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虹最不喜欢被人威胁，虽然她在厦大进修过，但真不是吓大的。
有话好好说，合适的要求她会一一考虑。但现在马娇娇竟然威胁她，这可真不知所谓。
“曼曼怎么了，有个事我忘记说，下午她刚把镯子还给李晶晶。”
虞虹语气得瑟又无奈：“那孩子，我就是随口一提，说李婶很喜欢那镯子。她心里就一直当个事，见到晶晶赶紧还回去了。”
吹捧自家孩子是每个家长的爱好，如果对方家孩子也好，那彼此相互吹捧，渐渐也能产生革命情谊。
但马娇娇这种熊孩子家长，听到别家孩子那么乖，再想起自家阴沉的儿子，还有那个……提都懒得提起的李晶晶，她简直要心塞到心肌梗死。
“她还回去了？等下我问问这事，虞虹，李成梁那边？”
“他与我无关，不好意思，我爱莫能助。”
要是十分钟前马娇娇打电话过来，虞虹肯定会答应帮忙。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还可以糟践下李成梁，低付出高回报，何乐而不为？
可曼曼却提醒了她，报复李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忽略他们，自己把日子过好。
她了解李成梁的脾气，得知她过得很好，他绝对会寝食难安。一石二鸟、此消彼长，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挂掉电话热爱疲惫地倚在床头，这次她回北京压力也挺大。跟继周静悄悄结婚后，她总算过了一年舒坦日子。但马娇娇跟团去邹县学习，把这事捅了出来广而告之。七大姑八大姨，好不容易这么多年终于抓到点虞家什么事，远的近的甚至有些她不认识的，都纷纷来电话或直接登门拜访。
要单是祝福还好……
大多数人见到继周照片后，第一反应问他在哪个局上班。得知他是小学毕业的农民后，灾难来了。好的夸两句村里人实诚，回头躲家里笑话；坏的直接惊讶，甚至有些人询问她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一大波老共产党员，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竟然向她郑重推荐各种大师，直言斋戒做法、供替身等方案可破此劫，消灾避难、逢凶化吉。
简直烦不胜烦，活了近四十年，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虞家有这么些亲戚。
“虹虹，出来吧，你表嫂已经走了。”
邓芝走进来，虞楠跟在姥姥后面，面色呆滞地走进来，活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虞虹扶额：“娘，那明明是我姥姥家舅舅的女儿的表兄弟媳妇，一表三千里，表这么多层都能围地球转几圈。”
邓芝无奈地叹气，亲戚找上门总不能乱棍打出去，总得好吃好喝好招待。虹虹这才见了几个？从前几天她还没回来开始，她跟老头子几乎成了接线员，几乎连连检查虞北功课的时间都没。
“忍忍吧，这两天你开完会，他们总不能跟到你家去。”
“那你和爹可怎么办？”
虞虹不办婚礼，就是怕这一出。在她看来王继周比圈子里大多数男人好太多，他长得好、会赚钱，做饭洗衣整理家务都是一把好手。跟他在一起谈恋爱三年、结婚一年，每天下班回来有热乎乎的饭吃，房间乱了永远有人为她收拾好。她似乎又回到少女无忧无虑的时代，放学回家直接吃饭，衣服脏了脱下来会有人洗干净。
“我们就全当看热闹。”
热闹？
惹恼还差不多！
爹是个文化人，平常没事最喜欢泡壶茶，坐客厅打棋谱，左右互搏有时候杀得忘记吃饭。娘是名艺术家，她可没听说哪个曲作者，喜欢整天七大姑八大姨上门嗡嗡叫。
“娘，这样下去总不行，曼曼和继周也不是见不得人。继周有事要忙，要不先让曼曼露个面。”
邓芝很喜欢王曼，那孩子懂事又体贴。每次去邹县，她都做一堆易消化的美食，甜甜地喊他们爷爷奶奶，劝老头子不要多吃糖。
正因为喜欢，才不忍心她受伤。
“曼曼能应付得来？”
