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阿县斑鸠镇的人没有不认识程咬金的,可没有人认识这几天的程咬金的。
他好像全镇的人一个也不认识了,逢人就问人家是否见过一个怀着身孕脸上有疤的女人,那份焦急和无奈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替他着急,不管是以前他帮过的还是他欺负过的,大家都一个心思,这个女人快点出来吧,要不有名的程老虎就快成了程死虎了。
程咬金快成了程死虎了,他的心都碎了,斑鸠镇找了个遍,每个人他都问了一遍,每间房子他都闯进去看过,唯一的结论是——清璇不在斑鸠镇。
清璇不在斑鸠镇,她能去哪儿?程咬金无助地走以斑鸠镇的街头,清璇,带着几个月的身孕,她能去哪儿?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一个个问号压得老程喘不过气来。
原来在牢里时一心以为她回到了斑鸠镇,现在才知道她根本没有回斑鸠镇,老程全身的血像被抽干了一样。
自从回到隋朝,老程第二次体会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痛苦,没有了清璇,他的人生似乎失去了目的,正如当初以为李世民死了一样。
他忘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忘了自己要辅助李世民争霸天下,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清璇没了,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两天后精疲力尽地倒在街头。
在沉沉的黑暗里不知挣扎了多久,程咬金又一次睁开了双眼,他很气恼,为什么自己还活着,还要承受那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他想跳起来骂人,跳起来打人,可全身的力气哪去了,每一根骨头好像都断了一样,不管自己怎么挣扎,换来的只是一身大汗,却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他想大喊大叫,可是嘴里却发出了几声嘶哑的呻吟。
完了,废了,这是程咬金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还不如死了呢,是谁救了我?为什么要救我?
一支细小的胳膊从脑后伸过来,轻轻地托起了程咬金的头,“程大哥,来,吃药了。”
声音很细,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正在努力地抬着老程的脑袋。
那个大大的脑袋似乎让孩子很为难,好不容易把老程扶起来,半倚在被子上,他伸手端起了放在远处窗台上的一个碗,那里面是黑黑的药,发出浓浓的味道。
他小心地把药靠在程咬金的嘴边,“程大哥,喝点药吧?”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劲,程咬金用力地向那碗药挥了一下手臂,那孩子机灵地把碗往上一端,让他的手错过了目标,沉重地落在自己身上。
“程大哥,你好好吃药吧。你知道为了这付药,好姐费了多少劲吗?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你的清璇,为了你的孩子,也为了程大娘,你也得把药喝了呀,要不,你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呢?”那孩子都快哭了。
清璇、孩子、程大娘……这是哪儿?为什么有人知道清璇,知道孩子?程咬金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程咬金的声音很嘶哑。
“你已经叫了一天了,谁不知道呀。我是小贵子呀,程大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那你还记得好姐吗?”
小贵子看起来很高兴,“这几天我们一直跟着你,跟你说话你又不理我们,直到昨天下午你晕倒在街头,好姐才带着我们把你抬了回来。
我们把全部的钱都凑起来也不够给你治病,好姐没办法,只好把她娘留下的唯一的玉簪子到当铺里当了,这才请医生为你抓了药,这药来得多宝贵呀,好姐,好姐,程大哥醒了,他不喝药,你快来看看吧!”
只听“吱呀”一声开门声,程咬金面前出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圆圆的脸上嵌着两个圆圆的酒窝,两只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张的圆圆的,
“程大哥,你醒啦,真好,那个破医生的药还满不错的嘛!程大哥,乖啦,乖乖地把药喝了,不苦呀,一点都不苦,来嘛,乖乖地喝了,来,好……”这丫头,一边唠叨着,一边端起碗来喂老程,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程咬金居然真的乖乖地喝了。
小贵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还是好姐吗?这还是刚才那个乱发脾气的程咬金吗?
