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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赠洪方二子归福山序

觉山子洪子峻之与方子时素、谢子惟仁,皆福山六县道会之望也,盖领袖焉。洪侍御来巡东广而迁去,与甘泉翁、少汾子期曰:「垣也行必谢官,谢官必复来,卒学於罗浮西樵之间。」既守温三年,兴学致治有闻。时宰衔其畴昔劾疏之病己也,望风者因其杖弭饥民杀京宦之变。变时大患,如割毒在肤,间不容发。乃蒙见谓弭乱为酷,罢官而归。途寓书於两山之主曰:「即如约来卒业矣。」明年夏,乃裹粮束书,与方子沿星源,泛彭蠡,过洪都,溯十八滩,踰庾岭,度峡山而来。问甘泉子於西樵之墟,访烟霞之洞,入朱明之天,憩青霞之馆,蹬黄龙,步明月,与叙履历之途,叩进修之次。二子曰:「垣也,瓘也,别先生数年,惟遵天理之训,随处体认之功耳矣。而人或以为外也。」甘泉子曰:「然则体认之者心乎?外乎?内乎?天理在心乎?内乎?外乎?随处之者谁乎?外乎?心乎?随静、随动,随寂、随感,随造次颠沛,随家、随国、随天下,随患难、随夷狄,随跬步之内、随千万里之外,无非此心中正之规,天理自然之体,不离乎勿忘勿助之间。握其机者谁乎?心也。虽然,吾闻之师,心有所往,情随景迁,天理亡矣。性不迁故无不通,通天而天,通地而地,通万物而万物,通神明而神明,通四海而四海。且二子之来也,於星源,心迁於星源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不则不离斯於星源矣。於洪都,心迁於洪都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洪都矣。於十八滩之险,心迁於十八滩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十八滩矣。於梅关,心迁於梅关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梅关矣。於峡山,心迁於峡山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峡山矣。夫无入而不自得,於心不离斯,斯之谓体认,果在内,非由外也。」又曰:「然则登樵山,游罗浮,心迁於西樵罗浮乎?而见斯乎?」曰:「吾心不迁矣,吾亦不见矣,吾见夫子之真而相忘矣。」凡三阅月,相囗囗囗乎九十六峰之巅,四百三十二峰之上,嗒然内外之两忘也。而凡息存之觉,道义之门,天地宇宙变化之通,口可言者不靳於言,至於不可口授而可心授者,默然以神相通而已。思曰睿,睿其通也。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二子之归,其有思乎?思罗浮即罗浮矣,思西樵即西樵矣,思予即见予矣,思真予即见真予矣。惟中思也,故能无迁而无不通。语曰:「见尧於羹,见尧於墙。」言神受也。是故其可言者,口授也;其不可言者,神授也。耳得之者口授,心得之者神授。口授者,人之道也;神授者,天之道也。人之道可贤,天之道可圣。二子行矣,尚其思之归以告诸六县四方道会之同志者。邓默斋文集序甘泉子曰:此吾故友默斋诚之文集也。其子禨、等辑其平生所作诗若文若乾卷,囗若乾首,以谒余序而梓之。予受而阅之曰:富矣哉言乎!盖默斋先我见白沙先生,吾又先乃弟囗囗囗之拜石翁於白沙。贲斋得石翁手书,途遇囗囗囗囗立船头,恶少不加害,翁作诗与之。后予囗囗囗囗季同游西樵,伐鼓[霄]征,啸歌云月,则囗囗囗囗囗囗囗[动]不[苟],私[语]曰:「是有德人也乎!」见其兄弟怡怡,互相推致,则[私语]曰:「是孝友人也乎!」及予以国史编修奉命安南,道出南宁,而默斋时由赣柳二州来判南宁,郡氓有歌,候迓有作,登高有怀,则又私语曰:「其忠信人也乎!」然吾徒知默齋為孝友忠信有德之人,又安知默齋?於文華詩詞,至於如此之富也!夫诗文,言也,言心之声也。有是心,不能不发於言;发於言,不能不相杂而为文,咨嗟而为诗。孔子曰:「词达而已矣。」「有德者必有言。」故曰:「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孝友之人,其言愉如也;忠信之人,其言确如也。」然则默斋之诗之文之言,其蔼如愉如确如者乎!殆可以传矣。因序诸简端,还邓氏。夫八十二衰翁,固任真而少文也。默斋之文,顾待吾文而传哉?默斋名德纯,字诚之,顺德水藤人。