“那丫头聪明着，就我烫伤腿那事，她先找人打了李晶晶一顿出气，这会又把李家送来当医药费那镯子送回去。一来一回，好人全都让她给做了，李家那边挨了打，还有苦说不出。”
“他们自找的。”
邓芝心疼地看着闺女伤口，虹虹那事她听起来都晕。万一有个好歹，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怎么能受得了。
曼曼打得好！
打完还让他们有苦说不出，简直不能再漂亮。
“趁着放暑假，也让她来北京玩。前几年她一直留在店里帮忙干活，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来。”
“姥姥、妈，大舅昨天来电话，不是说电视台在办学生智力竞赛节目。曼曼来参加那个，肯定能得大奖。”
虞虹也知道这栏目，优胜者可以去韩国交流，这是一次免费的出国旅游机会。
“那个得学校推荐，你先问问看。要是她想来，叫你姥爷给她要个推荐名额。”
“行。”
虞楠有把握，曼曼肯定会来。
话分两头，挂断了电话的马娇娇心情非常不好。她能听出虞虹的不在乎，可这份不在乎却让她越发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恨虞虹，为什么她就不能表现的在乎一点，那样她也能舒坦点，最起码证明她这将近二十年的岁月不是一场笑话。
可她更明白，她就是个大笑话，而且这笑话还是她自己的找的。以前她沉湎其中，丝毫不知自己滑稽。如今梦醒了，她更该结束这一切。
对，结束这一切。
放下电话听筒，门边传来响动，李晶晶走进来，理都不理她直接往她奶奶那屋走去。
马娇娇跟进去，就听李晶晶说道：“奶奶，马娇娇现在可是我的监护人，我还没满十八，你放心吧，法院一定不会给她判离婚。”
骑摩托车撞人时她有恃无恐，仗着自己“李燕飞”十四岁的身份证为所欲为。如今对付她，臭丫头竟然还来这一套。
“晶晶，王曼还回来的镯子在哪？”
“什么镯子？”
“刚虞虹给我打过电话，下午王曼把镯子还给你了。那可是你奶奶最喜欢的镯子，你不打算还给她？”
虚弱的李老太太也看向孙女：“晶晶，那镯子你带着大。你要真喜欢，过两年你能带了再拿去。”
马娇娇看向自己光秃秃的手，婆婆有家底她知道，可结婚这么多年，她手指头缝里就没露出过哪怕一枚金戒指。
偏心也未免太过明显，不过这些她已经不在乎了。走到李晶晶身边，她抓住那只鼓鼓囊囊的衣兜。
“这是什么？”
玉镯碎片散落在床上，李晶晶眼眶泛红：“我不小心砸了。奶奶，你不知道王曼有多过分。她把我脸打成这样，想送回镯子了事。”
李老太太疼惜地将她抱在怀里：“晶晶不哭，你爸马上就出来，往后他在家里，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心爱的镯子被砸了，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就老太太这态度，往后家里东西不都得留给李晶晶。马娇娇最后一丝动摇消散，环胸质问：
“娘，家里谁欺负晶晶？你不满意李经李纬他们兄弟就直说。”
李老太太皱眉：“都是兄妹，不过是闹着玩，你想哪去了。”
“好，这个不多说，咱们讨论下刚才晶晶说那话，什么叫她还未成年我必须得养着她？”
祖孙俩一愣，大人当然得养着孩子。
“谁生的谁负责去养，反正她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别跟我扯身份证那事，假的就是假的，想查还不容易。我还是原先那句话，痛痛快快地离了，咱们往后也好相见。要真闹到法庭上，李家那些东西禁得住查？”
“马娇娇，你……真就这么狠心？”
“我狠心？你开什么玩笑！你有儿子、儿子和儿媳妇都有工作，有存款有房子，甚至还有最疼的孙女。说说看你哪点可怜，我又哪点狠心。电话就在那边，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先就叫警察。”
李老太太嘴角抽抽，权衡利弊，她再生气也只能选后者。
“我会去跟成栋去说。”
得到满意的结果，马娇娇转身走出去。眼看就要自由，她和儿子的一切也该重新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