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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谨按咸丰九年巳未五月,英夷入天津海口,上命僧邸御之,大获胜仗。轰坏夷船十余只,计毙夷匪六七百名。英夷随即遁去,而海防从此起矣。夫僧邸筹办海防,挑濠筑垒,伐树掘坟,姑无论招谤与否,而以之御英夷,则可谓殚尽心力已。

至今岁庚申五月,英夷由广东至山东,踞登州海口,声言俟伊马队到齐,即长驱大进,欲复去岁之仇。彼时我国之人,皆以海防可恃,有一僧王在,可高枕无忧也。考英吉利在南洋三岛,去中国七万里有奇,其由粤东历山左抵天津大沽口,计程一万三千余里,而计日不过半月,其船驶也。

至六月上旬,遂入寇天津。大小船百余只,该夷并闽粤各匪不下二三万人。传言带兵饷银钱可支三年,刀矛火器多而且精。出名者惟英吉利、佛兰西二国。夷酋有额尔金、葛罗、危咤马、巴夏里等名。先至北塘口停泊。此处僧营仗有地雷。夷人获一沙姓者,询知确实,即时将地雷挖去,整队上岸,伤民居数千家。是时僧邸意在决战,而朝中惠、怡、郑三王及肃顺等,意在必和。上意竟为动摇。相持日久,迄无定见。

至七月初四日,大势决裂。夷人以汉奸潮勇作马队,意在以我攻我。

初五、六、七等日,僧营连日开仗。因事多掣肘,故败多胜少。夷匪或虎皮蒙马,或猩毡裹人,我马队见之即溃。又因南炮台火药房被轰,该夷马步队蜂拥而来,直扑我大沽营盘。僧营不支,遂南北炮台俱陷。提督乐善阵亡。是役也,我兵虽败,未至大伤。僧邸苟再整劲旅,堵御谨严,夷其如我何哉。无如机由中制,奸党弄权,并私令该夷抄袭僧营后路,其意何居?真令人发指矣!僧营退守北岸,意仍在必战也。直督恒福袖出廷寄云:“业已违旨,尚一误再误耶!”僧邸顿足曰:“两年辛苦,费尽心血,一旦弃之,可惜也!”遂将大沽让出。及津人闻之,急往挽留,已兵退十里外矣。

夷匪遂于初九日入天津城,并不杀戮,且出告示云:“大英、法国提督水陆军门某某,为晓谕事:去岁我国前来互换和约,中国失信,伤我师旅。故今年前来复仇,又动干戈。于某日占居大沽,某日统先锋入天津城。我两国水陆会商,绝不骚扰百姓。尔等各安生业,俟大局已定,酌有章程,再行明示”云云。该夷携带眷口,盘踞津城。我兵一矢不加,甘心奉让。可叹可恨!朝中又命满中堂瑞麟领兵至通州防堵,直督恒福、中堂桂良、侍郎文俊,往津议和。僧邸大营退至张家湾扎住。有旨云:“僧格林沁办理一切,未能周妥。着拔去三眼花翎,革去内廷差使,以示薄惩。着桂良、恒福授为钦差大臣,驰往天津,办理事件。”

自初十至廿日,茫无头绪。夷人所要求者,如要现银一千六百万两,及设官盖馆等条款。奏闻后,奉上谕云:“勿得决裂和局,亦不可遽行应允。”圣意尚在两可,而该夷早已贿求桂良,全行应允,并许其五百人进京。京城一闻此信,安得不惊惶乎?京南一带各防兵均已撤回,恐僧邸复战也。僧邸回京,上不许其入城。听谗言恐其有异志也。既而廷寄有“不准该夷进城”之谕,而悍夷已不可制矣。遂于甘三日自津起队,甘五日至杨村,甘六日至蔡村,抢掠民夫无算。

而朝中于廿四日,忽有北巡之议。此乃端华、肃顺之谋。上深然之。是日御正大光明殿,召诸王大臣,示以暂幸木兰之意。皆无言而退,惟侍郎毕道远进言云:“从古国君守社稷,断无远出之理。”上复召诸臣云:“尔等所言固为有理,设夷匪入城,将置联于何地?”因相向而泣。一时忽传顺天府预备车辆,工部备木箱二百只,并黄幄行帐等件,户部备银六十万两。大城内外臣民,皆知驾必北行矣。是日山东、山西勤王兵到。申刻,怡王载垣、军机穆荫,自请赴津与夷讲和,以纾上忧。上许之。此时九城已设炮调兵,人心惶惶,眷属多有出城者。

廿六日,赏还僧邸三眼花翎。中堂彭蕴章、予告大学士翁心存、上书房、南书房诸臣,各递封奏。

廿七日,六部、九卿、都察院、五城御史科道等,均递封奏。奉朱谕云:“朕审时度势,今日巡幸之师,即为异日亲征之举。统带劲旅,坐镇京北,遥为控制”云云。即日已闻提督派惇王,监国派瑞常矣。僧王马递由贾格庄发。

