阵,终于独臂难支,三根竹杖将他穿胸贯腹,连肠子也被勾了出来,眼见不能活了。

白剑山愤恨交加,更是竭尽全力,但出招却丝毫不紊。李青羽,刘海英和崔纪三个齐上,才勉强敌住。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呼喊:“白老前辈,我们来也。”

过了一会儿,山下上来四个人,左首一人握着一杆亮银花枪,旁边是一个使鎏金铜锤的大汉,接着是个使丧门刀的汉子,最右首的是一个面皮白净的书生。

杜翁梁瞧得清楚了,说道:“是南陵四怪!”

李青羽一听南陵四怪,心道:“那晚为了救人得罪了其中两怪,今日定是报复来了。”

不错,那是亮银枪和丧门刀的汉子,李青羽是认得的,乃“一枪定天下”朱云波,“丧门鬼”朱云涛两兄弟。朱云波旁边使铜锤的汉子乃是“巨灵怪”徐傀,排在第三。那书生排名最末,是“白面判官”韩风。

众叫花将四人围在核心,布出打狗阵。信阳,襄阳几位舵主知道四怪厉害,不敢轻敌,一声吆喝,四位舵主一齐拥上。徐傀一个铜锤向信阳黄舵主打来,黄泉山闪身避过。朱云涛的丧门刀和襄阳舵主的鬼头刀对斗。白面判官韩风从腰间抽出一对判官笔也向一位舵主的腰间点去。四怪中本来要数大怪朱云波最厉害,但那晚给李青羽削去三根手指后,右手便再也拿捏不住花枪,所以另外一位舵主倒讨了个大便宜,但还是不敢轻敌。

白剑山越斗越狠,一脚踢伤了崔纪,刘海英也吃了一拐,只剩下李青羽一个人还在苦苦地支撑。眼见白剑山一拐从李青羽的天灵盖砸落,众叫花大声惊呼。

便在这时,一只黑亮的巨箭破空而来,直直地向白剑山射去。白剑山无法,只得中途变招,将来箭拨开。白剑山手头一震,铁拐竟握拿不住,被震开了一丈开外。

白剑山面如死灰,呆立不动。

众叫花更是大惊,天下居然有人能一箭射掉南湖钓叟的兵刃!

李青羽已趁机滚开。打狗阵中业已罢斗。

众人一瞧来箭的方向,只见远远地站着三个人,当中一个白须老者,身材高大,一袭白衫迎风鼓动,卓尔不凡。他手里拿着一张黑越越的大弓,刚才那一箭,想是为他所发。老者旁边是一个肉球般的人物和一个形貌英俊的少年。

李青羽大喜,上前谢过老者的救命之恩,又转向那个大肉球说道:“柳五哥,你来了,穆前辈的伤可好了?”原来这肉球便是那晚在船中见过的柳虚儿。

柳虚儿扶起李青羽,佯怒道:“你这女娃娃记性不好,没大没小,又叫起五哥来了。”

李青羽想起那晚的事,嘻嘻一笑,叫了一声“柳五爷”,柳虚儿转而欢喜,说道:“穆老头的命已经捡回来,却还未大愈,亏了你小娃娃了。”

柳虚儿只管絮絮聒聒地说个不停,四怪也不敢做声,就凭适才老者所露的那一手,南陵四怪何足道哉!

柳虚儿转向众人大声道:“钓鱼的老头和四个丑八怪可听好了,这位便是鼎鼎大名,我白莲教八大天王之一的箭神庞将军。”

众人听了,一片哗然。

当年白莲教主方腊部下的八大天王(按:方腊手下八大天王:尚书王寅,宝光如来国师邓元觉,南离大将军元帅石宝,护国大将军司行方,皇侄方杰,镇国大将军厉天闰,庞万春,枢密吕师囊)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众人听说眼前这位便是一箭射中梁山好汉九纹龙史进,连珠箭射死以接暗器文闻名的欧鹏,指挥部下乱箭齐发,灭掉了梁山的拼命三郎石秀及陈达、杨春、李忠、薛永等五员水浒将佐,以及二千多名军卒的箭神庞天王,不禁又敬又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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