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相爱的方式是保持沉默,保持距离,甚至是保持敌意
每个人心里都在烧着不一样的东西,生着不一样的火,但逸出的却是一样的苦烟。
邬纱到韦诺的工作室看他,没有看见韦诺却看见了佟情。在佟情身上,邬纱看见了任凭再先进的整容整形也改变不了的乌雅的眼神,乌雅那修长如琴师的手指。
邬纱哭了,邬纱笑了,邬纱哭哭笑笑在原地跺脚,用拳头打自己的头,显然见到邬纱,佟情也是有心路历程的,而且这漫长的心路历程瞬间从她惊讶万分的眼神中冒了出来。
佟情僵住无法动,虽然邬纱也觉抬不起腿,但还是邬纱先跑过去抱住了佟情,“乌雅,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好担心你,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了。你知道乌那自杀了吗?乌那生前好惦记你,她时常念叨你的好,我们都好想你。你好吗?你还好吗?你居然还活着,我太开心了。”
邬纱松开佟情,泪眼汪汪地直视佟情的双眼。佟情眼里也含着泪花,但那恶狠狠冷冰冰的眼神极力想把泪花扼杀在眼眶里。
邬纱再次抱住了佟情,她紧紧地抱着,比抱任何恋人都要甜蜜,执拗,不想放手,她把头埋在她的肩上,邬纱感觉自己真正地复活了,感觉天开了,圣光照耀,邬纱喜极而泣,表情是那么的幸福,比抱着刚出生孩子的妈妈,比婚礼上新娘都要幸福。
佟情终于恢复了知觉与体力,她一把推开邬纱,邬纱毫无防范,险些跌倒。邬纱魂惊之下好像梦醒了,她突然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佟情没有说话想要马上离开,这是个案发现场,离开得越快越好。
邬纱从背后抱住了佟情,佟情甩手要甩开她。
“乌雅,我找了你好久,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古今多少事都在忙里过了笑中忘了,这位小姐,你执着的是什么呢?”
“还好你没说,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乌雅,你在这段岁月经历了怎样的故事我不得而知,但无论这些事如何改变了你的容貌,我都能在人群中认出你。”
“这位小姐,你也知道,逢场所作之戏其戏份不会超过事后一支烟的功夫,无论你与你口中所说的另一位小姐演过怎样的戏,也都如云烟消散了,你又何必较真呢?”
“乌雅,叫我邬纱好么?”
“我叫佟情,请叫我佟情。”
“佟情,我有个好姐妹叫做乌雅,她……”
“对不起,我对你和你口中说的一切都不敢兴趣。请你松手,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乌雅有很多令我佩服的特点,比如,普通人一年或十年才能平复的伤痛,乌雅在一天或一个月内就能平复下去,我就做不到,我甚至要十年或一百年才能平复下去。她早已忘了我,但我时刻记着她。”
“我真为那位小姐开心,也为你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人而开心。她是她,你是你,我是我,我和你们没关系,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好吗?”
“乌雅,乌雅,乌雅!”
佟情一甩手扇了邬纱一个巴掌,“闭嘴!”
