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伊兰家出来,我们直奔的地方,就是狄飞的家。希望能在他那得到一些关于白夜的消息,我希望我那时的感觉都是错的。我不想让自己再与他纠缠在一起,那种错综的爱恨纠结像一条打乱的麻绳,相解开也没有头绪,我的心究竟偏移在那一边,感觉都是在痛苦的煎熬。
“当当……”敲了很多下门,但屋里一直没有声音回复我。狄飞没在家?或许自从那次见过他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回来?我的心有些忐忑,想到那天最后见他一面,那种表情,让我不由的心中一痛。有些后悔在他临行时说那样的话,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现在回味起来有点像诀别。
越是这样想,就越感觉心里憋闷,不好的预感也就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Cat看着紧锁的门问道我。我垂着头,叹口气,抬起头告诉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Cat我很担心他。我怕他会出什么不好的事。”
我感觉此时好无助,脑子里都是马行或者说是狄飞的影子。口中一直不承认狄飞是我的兄弟。我固执、倔强只是一直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当有不好预感降临时,我才开始真正的认识到自己的心。无论是狄飞或是马行,他都是我的兄弟,为什么当时不能抛开一切去容纳他,承认自己的心。
“别着急,别着急。他不会有事的。”Cat在一旁安慰着我。
我看了看她,知道她这样说也是为了安慰我。有没有事她也不会知道,可我就是对这样的话感觉很受用,像个孩子一样的确信不疑。
狄飞没在家,我们只好又回到我那个临时租住的房子里。这是我和Cat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不是她,是她的姐姐。一切都和我走时的样子一样。
“这是你的家吗?”Cat看着很兴奋的说道。
“这不是家,只是我临时住的地方。”我瞥了一眼这里的一切,“家”对我的含义很深,那应该是一个有亲人期待你早日回到的地方。
“这里感觉很舒心。”Cat说着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她瘦小的身子整个窝进大沙发里,闭上眼睛,嘴角还噙着笑容。
我看着她那样,不由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外面的血雨腥风是否都与这里没有任何的关系。
“对了,刚才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Cat睁开眼睛望着我,身子一直窝在沙发中。
“那是我兄弟住的地方。”其实很容易就可以说出我和狄飞的关系,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可当时却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这个地方也有你的朋友吗?”Cat难以置信的问道我。
“嗯!”我只是轻轻的应了声。
“他是魔灵,还是人。”她依旧和一只小动物一样那么好奇。
“魔灵。”
“真是难以置信,我越来越想知道你的过去。你所经历的一切。”她看着我的眼,有一阵的出神。我拍了拍她的头,说道:
“以后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去营造不同的未来,至于过去……”最后我只是柔和的笑了笑,从她的身边走过。
那些过去,我都不愿意去回忆,因为背负太重的负担。不愿想起每个人在我面前倒下时,那瞬间的表情、不愿回忆起每个人从生到死之间的痛苦挣扎。我的世界太多的创伤,却无法一一的包扎好伤口。不想其他人轻易的打扰到它们,让不相干的人去和我一起欣赏那些结了疤的伤口。
“洛寒?你在忙什么?”这时,屋内的Cat走出来,她舍得离开那个沙发了?
“煮饭。”很实际的回答,跑了一天了我们的肚子都该饿了。刚说完,就听到Cat的肚子咕咕的叫着。她不好意的对我笑笑,忙说道:
“那我帮你。”灯光底下,我们忙碌的身影印在锅里冒出的蒸汽上飘渺不定,这个房子多了一个人,却真的有一种家的感觉。
经过在伊兰家里发生的那件事后,我的心也挣扎过,是否能接纳cat做我的女人,可是我不能像一个无赖那样推脱自己犯下的错误。对于这种决定,我只能再次对不起箫竹,那个一直等待我的人。我做人很失败除了说对不起,能伤害她们,我还能做什么?
一顿很简单的饭菜在两个人的忙乎下,很容易搞定了。人真是饿的时候,吃什么都觉得是山珍海味。一顿饱餐之后,我们的情绪都很饱满。我把饭碗端出去来刷。
Cat跟在我后面,偷偷的笑着,我问她笑什么。真看不出有什么事情,值得那么高兴的,她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就跑开了。我也没去管她,大概是一个小丫头再想着什么好玩稀奇的事情吧。平时她就待在伊兰家没有走出来过,第一次跨出那院子后,看什么都是好奇的,也不足为奇。
忙完之后,等我出去时,看到她还在那个沙发上居然睡着了。我无奈的摇摇头,拿出了毛巾被给她盖好。就走出了屋子。
因为心中有事,就一直没有什么精神干别的。左思右想还是得再去狄飞家一趟,看看他回来没有?当我到了狄飞家,仍是刚才走时的样子,门紧锁,情绪非常低落,满怀希望的来,却失望的回去。
我颓然的坐在他家的门口,身子靠在门上,说不出的烦闷。想找一个出口排解出去,可是却看不到那出口会在哪?
除了叹气,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排解心中的郁闷。昏暗的橙色灯光在夜晚起不到什么作用,却依旧执着的亮着。昏黄的光晕告诉我,它们会一直燃烧,为黑夜中需要它们的人而奉献出所有的力量。希望明亮能给还在漂泊的心,指引出一个归途的航标,免得他们再次迷失在归途之上。
“咳咳……”一阵短促轻微的咳嗽声把我吵醒。我居然在狄飞家的门前睡着了。狄飞那张脸露出了满心的笑容,印在我的眼睛中。我无意识的呆呆的看着,又揉揉眼。突然,意识到狄飞,他就在我的眼前。
“你终于回来了。”有些压制不住的喜悦,超乎我的想象。没加修饰的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里?”他显然有些惊讶,苍白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究竟是惊讶还是惊吓?
