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出院”
张晓彬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整个人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他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顾小叶一直喊“疼”，铁军就急急地去找了护士来。
一名护士小跑着跟着铁军到了病房，她小心地检查了小叶的伤口，“没有问题，一切都很正常。”
“护士啊，小叶她一个劲儿地喊疼啊，你看，她疼的都受不了了。”铁军着急地拽住了护士的胳膊。
“这个……你也别急，有的人就是对疼痛比较敏感，这和个人的体质有关系，你家属或许就是这种情况，你看，她是用着止疼泵的，麻药用多了也不利于病人恢复，过了二十四小时就会好一些了，别担心，多安慰安慰病人。”护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讲着。
铁军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护士走近顾小叶身旁，“小叶啊，你看你老公对你多好，咱们刚做完手术，疼是肯定会疼一些的，咱们坚强些，一切都会过去了，啊……”
顾小叶紧皱着眉头，突然“呜呜”地哭出声来，“我的孩子……铁军……咱们的孩子……”
铁军的一张脸骤然黯淡下来，他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泪水。
张晓彬歪过头，看着铁军。他看见铁军眨了几下眼睛，又假装着擦汗的样子，拭去了眼角的泪。
铁军走过来，对着小叶说，“小叶……别哭，你别哭，流眼泪多了伤身子，孩子不孩子的有啥打紧的，还有我陪着你呢……”
护士回头看看铁军，对着他点了点头，“病人情绪比较激动，你多开导开导她……”说完，护士就朝着张晓彬走了过来。
张晓彬用手绞动着被子的一个角，看了看护士。
“你没事吧？”护士看了看张晓彬的药袋，“快输完了。”
张晓彬没有说话。护士又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张晓彬的母亲和大姐。
张晓彬的母亲几步走过来，“晓彬，晓彬，这是怎么了？”
张晓兰也坐在了床头。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护士惊讶地问道。
“我来看我儿子，我怎么就不能进来？”张晓彬的母亲瞪了护士一眼。
“可是，病房里只允许一位家属陪同，你们只能留一个人在这里。”护士认真地讲着。
“什么？！一个人？”张晓兰刚坐在张晓彬病床前的方凳上，又迅速地站了起来，“我母亲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照顾我弟弟？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
护士皱起眉头，面对张晓兰，她强压着自己的怒气，挤出了一个笑容，“这位大姐，是这样，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你看，医院是这样规定的，那咱们就都得遵守，是吧？我是说……”
“医院的规定？医院的规定是专门定你的，我凭什么遵守？！医院就是为病人服务的，你别忘记了，这是社会主义国家，你们当医生的不是讲‘救死扶伤’吗？我弟弟现在躺在病床上，我妈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他，又不放心，我照顾我弟弟，我妈在旁边守着，怎么就违反规定了？多我妈一个人能占得了你们医院多大的地儿？！”不等护士说完，张晓兰的一张嘴就像吐钢珠一样噼噼啪啪地扫射了一番。
护士面色苍白，“留一个家属照顾病人是医院的规定……”
“谁规定的？！谁规定的？！你去把定规定这人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他，这是哪门子邪门的规定！”张晓兰瞪着眼睛，眼神中像是有刀子刺向了护士。
护士的嘴一撇，扭头冲出了病房，她抹着眼泪飞奔回护理站，趴在办公桌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张燕儿！张燕儿！”一名护士高声叫着。
“在呢……护士长……”趴在办公桌上哭的护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站了起来。
“哎？这是怎么了？”护士长关切地走了过来。
“没……没什么……”张燕儿勉强挤了个笑容，她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护士长叹了一口气，“我刚才听见有吵嚷声，赶紧回来看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张燕儿又撇了撇嘴，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了下来……
“哎，算了，别跟他们动火气，有些人啊，就是没素质，咱们不跟他们较劲，啊！”护士长劝着。
“这是说谁没素质啊？”护士长正低头劝着被骂哭了的小护士张燕儿，听到有人说话，她迅速抬起了头。
“喂，这是我们护士长，请你把态度放好些……”小护士张燕儿不甘示弱地说。
“什么？！我态度放好些？我态度怎么了？护士长！你说说，我态度怎么了？你不是护士长吗？我找的就是护士长！我弟弟的液输完了，到现在都没人管，你这护士长是怎么当的？不让我们家属陪同，我们不陪行吗？你们就是这样救死扶伤吗？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张晓兰叉着腰，就像凶神恶煞一般站在护理站外面。
“是我的失职……”护士长拍拍张燕儿的背，“几床？”
“32床……”
“哦，我这就去拔针……”护士长转身走出护理站，往张虹彬的病房快步走去。
张晓兰对着小护士张燕儿轻蔑地看了一眼，扭头也往病房去了。
病房里，张晓彬的母亲正对着自己的儿子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依我看啊，那个郝嘉就是想算你手里那些钱呢……”
护士长走进病房并不多话，开始为张晓彬拔针。
张晓彬的母亲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说也是！晓彬啊，你可得把钱看紧了……虽然孩子由她养着，可她是当妈的啊，孩子这么小不跟当妈的跟谁，是不是？”张晓兰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铁军守着小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张晓兰。
张晓兰感觉到对面病床边上坐着的人在看自己，她扭过头看过来，见铁军一身朴实的打扮，就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铁军连忙低了头，拉着小叶的一只胳膊来来回回的捏着。
护士长拔了针，调头就走，她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开口说道，“32床，已经和血液科联系好了，你可以转到血液科病房了。”
“转病房？”张晓兰诧异地问道，“为什么要转病房？”
“不转了，出院。”张晓彬骤然起身，觉得头晕眼花，他缓了缓，才又说道，“转什么病房，我这儿都没事儿了，姐，办出院，咱们走。”
护士长看了张晓彬一眼，“出院？你想清楚了？”
“晓彬，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在医院多治几天……”张晓彬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
“妈，没事儿，走吧。”张晓彬下了床，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又扭头望向了窗户，“出院。”他口中慢慢地又吐出了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