廿八日,祁中堂巂藻、潘祖荫、刘成忠、九卿、都察院、科道各递封奏。潘祖荫折内云:“国君死社稷,上欲何往?”陆秉枢折云:“上何以对祖宗?何以示臣庶?”言之痛切。至胜保、曹登庸等折,直痛骂误国权奸,死有余罪。军机文祥,恳留诸臣勿散,欲力争也。召见时,剀切开陈,痛哭流涕,至于碰头血出。恭王、惇王、醇王抱上足哭留。圣心无可如何。遂于戌刻传旨云:“近因军务紧急,须用车辆,纷纷征调,不免喷有烦言。朕闻外间浮议,竟有谓朕将巡幸木兰,举行秋狝者,以致人心疑惑,互相播扬。朕为天下臣民主,当此时势艰难,岂暇乘时观省?且果有此举,亦必明降谕旨,预行宣示,断未有銮舆所莅,不令天下闻知者。尔中外臣民,当可共谅。所有军营备用车马,着钦差王大臣等,传谕各处,即行分别发还,毋得尽行扣留守候,以息浮议,而定人心。钦此。”又分赏防堵巡防内外兵丁甘万两,以示激励。皆以为我皇上至圣至明,一经转圜,足征干断,即英夷闻之,亦当退避三舍。此数日中,在朝者盈廷力诤,折奏纷纷。出城者逃亡离散,抢掠尤多,诚有幸有不幸也。

廿九日,僧王马递贾格庄发。

八月初一日,怡王六百里加紧,天津发。是日酉刻方定局主战。京城前三门添派兵勇,安设炮位。闻夷人分拨万余,已抵河西务一带。胜保自请将兵出御,遂协同伊勒东阿,于初四日驰赴防所。自上月甘八日至今日,端华、肃顺并未召见。均以为圣心自有权衡,此辈祸不旋踵矣。而岂知根深蒂固,牢不可破乎。

初三日,怡王六百里加紧:“与夷人约定,在通州会商和议。”是日,僧营已移屯通州城外。

初四日,夷人进通州。我国以礼接之,设筵相待。怡王载垣、军机穆荫,与该夷面商,惟欲罢兵讲和。无如该夷等要求无厌,出言不逊,无礼已极。时僧邸已伏兵在外,和议不成,即时开仗。樽俎之地,变为戎马之场矣。计杀毙夷匪百余人,生擒二十余名。内有大小头目四人。巴酋者(即巴夏里),彼国通师总兵,乃积年狡酋。自英夷滋事以来,皆此酋主谋,彼国甚倚赖之,是日亦被获。

初五日,怡王押解赴园。其时,上或御正殿亲讯,或钦派亲王大臣讯,巴夷自必确供原委。而奸党之贿赂充斥,内结外连者,自不难水落石出。乃端、肃等见巴夷一到,恐有漏言,即急令解进京城,分交顺天府刑部分禁,上亦遂置之不问。小人之敢于蒙混如此,实由上之宠信过深也。即日晚得旨云:“朕抚驭寰海,一视同仁。外洋诸国,互市通商,原所不禁。英吉利、佛兰西与中华和好有年,久无嫌隙。咸丰七年冬间,在广东遽起兵端,入我城池,袭虏我官吏。朕犹以为总督叶名琛刚愎自用,召衅有由,未即兴问罪之师也。八年间,夷酋额尔金等赴诉天津。当令总督谭廷襄前往查办。该夷乃乘我不备,攻踞炮台,直抵津门。联恐荼毒生灵,不与深较。爰命大学士桂良等往与面议,息事罢兵。因前请条约,多有要挟。复令桂良、花沙纳等驰往上海,商定税则,再将所立条约,讲求明允,以为信据。讵夷酋卜鲁斯等桀骜不驯,复于九年驾驶兵船,直抵大沽,毁我防具。经统兵大臣僧格林沁痛加轰剿,始行击退。此由该夷自取,并非我中国失信,天下所共知也。本年夷酋额尔金、葛罗等,复来海口。我中国不为已甚,准令由北塘登岸,赴京换约。不意该夷等包藏祸心,夹带炮车并马步各队,抄我大沽炮台后路。我兵撤退后,复至天津。因思桂良系前年在津原议之人,又令驰往与之理谕,犹冀该夷等稍知礼义,但使所求尚可允许,亦必予以复容。岂意额尔金肆意要求,意欲婪索兵费,强增口岸。陈兵拥众,入我郊畿。凶狡情形,至于诸极。爰命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穆荫,前往再三开导。并令将所请各条,妥为商办。逆夷犹敢逞凶,带领夷兵,逼近通州,称欲带兵入见。朕若再事含容,其何以对天下?现已严饬统兵大臣,带领各路马队诸军,与之决战。近畿各州县地方士民,或率领乡兵齐心助战,或整饬团练阻截路途。无论员弁兵民人等,如有能斩黑夷一级者,赏银五十两;斩白夷一级者,赏银一百两;擒斩夷酋一人者,赏银五百两;焚抢夷船一只者,五千两。所得资财,全行充赏。天津百姓素称义勇,务各敌忾同仇,明攻暗袭,以靖逆氛。朕非好武穷兵之主,凡此大不得已之苦衷,当为天下臣民所共谅。至该夷所掳闽广等处内地人民,皆朕赤子,如能自拔来归,或斩夷酋来献,朕亦必予以厚赏。该夷去国万里,原为流通货物,向来全由刁恶汉奸百端唆使,以致如此决裂。并当谕令各海口一律闭关,绝其贸易。其余恭顺各国,各安生业,勿相惊扰。经此次剀切明谕,该夷倘能醒悟,悔罪输诚,所有从前通商各口,朕仍准其照常交易,以示宽大之仁。倘执迷不悟,灭理横行,我将士民团等,惟有尽力歼除,誓必全殄丑类,其毋后悔。将此通谕中外知之。钦此。”上谕若早下十日,尚可有为。无奈举朝以和议自愚,牵掣僧营,不使成功。虽有此旨,寇深矣,可若何!