程咬金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已经没法子向好姐他们发脾气了,因为他很快就明白了,是一群孩子救了他。
这些孩子最大的就是他们所说的好姐——郑好儿了,今年十三岁,其他的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孩子,最小的两个刚刚七岁,他们都是孤儿,都是郑好儿一路上收集的。
郑好儿的家乡在荥阳附近,黄河发大水,淹了她的家,全家就跑出了她一个,她一路上流浪,从荥阳来到了东阿,每见到一个孤儿她都不忍掉下,结果是一个变两个,两个变三个,越来越多,一直到现在的十多个人。
为了这些孩子,她可没少吃苦头,她把能劳动的孩子组织起来,到外面去打短工,只求人家能给口吃的,然后带回来给那些更小的孩子吃,而她常常是最后一个吃,常常是什么也不吃。
“放心吧,我们的明天一定会更好,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大家要有信心啊!”这是她常常教导孩子们的,现在她又把这句话告诉了老程。
每天虽然只是粗茶淡饭,老程还是很快恢复了。他到街上遛达了一圈,决定帮帮这些孩子们。
这天中午,他领着这十多个孩子来到了斑鸠镇上最大的酒楼,那小二刚想阻拦,可一看程咬金那块头立即矮了半头,急忙将他们迎进了雅间。
程咬金在雅座主位上坐好,抬手把小二招了过来,“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嗯,没什么,给爷上壶好茶。”
“请问客官您要什么茶?”
“给我来壶陈茶吧?”
“客官您见笑了,咱这酒楼虽然不是说多么大的生意,可喝茶总还喝得起的,哪会招待客人喝陈茶呢?”小二赶紧解释。
程咬金听了微微一笑,“那好吧,你看着办吧。这菜嘛,捡拿手的给上个十盘八盘的,别忘了多切牛肉,多拿酒来。爷有的是钱给你。”小二赶紧答应一声,下楼准备去了。
功夫不大,各色菜等就端上桌来,程咬金向那班小孩子们一指,“孩儿们,给我动手,使劲吃,吃了不够咱再要。”
那班孩子早已是馋得不行了,见程咬金发话,个个是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小二端上一个菜,还没等转过身呢,盘子就干净了。
到最后,程咬金干脆吩咐小二一次上三盘同样的菜,这样桌子上才有一点菜模样。郑好儿默默地看着孩子们抢着吃菜,不停地给他们挟菜,忙活完一圈一看,自己面前的碗里堆得满满的,不由得眼圈一红,几乎掉下泪来。
程咬金没怎么吃菜,只是静静地喝着酒,看着孩子们你争我抢,吃得是热热闹闹。很快,孩子们都吃饱了,老程大手一挥,孩儿们先撤,我来结账,郑好儿似乎有些不大放心,可还是让程咬金给赶了出来。
孩子们走了以后,程咬金放开量地喝酒,直喝了两坛下去,这才觉着有了点醉意,提着一个酒坛子下了楼,就要转身离开。
小二一看,这干什么呀?怎么着,饭钱还没结呢就想走,难道是吃霸王饭的?可吃霸王饭也得打听一下呀,敢到我们酒楼吃霸王饭,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赶忙上前拉住程咬金,“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嗯?吃饭要给钱吗?可我没有钱啊,那怎么办?要不你高抬贵手,宽限几天,等我弄到银子一定双手奉上,还请小二哥多多体谅。”程咬金一边说着,一边去拉小二的手。
“没钱?没钱你吃什么饭啊?还吃那么好的饭!没钱你活该,你不能走,先把钱交清了,要是交不出钱来,会有你好果子吃的。”那小二也不是个善茬。
程咬金抬腿把放在柜台旁边的一个酒坛子踢倒在地,当啷一声破碎在地,坛子里的酒也洒了一地,大堂里立即弥漫着酒的清香。
“你反了,不给酒钱还砸东西,你不想活了。”说着话,那小二冲向前,一拳冲程咬金打来。
程咬金一偏头,顺着他拳头来的方向一使劲,小二那细瘦的胳膊就攥在手里,“小子,要是想活就把嘴闭上!”说完轻轻一扔扔出去老远。
“打人啦,有人打人啦,兄弟们都快来呀。”那个小二在地上打了个滚,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只见后面迅速上来十多个伙计,个个穿青挂皂,全是精干利索的短打扮,上前呼一声把程咬金围在当中,还没等他们动手,程咬金把长腿一抡,一下子扫倒了半圈,再加上一拳,得,全趴地下了。老程正要动手再打,忽然听到一声大喝:“英雄,请住手!”
程咬金大喊一声:打劫,把你们身上的推荐和收藏都拿出来,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