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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活着,就是为了用生命陪伴你

爱情永远是绚丽烂漫的,在绚丽的背后,会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苦痛来支撑。

在爱人面前,在爱情面前,赵一荻是坚强的女子。面对与过去安逸优裕生活完全不同的残酷现实,她内心深处有苦痛,有抑郁,为了排解这种痛苦,她一度靠吸烟消愁。赵一荻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吸烟更加损害了她的健康。

她年轻的时候,牙齿不好,在天津的时候就经常在闺蜜们的陪伴下到一个外国医生的诊所看牙。后来经过多方诊治先是拔去几颗,致使口腔发炎,最后没有更好的诊治办法了,所有的牙齿都换成了假牙。也就是说,美丽的赵四小姐那一口整齐漂亮的牙齿居然都是假的,人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在艰苦的幽禁生活中,这一口牙齿还是很耽误事的,至少在吃饭方面和真牙齿还是不一样,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健康。

饮食本来就不是很好,牙齿又不给力,苦闷的时候还会吸上两口烟,赵一荻的体质越来越差,身体纤瘦,总也胖不起来。赶上现在,这样骨感瘦弱美女是时尚女孩们梦寐以求的,让她们羡慕忌妒恨。她们哪里知道,赵一荻不是刻意减肥,她恨不得让自己胖一些,再强壮一些,有更多的精力照顾和陪伴张学良。

为了张学良,赵一荻什么都能做到,就是戒不掉抽烟的癖好。如果下定决心去戒,一定能戒掉的,只是她依然把抽烟当成解脱精神苦闷的一种方式。她抽烟的姿势很优雅,细细长长的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她把自己包裹在缕缕轻烟中,凝神看着轻烟在空中袅袅飞舞,她的脆弱只有在这一刻才深深凸显出来。张学良对赵一荻抽烟这个问题也很矛盾,他劝她戒掉,又担心她彻底戒烟之后,心底不愿对任何人说的苦楚没法排解,她抽的不是烟,是别人不知道的苦涩。张学良自己心里苦的时候,可以对她发发脾气,她又能对谁去发脾气呢?

常年处在那种与世隔绝的状态,是很考验人的意志的,意志不坚定的人长此以往会被折磨疯。只是,被严密看守着的张学良和赵一荻还没被折磨疯,看守所长刘乙光的老婆率先疯了。这个女人自从嫁给刘乙光后不久,就随军跟着丈夫到处转移,她是随军家属,有行动自由,但是和住在大城市的官太太们比较,她还是亏大发了。整天住在深山老林,深入简出,特别是到了台湾之后,住在高山族人聚集的深山区,想出去一趟都不容易。这个女人心里无比憋闷,一开始是轻度精神病,只是神经兮兮的,后来发展得越来越严重。这个疯女人很不让人省心,大概是觉得都是因为张学良和赵一荻被关押,才让她吃了这么多苦头。她没把怒气撒向******(当然,她也见不到老蒋),就把心中的怨恨都撒给张学良和赵一荻。张学良是男人,她还怕惹不起,主要目标基本上就是赵一荻。

赵一荻要承受很多精神压力,其中还包括刘乙光的疯婆娘给她带来的莫名其妙的伤害。

刘乙光死心塌地效忠******,张学良在新竹井上温泉一住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刘乙光一直是尽职尽责的看守所长,和他在一起,谁都不快乐,这个人整天板着一张阶级斗争脸,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他老婆之所以会疯掉,也和他的这种压抑情绪有关系。他经常回台北领各式各样的命令,从******那里他领回来一个深蓝色的日记本,传达******的指示,说要让张学良写西安事变勾结共产党的真实经过,要向世人还原真实历史。

西安事变这个结,算是彻底系上了,无论如何老蒋也解不开。这个蓝色的小本本让原本以为有了希望曙光的张学良又陷入绝望中。那个夜晚,他思前想后不能入眠,他对赵一荻说:看样子我们这辈子也甭想出去了,老蒋虽然老了,脑子好使着呢,他还记恨着西安事变,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揪住那件事不放。

新竹井上温泉是张学良和赵一荻住得最长的一个地方。1957年10月,******终于发了一点恻隐之心,让他们从这里搬出来,住进了高雄西子湾。

当初刚住进新竹井上温泉的时候,赵一荻还是三十出头的年轻少妇,搬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写满沧桑,虽然依然俊俏,但和当年的俏丽已经大相径庭了。

这么多年看惯了那一小片风景,哪儿有几棵树,哪儿的山坡有几个皱褶他们都能数下来,现在走出那封闭的山林,一路南下,在他们眼里,外面的世界到处都是景点。赵一荻很久没有这样兴奋了,他们到处拍照留念,像两个快乐的大孩子。

高雄西子湾比井上温泉繁华多了,这个地方房屋宽阔,环境优美,是二十余年来最舒适的处所。在这里,张学良和赵一荻的心情都好多了。张学良又开始潜心研究明史,间而研读一些佛教的书。赵一荻永远是他的铁杆粉丝,他喜欢上一件事情,她也跟着一起喜欢,只是张学良因为在井上温泉的时候,常年在油灯下看书,得了严重的眼病,视力越来越差。赵一荻的眼睛倒是没什么问题,咳嗽却是越来越厉害,有时候会咳得喘不上气来。

张学良眼疾最厉害的时候,根本看不了书,全凭着赵一荻读给他听。

赵一荻读着读着,经常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中断阅读,只好无奈地停下来,待稍稍好一些再继续。