佟情不这样做倒好,她的行为让本就确信她是乌雅的邬纱更加确信,因为她扇人巴掌的手法、力度,说闭嘴时的表情神态语音语调,与乌雅一模一样。本性难移,能改变表现型也改变不了基因型。
佟情走了,留邬纱站在那里,邬纱没有伤心,没有失望,反而她非常开心,她找到了乌雅,太好了。佟情在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韦诺和他的同事,韦诺还没反应过来为何佟情的神态举止反常,就被佟情直接拉下了楼。韦诺同事上楼后碰见邬纱,邬纱向他询问他是否认识刚下楼的那位女士,对方说佟情啊,她是韦诺的未婚妻。这句话对邬纱来说如晴天霹雳,她一下子跌坐于地。心尖的痛楚直达指间,邬纱无法控制地颤抖。大悲大喜让她瞬间都经历了,她想去照照镜子,看自己是否瞬间白头。
韦诺像是被佟情塞进她的车里的。佟情很想开快车,堵车时她不停敲打自己的方向盘。韦诺一直沉默,并没有问她怎么了,他知道等她想说的时候她自然就会说了。
佟情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几次欲语都气急败坏地止住了嘴。
她做了太多次深呼吸,觉得自己可以平静理智地说话时,她问:“你工作室的那个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
“邬……邬纱,她说她叫邬纱。”
“哦”,韦诺笑了,“她啊,邬纱,邬纱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她刚才在工作室?你见到她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为什么没告诉我,为什么我没有听你说过,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你的工作室?”佟情的语气越来越愤怒,话语越来越急促,最后简直是吼出来的,她已经忘了自己在开车,疯狂地击打方向盘。韦诺真的吓到了,他怕的不是她的行为,而是这行为背后触动她如此强烈情绪的故事,佟情向来冷静,寡淡甚至偶尔会理智到不近人情,为什么邬纱能让她这般歇斯底里?
终于追尾了。
曾经在夜总会里,姑娘们送给乌雅最基本的见面礼就是教训不讨乌雅喜欢的姑娘们,在乌雅的阵营位有多稳就要看她对乌雅有多真,而这真的标准是能帮乌雅抢客人。因为乌雅带邬纱,所以邬纱不用帮乌雅抢客人,乌雅还会把她的客人都介绍给邬纱,这对当时身处那种环境的人来说就是帮助和爱的表现了,邬纱始终是感恩的。现在呢?韦诺根本就不是邬纱的,她也涉及不到退出与否,可是,为何心如此的痛?不为失去韦诺,因为也未拥有过,也许也不是失去了乌雅,因为也未曾拥有过,而是失去了自己,失去了让自己得以维生的勇气和盼望。
心寒的感觉甚于你最亲近的人将你裹身的棉被棉衣都抢走的寒冷,那些逼迫你的人将你遍体刚结痂的伤疤全都掀了开,你未经愈合的带着血的皮肉,暴露于冰天雪地之中。
当佟情和韦诺离开了警局也离开了医院后,韦诺终于张口了,“我需要知道为什么。”
“求求你不要问好么。”
“不。”
“我不想说。”
韦诺双手抓住佟情的肩膀,他手的力度和眼神告诉她,这件事由不得她。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韦诺松开手,佟情转身就要走,韦诺拉住她的手。
佟情把皮球踢给韦诺,“我要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三个月前我在雪地里捡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她遍体鳞伤马上就要被冻死了。我把她带到工作室将她救活了。这个女人就是邬纱。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三个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你们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这不是在骂我,是在骂你自己。”
“我……”
“你们呢,你们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让你那样抓狂?”
“我和她……她是我弟弟以前的女朋友,她把我弟弟的钱卷跑了之后把我弟弟甩了,我弟弟人财两空想不开自杀了,所以我恨她。”
韦诺松开了手,陷入悲伤。佟情自己开车走了,留韦诺一个人傻站着。
当韦诺想知道佟情和邬纱之间发生了什么时,他关心的重点不在佟情而是邬纱,发现这点后,韦诺的脖颈发凉。当他听说邬纱间接害死了佟情的弟弟时,他更为那天晚上邬纱痛不欲生想寻短见而扼腕长叹,邬纱的灵魂多么需要悲悯,既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罪孽并且认罪悔改,那她就应该忘记过去努力未来。那佟情呢?失去了至亲的佟情也是那么的可怜,韦诺又心疼起她来,他真希望能帮助佟情走出仇恨,因为仇恨别人最伤害自己,既然人死不能复生,韦诺特别想帮她们修复关系。
我对你的爱原如铁杵,被你用冷漠砺成细针。闭目,仍有你摩拳擦掌的样子;关耳,仍听得到磨声霍霍。我忍的不是被你擦磨到皮开肉绽的切肤之痛,不是你对我空前绝后的残忍,而是,你在忘记我的日子竟然过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