“当然是来找你了。你,还好吧?”我看着他如白纸的脸色,担忧的问道。
“我没有事。”他轻描淡写的敷衍一句,显然这句话一点没有说服力,因为他说完话之后,又是一阵强烈的咳嗽。那声音好似要把内脏都一并咳出来才肯罢休。
我上前扶他,刚一碰到他的手,就感觉非常的冰冷,那哪是有生命的温度?分明就是乱葬岗爬出的死尸。
“狄飞,你怎么了?”我怔住了,突然有一丝很糟糕的预感袭来,握住他的手紧了紧。
“扶我进屋。”他这回没有反抗,只用了沙哑的声音喃喃的说道。
帮他开锁时,我的手再不停的颤抖。用了很长时间才把门打开。当我用手抱住他的背时,才看到他后背的衣服被黑色的液体浸湿。粘稠的液体混在他的衣料上粘成一片。他的脸色更加惨白。
我赶快把他扶到沙发上,然后,手忙脚乱的去找一切可能治好他伤口的药。他叫回我,不让我做这些。
“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我几乎吼道。
他只是摇摇头,对我勉强的笑了下说道:
“我,我看到了部诺。”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进入迟暮的老人,丝丝的哑然还有一些不舍的情义。我第一次听到狄飞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伴随着无尽的沧桑,和我印象中那个活泼有活力的人判若两人。
“部诺,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女孩。大概她可能忘记了,可我从没有忘记过她。”他的眼神开始飘渺,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她还在魔灵地域时,我就已经认识了她。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女孩,而我也是一个懵懂的男孩子。我认识她是在一个孤儿院里,我们都在那里。第一次见她,就被她的双眼所迷住。她大大的眼睛总是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而魔灵却没有那种眼神,纯洁的如雪山的冰水。
因为她身体一半流淌的是人类的血液,所以在这里有很多讨厌的小魔灵欺负她。我总会帮她赶走那些如苍蝇一般讨厌的坏人。我们便总在一起玩耍。”他说到这,眼神一直望向前方,就如部诺在他的眼前一般。
“但是有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院长告诉我,部诺离开了这里,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不信,当我来到她的房间时,那里空无一人,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过,而我送给她的那只紫色的蝴蝶还放在她的枕旁。
我送给她的时候,她曾说过‘一辈子都不会丢掉那只蝴蝶的。’可是,最后她,她还是这样的走掉了。”我被他们的故事所震撼到了,没有想过他们居然还有这样的往事。
“之后,我就失去了她所有的消息。直到我又回到地球时,又一次遇到她,才知道她都长那么大了。当时,我好想认她,可是我不能。
几十年的光阴,它让我们相见成陌路。我情愿我们都不认识,都没有一起经历过的童年。”他的眼皮垂下,卷曲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水滴,那一滴集聚了多少的苦涩。
注定的相遇、突然的消失、偶然的重逢,才知道他们居然永远只能做敌人,是谁导演了这场悲剧一开始就是一种错误。
“我帮你,治好你的伤。”我振作起来,要为狄飞疗伤。
“没用的。洛寒,谢谢你还愿意在这时听我唠叨。”他的声音更加沙哑。
“胡说!什么没用。你是我的兄弟,我一定要救你。”我抓起他的手,心里想着爱,像那次给箫竹输送能力的情形。
“你还把我当兄弟,谢谢了。是时候该还给你的灵魂了。”
“什么?你说什么?”
“洛寒还记得,你杀死梅佐时,我曾说过的话吗?”我点点头,一直都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是当时狄飞并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
“我说那是‘命’。我、梅佐、雷蒙其实都是你元神的灵魂分体。只有我们都消失之后,你才能恢复成真神的状态。”
“什么?”他一直没说的命就是这样的,为什么那时他看着自己的兄弟死而不去救,原来这是必然的结局?所以在梅佐死后我感觉身体有一种新的力量的充斥其中。
“我现在就把你的灵魂还给你。”
“你在胡说什么?谁要你的命!我不让你死。”我紧紧的握住狄飞的手,把能力传给他。那心里如暖泉的能力带着光明的爱,从我的身体里流向狄飞的手上。
当晶莹的能力流到他的手掌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狄飞体内的能力与我输出的能力汇合在一起,他们居然溶为一起。而狄飞的身体慢慢的变成了透明,他嘴角还噙着笑容,就快从我的眼前消失了。不!我是想救他,为什么会这样?
“洛寒,我的兄弟。认识你是我最大的财富。永别了!”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直到整个消失在我的眼前。那笑容还在我的脑海里回荡,还有他的话,可是这里却没有他的温度。
我呆呆的看着那个沙发,他刚才还坐着凹下去的地方,却空无一物。我的手空空的,体内多了一种温暖的能力。人都是这样为什么等到要失去时,才想要珍惜、才想要留恋。我的拳头紧紧的握住,甚至感觉不到指甲陷进肉中的疼痛。
这个动作持续了很久,当我看到手掌滴落鲜红的血时,才意识到手掌传来的痛楚。站起身,猛然间有点眩晕。多亏手扶住了墙。
跌跌撞撞的来到狄飞的卧室,那只紫色梦幻般的蝴蝶还停落在床头,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可终究物是人非。我小心的把它捧在手里,这是他最后交给部诺的东西。
看着它,如看着那个一脸阳光笑容的人。把我体内的能力输入蝴蝶身上它活了起来,震动起漂亮的紫色翅膀。
几十年前遇到他们时,它也如现在这样,现在它复活了可他却在哪里?
紫蝴蝶落在我的手臂上,它很贪恋那里,正忽闪忽闪着翅膀,像一朵紫色的小花。它一定是感觉到我体内狄飞的气息,却把我当成了它的主人。
死去与重生只是在这一刻,得到了另一种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