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爱过者安息,未爱过者坚
为何拿到结婚证的那刻,像是亲自签署一份自己的病危通知书。不知从何时起,能嫁给韦诺成了一种较量的结果,而不是水到渠成的归宿。是人原本的竞争心使然,还是自己遇到了自己看得起的人既然无法做友就做敌,激发出了自己的竞争心?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了韦诺的身旁,是做给邬纱看的,而非曾经想的以贤内助的姿态站在丈夫身边给希望他们幸福的人看的。
婚纱是佟情一个人去拿的,也是她自己给自己穿上的,背后的拉链拉了很久才拉上。苍白的脸,空洞的眼,婚礼的上午,佟情枯坐梳妆台前拿起睫毛膏却不想化了,她怕眼泪把睫毛膏化成墨汁在脸上淌出两条小黑河,她拿起唇彩涂着惨淡的嘴唇却又用手背抹下去了。那天她彻彻底底的裸妆出镜,是一个素颜新娘,而在这之前,韦诺都没有见过她真正素颜的样子,即便是淡妆也是精心化了好久的。佟情想着韦诺看见她的样子后会不会觉得自己娶错了女人,或许他见不到邬纱就觉得自己娶错了女人吧。出乎佟情意料,韦诺见到她时连一丝一毫的错愕之情都没有,非常坦然甚至带着些愉悦。
“你愿意嫁给韦诺先生做他的妻子,无论……”邬纱在干什么?佟情一直在想,邬纱在干什么。她是在买醉?在痛哭?还是去旅游了疗情伤?婚礼现场的话佟情一句都听不进去,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耳道嗡嗡作响,“你愿意吗?”不知牧师问了多少遍,佟情才醒过神。是的,佟情犹豫了。她在等,等邬纱来大闹婚礼现场,与其说想邬纱把韦诺抢走,不如说是想邬纱把自己抢走。然而无论佟情怎样向门口张望,邬纱就是没有出现,佟情的眼神可是真正的望眼欲穿。
爱不只是在一起更不止于在一起,没有到现场的邬纱才是胜利者。韦诺爱的是他娶不到的女人。佟情恍然大悟之际深感为时已晚,还没等她说她愿意,韦诺就已经把戒指戴进了她的无名指上。
韦诺真的没有想到邬纱,一丁点都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想到,更别说想她了。真的是佟情全都替他做了,把不该想的都想了,这样能给丈夫分忧解难的好老婆去哪里找。
邬纱这一生只有两个男人,在韦诺之前邬纱经历的所有男人可省略为一个男人,韦诺是第二个男人。她为第一个男人献了身,为第二个男人献了生。每次看见韦诺在梦里露出笑容,她的泪就止不住流出来。
看着万家灯火,不知有几户人家此时飘着锅铲碰撞产生的菜香。韦诺,如果我没遇见过你,我此时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如果现在你没有活着,我的心,又会如处炼狱吧,又会被已有的重罪,正经的恐惧,潜在的绝望撕扯得皮开肉绽吧,又会走在日头下像赴刑场,冷得如处千年冰窟吧,我又会走投无路想了此余生了吧……韦诺,不用万家灯火,我也知你爱我。
韦诺与邬纱相遇的那刻如悬挂在秋天树上饱满的果实,下一刻就是坠落。他们在各自和别人的感情历程中,都会先用双手把种子埋在土里,经历一个完整的耕种,等待与收获的过程。他们的相遇美在很饱满,可这也正是悲剧的缘由,直接在感情体验的顶峰让他们下一步就岌岌可危。唯有感恩后放下,眼泪对他们才是清洗。
当一个男人爱另一个女人如信仰时,其他女人再爱上他,与爱上一个和尚,修士,道长没什么区别。他安安静静地看怀孕分娩,胎教,育儿,保健,喂养,常见病护理,早教等方面的书籍,安安静静地把所学行出来,帮孕期的佟情搭配饮食,照顾她的心情,给孩子胎教。韦诺越是安静,佟情就越觉得他正用宗教般的意志和狂热不遗余力地给她洗脑,而洗脑之前有什么,洗脑之后被充满什么,她自己都是混沌的。他越是细致入微地呵护她们母子,佟情就越觉得她婚前渴望从他得到的爱没有任何迹象。她知道这不是产前抑郁,而是良心不安。在真的相信韦诺从来没有恨过她怪过她之后,佟情对幸福的感知神经才开始苏醒,回报韦诺的方式就是好好活下去。韦诺趴在她的肚子上听胎动,佟情是真知道,只要她能看见韦诺她就知足了。有一些人,有一些爱情,真的是无论他心里有着谁,只要她能看见他她就幸福了。
韦诺至今仍记得他把邬纱“救活”之后他们第一次走在雪地时的情景,漫天飘着小雪,地上薄薄的一片,毛茸茸的,她戴着口罩,睫毛因为她的喘息而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好想把那白霜瞧个仔细,却因为那在她的目光之上而没了定睛的勇气。
我的心一旦躺在你温柔的手掌,它就不再逞强。不是它找到了能保护自己的地方,也不是从此不必再流浪,而是终于可以坦然面对死亡。
再也没有这么好的良人,我的许多罪孽他都忘记,甚至未曾记。他用慈爱和诚实待我,用圣洁聘我永远归他为妻,永不背弃幼年时与我所立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