1958年5月17日,宋美龄突然光临西子湾看望张学良。因为过去她不太喜欢赵一荻,赵一荻在她面前显得很局促,不知道该怎样接待“总统夫人”。

在井上温泉的时候,宋美龄曾经去过一次,这次又见面,明显感觉到张学良和赵一荻的身体状况都不如从前了。赵一荻这个女人为了张学良搭上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近二十年与世隔绝的苦难生活,使人们心目中的这个绝世红颜已经凋零成这般成色。毫无疑问,她不是大家心目中的那种花瓶女人,宋美龄对眼前的穿着朴素的布衣赵一荻也有了肃然起敬的感觉。宋美龄和于凤至非常熟络,甚至于凤至还拜了她的母亲做干妈,眼前的这个女人性格和于凤至完全不一样,她是个非常有教养的女子,从不张扬,沉默寡言,别人说话的时候她静静听着,不随便插上一句话,看上去那样谦逊温柔。通过两次接触,宋美龄有些喜欢她了,感觉以前自己大概是误会了她,这个女人无视没名没分的现实,豁出一生陪伴照顾自己心爱的人,尘世间,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赵一荻这样?这样的女人,任是谁见了,都会产生一丝怜惜和敬重。

发现赵一荻脸色憔悴惨白,不停在咳嗽,宋美龄关切地说:你应该去认真查查身体,咳嗽总要根治一下才是。

赵一荻说这些年一直这样咳嗽,已经习惯了。

宋美龄劝赵一荻还是把烟戒了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赵一荻说正要戒呢,抽了许多年了,马上戒掉也难。

宋美龄随手翻看张学良读的书,问他,还在研究明史。

张学良说,除了明史,还有佛学。

一生笃信基督教的宋美龄告诉张学良,你的研究方向错了,应当研究基督教,最好读点英文书籍,深入理解基督教义。

宋美龄发现张学良的眼睛病得很严重,她回台北后立即联系好医院,让他到台北医治眼疾。这次去台北,******在台北大溪官邸召见了张学良。这是时间不长的一次会面,大多数时间他们进行一些不咸不淡的寒暄。其实,见还不如不见,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和拘谨。寒暄之后就是良久的沉默,对在多年幽禁中已经日渐老去的这个秃顶的小老头,******依然念念不忘提起西安事变,依然是没完没了的谴责,旧日恩仇还是难泯,看来老蒋这个人很记仇的。

记不记仇对于张学良来说都无所谓了,大好的青春时光已经在幽禁的寂寞中度过了。治好了眼睛,他重新回到西子湾,他觉得,这个地方也挺好的。只是,自从上次宋美龄来过之后,他不再研究明史和佛学了,改研究基督教了。之所以转得这样快,除了他格外信任宋美龄,这些年来他的心一直是空落落的,从明史中并没有获得多少有价值的慰藉,从佛学中,他也没有学到什么真经,不知道这个基督教是做什么的,既然有人推荐,权且试试,万一能让自己的精神得到解脱呢。对于赵一荻来说,张学良信什么,她就信什么,她无条件追随他。

宋美龄第二次到西子湾已经是1960年元旦之后了,除了督导张学良研读《圣经》,皈依基督教,她发现赵一荻的咳嗽越发严重。她回去后说服******把张学良和赵一荻移居到了台北北投,在台北市最北边的阳明山上,这个地方山清水秀,也是温泉区,但和井上温泉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赵一荻的肺病似乎更加厉害了,她面色苍白,咳嗽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还会咯血。刘乙光经过请示******,送她到台北荣民总医院进行了系统检查。检查结果很不乐观,她右肺叶上出现了一个小拇指大小的阴影,初步疑为早期肺癌,属于占位性病变。医生说抽烟成瘾损害了赵一荻的健康,必须马上住院治疗,同时马上戒烟,否则恐怕没有什么药能给她治了。

宋美龄亲自过问赵一荻的病情,建议台北荣民总医院组成以著名专家卢光舜医生为主的医疗小组,对赵一荻的病情进行治疗。他们的意见是赵一荻肺癌初期,暂时以药物治疗为主,先不考虑开刀手术。张学良也是这个意见,身边没有了赵一荻的陪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样离不开她,这些年他和她已经成为一体,谁都不能没有谁。赵一获得肺癌的消息让张学良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他也倾向于保守治疗,按照当时台湾的医疗条件,开胸手术风险很大,他不能让赵一荻冒这个风险。

赵一荻对她的病处之泰然,她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她只有一个信念,自己不能死去,未来的日子还要陪伴张学良。所以,只要能治好她的病,即使冒着风险开刀也无所谓,她不怕吃苦受罪,这辈子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习惯了。

按照卢光舜制订的治疗方案,赵一荻的病一天天好起来,脸上有了难得的红晕,精神也好多了。最高兴的是,他们在医院见到了已经搬到台北居住的张学良的五弟张学森一家。那么多年没有见到过亲人了,这次相见让张学良和赵一荻感觉很温暖。亲情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只是被严密的看守阻隔着,相见很难。

赵一荻不再咯血了,病情渐渐稳定。美国那边传来好消息,儿子张闾琳要结婚了,新娘子是加州大学的同学陈淑贞,粤系军阀陈济棠的侄女。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算是门当户对,赵一荻看重的是这对小夫妻之间的浓浓真情,她用自己一生的爱情经历总结出,只要彼此深爱,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从病床上爬起来,赵一荻以为从此自己的肺病就彻底好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活着,好好陪伴爱人。

重新又回到北投,她和张学良一起继续学习基督教神学的功课,他们已经成为虔诚的基督教徒,这也正是宋美龄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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