陈子至言序

甘泉子曰:夫至言何为者也?言之至者也。辑白沙陈先生之言之至而为之,以示人约者也。曰:言何以为至也?言由中出者也,本乎其自然者也,白沙先生之言也。曰:夫道以天为至,言诣乎天曰至言,人诣乎天曰至人。必有至人,能立至言。尧舜周孔其至矣,下此其颜孟大贤欤!水也伏读先生之书,若文若诗,无虑数万言,曰:「博矣哉!如天之无不覆也,如地之无不载也。独惧夫学者读其书,诵其诗,而未必知约也。」乃命门人钟周辈辑其要约,以便初学之览,将以反说约也。凡八卷二十四章。古林何子见之曰:「宜题曰『陈子至言』。」盖本诸先生之语也。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人诣天也,夫斯之谓至人。白沙先生自然之学,非斯人之徒乎?书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於帝其训。」言诣天也,夫斯之谓至言。先生辅相皇极之言非撰乎!或曰:「何哉?子之阿於师也,拟伦之过大也。」曰:「非敢为大也,道一也。夫道一而已矣,何其大?天一而已矣,气一而已矣,人一而已矣,庶民於帝,其自然一而已矣。白沙先生自然之学与天一也,奚其大?」或曰:「子之言自然,是吾之惑滋甚!夫然则老庄先得之矣!」曰:「老庄,人为之私也,奚其自然?子谓天地之德,日月之明,四时之序,鬼神之幽,於帝之训,非自然乎?先生之言不用安排,非自然乎?昔者横渠张子曰:『人知道为自然,而不知自然之体。』明道程子曰:『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又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元无丝毫人力。』夫无人力者,自然之学也。皆灼见夫至道者也,奚其惑?是故君子能见自然之体而自得之,是亦至人已耳。言发乎自然,浑乎与天无作,是亦至言已耳。」遂谓九山汤子暨宝潭钟子诸子曰:「君等深知乎石翁自然之学之言乎?吾将与子相勉乎至人之道,入至言之训,默而成之,以归於无言,然后为至学也。孔子曰:『予欲无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夫无言者,教之至也。作至言序戊申正月

非老子序

叙曰:非老子何为者也?非老子之言也,非老子之作也。道其道,德其德,非吾圣人之所谓道德也,是以知其非老子聃之作也。聃称年踰几百,夫历年弥久,宜道德弥邵。古之称 耇老成人者,曰「其稽我古人之德」,曰「其有能稽谋自天」。今观老子道德上下篇,无一言概乎天理者,其能稽谋自天乎?无一言发明六经之指者,其能稽古人之德矣乎?非怪诞不经之语,则权谋术数之指。予故知非聃之所为作也。记聃为周柱下史,多闻博古,必贯穿三坟五典六经之奥者,而谓聃为此书乎?如聃为此书,则聃之志荒矣!异言流播,伪以传伪,而不知此书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忠信之薄」,是薄礼而不为者也,乃称孔子问礼焉,何居?又称犹龙焉,何居?夫问礼之言是,则薄礼之言非也;薄礼之言是,则问礼之言非也。故知上下篇决非聃之作也。又称关尹喜请作道德经五千余言,今观五千言可一言而尽之,曰「无」之一字足矣,奚以五千之游言,谍谍呶呶乎为哉?其必喜之徒伪为之也,其伪泰誓之类也乎?其汲冢之周书之为也乎?未可知也。世之悖圣离道之君子,又从而章解句释之,以圣经贤传之言附会其说,并称二圣。或援孔以入老,或推老以附孔,皆望风捉影之为。语曰:「河豚可食,命亦难舍。」其言可悲也夫!是无怪乎前此问礼犹龙之附会矣。今且不暇鸣鼓而攻之於庙庭也,特为此惧,闲先圣之道,又恐诐(谣)[淫]邪遁之言或蔽陷离穷乎我也。夫孟子之学必先於知言,学者常知言焉,则邪不能入之矣。故予忘其年之耋耄,词而非之。非之,所以明先圣之道也,实不得已也,予岂好辩哉?予岂好辩哉?戊申四月

