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料到了的穆小慈还是在女人的话之后差点跌坐到了地上,一个踉跄之后靠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抬眼瞪着女人道,“我妈妈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连已经成为植物人的青青都不愿意放过?”
远远地,仿佛看到昏暗光线里女人鲜红的唇划起向上弯弯的弧度,一步一步走向穆小慈,高跟鞋踢踏地板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那场景,像极了那时候左佳向她走去的样子。
“为什么?”女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站在离穆小慈五米之外的地方道,“呵呵,这个问题应该回去问问你的宋家妈妈,问问你妈妈,问问她们为什么那么狠心连一个婴儿都不放过,为什么不放过我的孩子,问问她们是谁把我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女人的话越说越透着狠意,最后竟是咬牙切齿地说着,声音不算大,却惊醒了废弃厂房里许久都不曾亮起的感应灯,灯光下,女人的左脸爬满了疤痕,在黑暗里狰狞。
看起来是烧伤,可是这幅样子的女人怎么会是酒保口里那个美艳的女人,难道酒保说的和这个女人并没有关系,又或者,那个漂亮女人是她的派去人?也是了,她一个人不可能做到那么多的事,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被看到面容的女人先是一惊,随后又无所谓地说:“反正你早晚都要看到的,早点让你看到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会认识我,穆小慈,我不会杀你,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让你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你而去,你走吧。”
“等等。”穆小慈叫住转身要离开的女人,追上去道,“拜托你把青青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好不好?我,我给你跪下了,你把她还给我吧!”
说着,穆小慈真的跪了下去,想要倔强地忍住难过但泪水还是不听使唤地占领了整个脸庞,之前的她可以不在乎,但是现在不可能,看到真正的自己以后的穆小慈没有办法再装着不在乎了,本来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现在甚至没法想象那段她逼着不让自己去探视唐青青的日子,没法想象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女人是不会心软的,唐钰知道,穆小慈又怎么不会明白,但还是想试一试,也许,也许真的能要回唐青青,哪怕只是冰冷的尸体。
女人停下来却没有回头,空灵的声音如来自天边一般遥远,头也不回地淡然道,“抱歉,她的尸体怕是已经被大海里的鱼儿们分食了,想要?不如你下去找一找?”
语罢,又踩着骄傲的步伐继续往外走。
这一次,是真的失去唐青青了,穆小慈一个人走着,甩下唐钰一个人厂房外的沿着河边走,突然停下脚步望着湛蓝的天空,一个人,就这么望着天。
也许当初,是她没想清楚,最后才把唐青青卷入了这场浑浊。
“小慈,还是倒过来的天,天也是倒过来的天,海和天是永不分离的好朋友,我们也是,所以我是倒过来的穆小慈,你是倒过来的唐青青哦!”唐青青曾经用这句话来形容她们的友谊,很奇怪,但是好像也很合乎情理。
她记得唐青青还说过,说,如果有一天她们之中有个人先去了,那么另一个人就要好好活下去,替另一个人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不要忘了对方,就当做另一个人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旅游,或者是失踪了,不能把对方忘了。
她说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忘记,就算是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也不能忘记。
那时候答应得很爽快,以为这一天不会太快到来所以才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可是这一天好像真的到了呢,她却觉得力不从心。
在这么晴朗的天空下晒太阳很容易就有了倦意,穆小慈靠着大树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着死去后的唐青青会去哪里,一边半清醒半迷糊地望着天上的太阳,白色的云朵越变越大,最后将太阳都晕成了绵绵的纯白。
“小慈,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河边又爬虫游蛇,会咬你的。”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久没有听到,但就算是再过多久穆小慈都不会忘记的。
听到的分明是唐青青的声音,可穆小慈起身寻找却什么也看不到,原本身处河边的她突然到了堆满尸骨的战场,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糜味道,绿头苍蝇成了战场的臣民,还未变成白骨的肉里翻滚着欢快的白色蝇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