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西边的雷鸣电闪形成鲜明的对照,我们所处的东南方却是被灿烂的光柱笼罩着。
就在离公路不远处可以看到两三个白色的哈萨包,还能看到几个顽皮的孩子相互追逐着嬉戏的身影。司机冲着那里的主人大喊着打招呼,他们原来都是熟人。
我们被唤上车,一溜烟驶下斜坡,直接停靠在哈萨包的门口,司机说要我们下车过去喝杯奶茶。两只牧羊犬冲着我们狂吠,似乎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一位哈萨克长者从哈萨包里走出来大声吆喝狗,并把它们用绳子拴牢实以后,我们才敢大胆地走下车。
这片平整而略带斜坡的草滩被夹在道路和小海子之间,几只小牛犊摇头摆尾地吃着草,还有一群小羊羔在老母羊的带领下咩咩欢叫着向湖边移动。最靠近湖边的地方,两三匹马儿挑三拣四地将撕下的嫩草含在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我推测这些可能是这一家牧民的全部财产。
司机把哈萨克族老大爷拉到一边,用我们无法听懂的语言轻声嘀咕了几句什么,我看到老人不断地点头。过了一小会儿,司机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我们,说大爷一家子要招待我们吃手抓羊羔肉!
我把司机的话翻译给有劲,他脸上的表情比司机的通告更出乎意料。
有劲满脸的焦虑,迟疑了半天才说:“他们要杀羊给我们吃,也就是要为我们杀他们的羔羊?”边自言自语边不停地摇头。
阿七拉过我问:“有劲这是怎么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劲继续自言自语:“他们是不得已才杀他们的羊。”
我追问他:“你怎么看出他们是不情愿的?”
“我看他们对我笑得不自然,他们不是发自内心的,一定是这位干部安排他们这样做的。因为我们是外国人,因为我们是特殊的人!”
这件事情过去许多年仍然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因为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所以恐怕永远没有答案了。总之,当时的确让我感受到一丝的不快,似乎我们在强人所难。一只羊羔至少值七八十元钱,对于这个靠游牧为生的家族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有劲的敏感有他的道理,但是已经铸成既定的事实,更何况根源又在我们这里。
羊羔已经开始被宰割了,我们几乎没有听到一点挣扎的动静。
我对有劲说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去买些东西来补偿一下,尤其是对牧民的孩子。有劲欣然同意,正巧司机说他要开车回去接他的上司来,说明这种手抓羊肉也不是随时可以吃得到的。我和有劲搭上车子直奔村子里的小卖部。我们合资买了两份方糖,两份盐巴,还买了砖茶和白酒,另外专给小孩子们买了些五颜六色的糖果。
大约半小时之后,我们回到湖滩,把买来的所有物品送给了主人。看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们的心情总算踏实了很多。尽管我内心里知道这远远不足以弥补他们的直接代价,但是我们总可以相对心安理得地享用这顿美餐了。
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和我们一同坐进哈萨包。主妇把香喷喷的奶茶还有用酥油炸制的面食摆到我们面前的地毯上,我太喜欢喝溶了酥油的奶茶了,可阿七和粒粒说他们喝不习惯。
细细打量哈萨包里的陈设,只见圆周形环绕的墙壁上悬挂着用五颜六色的布条编织成的挂袋饰物,每个挂袋又分成若干个小袋子,里面插挂着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这种样式的挂袋最近两年在都市里很时兴,尽管图样和面料稍有不同,但我相信它的灵感源于牧民的发明。
哈萨包的设计十分合理。外面包绕一层厚厚的毛毡,包顶的正中央开一圆形的天窗。天热时将周缘的毡子翻起,风就通过栅栏吹进包内凉爽宜人。据说牧民们在渔场内都有自己的住房,只是在放牧的时节需要露宿野外时才撑起哈萨包安营扎寨。
我走出哈萨包,此时几个哈萨克妇人已架起炉灶,血淋淋的羊皮被随便地扔在地面。够劲和哈萨主妇们用手比比划划地处理着羊下水,看样子她们之间沟通的很好。
一只大锅就支在几块大石头上,锅里的水已开始沸腾。可以看到小羊的大部分器官随着翻腾的水滚动着。我没有看到她们往锅里放入什么特别的作料,只是觉着随风飘来的味道香气宜人。
天上的乌云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散尽,刺目的阳光形成光柱斜射过来,根据内地的经验,现在大约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光。
羊肉加工好了,男主人张罗着切肉招待客人,妇女和孩子们只能先站在帐篷之外吃些羊下水什么的,看来这里仍然维系着很传统的男女有别的观念,当然并不排除哈萨包容积有限的因素。
吃羊下水有很多讲究,另外羊头特别是羊鼻子那一块要留给最重要的上宾,有劲自然被推举到这样的位置。主人熟练地用一把飞快的尖刀把煮好的整块羊肉削成一片片的薄肉片,分发给他四周围坐的客人。
我吃着觉着味道很是鲜美,只是太淡了些。对我而言最难消受的是吃羊尾巴。从羊尾上削下的简直就是脂肪丸子,含在嘴里立刻就化了,咽到胃里油腻得难免有些反胃。那几位汉族人看着我们的吃相都禁不住哈哈大笑,他们告诉我们如果在以前的话,主人给削多少就得吃多少,剩下或拒绝会令主人非常生气的。我觉得最好的还是喝那美味的羊肉汤,让我不禁想起中午时喝到的美味鱼汤。
我一连喝了三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