罗浮诸胜嘉会诗序

罗浮诸胜嘉会诗者何以也?易曰:「嘉会足以合礼。」礼也者,理也;合也者,合也;合众人公共之理以观理,理斯著矣。甘泉子曰:观道者如观星矣,一人指之,不若十人指之之明也。古之言学者,有居学焉,有游息焉,然而居学不若游息之得於心之深也。昔者樊迟从游於舞雩之下,而闻崇德修慝辨惑之指,游息之学也。游焉息焉,乐发於山水之间,而不在於山水,何则?心会景融则乐,乐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乌可已,故咨嗟之,咨嗟之不已,则形於言,言成声,则协而为诗。诗者,心之声也。心存乎乐,声成乎文,故其为诗也,中和且平,使人闻其和平之声则乐,故大乐与天地同和。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以此心此理之大同也,岂小小哉?或曰:「道义由师友有之。」其无亦濂溪激励乎人之过乎?盖斯理也,天下古今公共之道也。人自具之,人自有之,岂假他人之有以为有?故甲不与乙借,乙亦不能借与甲,人人自有之也。自有之,故声气之同;声气之同,故能感应之速;感应之速,故生於心,发於言,咨嗟歌咏而不能自已焉。戊申仲冬廿九日,督学蒋道林自武陵自衡山携罗子子钟、蒋生囗囗本学,不远四千里而来,至止天关精舍,移馆小瀛。予以钟叔辉、梁观光、周自正、郑孔新、谢振卿,与之同游罗浮、甘泉、独冈、莲洞、石巷、钓台、小华、西樵诸胜。景与神会,即发为诗歌,不求工拙,各适其适而已。其亦发乎性情而不累於性情乎!此诸胜嘉会之诗所由作也。甘泉翁为叙其意如此云,亦犹虞廷赓歌必先叙其所以歌之意也。戊申十二月

庐陵黄氏总谱序

庐陵黄氏总谱何为者也?琴冈侍御之所为作也,以致爱敬於其三族者也。琴冈子嘉靖戊申奉命代巡於广之东,广之东之士、之军、之民戴焉。明年暮春,瓜期已及,自端州以书来征文曰:「如桂故婺人也,唐肃宗时祖曰显升者,以事来庐陵,遂家於北乡菰塘,是为始迁之祖。三子曰楩、曰囗、曰梓,楩又曰嵩,徙义城,最蕃衍。后登正德甲戌进士,为御史,为督学贵州[者]曰国用;又领乡荐者曰泾、曰国周、曰国奎、曰时康,[则]皆义城之族也。囗居馆前,则自为馆前之族也。梓[仍旧]居菰塘,九世孙曰百三,赘居官塘,由人才[入选曰应瑞],为郡同知。曰文贵,[为]南京光禄丞。至如[桂登]戊戌进士,为今官,乃菰塘之族也。夫四居共为三族,三族出於一祖,故谱之作,盖欲萃其离而合之一,其道何居?幸惠文於谱首以光焉。」甘泉子曰:「以吾观於谱,而知大道之易易也。夫萃聚人心,莫善於谱;其兴人心,致化理,亦莫善於谱,而文词不与焉。夫四居之族出於三祖,一体之传也,四肢之分也。三祖出於初祖,一人之身也,一人之心也。知一体,则知尊祖矣;知四肢,则知敬宗矣。今夫一人之身,刺之而心知痛,四肢之痒而心知爬,可以一人之心,而不知爱敬其一身四肢之所自出与同出乎?是故达者观其谱图焉,思过半矣。夫谱有纵观焉,有横观焉。纵观之则自吾身而吾考,而吾祖,而吾曾高始祖,一人之身也,而尊祖之念油然而生矣。横而观之,自吾身而服,而吾兄弟之肢,而吾从兄弟之肢,而吾再从兄弟之肢,而吾三从兄弟之肢,以至於始祖一人共体同胞之肢,而敬宗之心油然而生矣。善哉欧阳氏之谱乎!永叔之谱,天下莫不知其善而效法之。后世善欧阳之谱而效法之者,不知其几百千万亿家,未闻其人皆永叔也,而永叔独以文章功业胜,则夫谱之胜果在人也,不在谱也。」或曰:「永叔固琴冈子之郡人也,琴冈子得於流风余韵者必多矣。」甘泉子曰:「夫琴冈之文行功业,所得於六一者固多,若夫稽诸岭南行事,发奸摘伏,洗冤泽物,未暇枚举。至於率先族子,作会惜阴,夫惜阴也者,大禹之所以成圣也,盖有本之矣。是故能惓惓然思以大振白沙先生之正学,开示四方后裔之迷途,追濂洛关闽之轨,以入孔孟禹汤文武尧舜之大道。计其所就,足以超驾六一,以托斯谱於不朽者,有余裕矣。如水也,区区之文词言语间,岂足以光胜名谱哉?」姑以序诸首,使知开卷斯谱,当作如是观。己酉四月[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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