初六日,焦佑瀛、张之万六百里加紧,静海发。

初七日,夷匪分两大股出队。我兵三支:胜营、僧营、瑞营也。在通州南接仗,胜帅在前队执旗督战,开炮轰毙夷匪千余人。该夷愈死愈进,我兵亦奋勇直前。两军正在相持,忽该夷炸炮(即子母炮也),飞落僧营,马队惊散。胜帅中炮子落马,大旗折倒。三营俱溃。瑞麟幸免于死,退至皇木厂收集败兵。夷复来扑营,幸得各路勤王兵截退。胜帅入城养伤。是役也,初本胜仗,因蒙古兵先溃,几至全军不保。胜帅所领京兵,皆久不经训练者,一旦猝遇劲敌,欲其必胜,难矣。僧营马队皆蒙古锐卒,其不战先逃者,将弁灰心,士卒解体。诚以昔欲战而不使战,今使战而不欲战也。且前所颁二十万赏银,各营俱有,僧营独无,未知当事者是何意见?瑞营之兵,更不足数矣。胜帅身受重伤,中炮时,其马已糜烂,而人竟保全,诚天幸也。

是日晚,上在海淀闻败信,内外惊惧,彻夜匆忙,立传预备。圣驾遂于初八日巳刻偷走。及各衙门值日引见等官赴园,始知上已北行,銮舆不备,扈从无多。随行者惟惠王、怡王、端华、肃顺等,并军机穆荫、匡源、杜翰诸人。车马寥寥,宫眷后至,询迫不及待矣。是日,上仅咽鸡子二枚。次日,上与诸宫眷食小米粥数碗,泣数行下。国家多难,天子蒙尘,令人浩叹。

忆自六月以来,荧惑星入南斗,七月间太白经天。占验家有“荧惑南斗,天子下殿走”之语,至是竟验。上启行时,留朱谕云:“穆荫等办理抚局,未能周妥。改派恭亲王奕,留海淀议抚,并帕克王绵森、陈孚恩、贾桢等守城。”且密谕恭王:“如战不胜,即潜赴行在。”上意直弃宗社臣民如敝屣矣。是二日,九门昼闭,人情汹汹。逃窜者不可胜计。设南城无团防,即变生不测矣。

初九、初十二日,东便门、齐化门、沙锅门俱用土塞住。惟正阳门、顺治门半开,午后即闭。我兵均靠城列营。

十一日,事势更急,探报纷传,茫无确耗。又间以土匪布散谣言,满城惶惶,去者大半。而出城被掠者犹多,竟至人财俱失。百物昂贵,街中苍凉。银价至二十七吊一两。是时内城仗提督文祥之力,外城借五城团防之功。五日不闻圣驾所在,而城池尚保无恙。皆我朝深仁厚泽,培养二百余年,故能得士气之醇、民心之固如此,真自古未有也。

十二日,始知上驾至热河。有旨令周祖培留守外城,贾桢、赵光、陈孚恩帮办。豫王、桂良、全庆,分驻内城、禁城。恭王、文祥仍驻海淀,并朱谕办理行在一切事宜,立送印信,命上驷院给马,户部给银,均未如数发往,可谓呼天不灵。

十三日,陕西、甘肃、河南各省勤王兵到。既不派人管领,又不颁发粮饷,茫无布置。兵虽多而无用,国中无主故也。夜间夷匪在齐化门外,放火焚烧民房铺户无数。

十四日,因情势紧急,令刑部在禁各官犯取保出狱。武备院卿恒棋,内务府人也。前任粤海关监督,与巴酋有结盟之好。是时往来说和,屡到刑部与巴夷晤谈,并求其寄书与额尔金,息争议好。婉求数日,巴夷始允。其书大略云:“我国此来原为通商,并非攻城略地,乃〔仍〕宜和好为是,退兵张家湾,再议条款。且我在此甚蒙恭王优待。恭王为人亦甚明白,似和约可成”等语。后有夷字一行。我国无人认识,不敢遽送夷营。迟至数日,始行发往,从此两有照会。彼云先送出巴夷等,然后退兵。我云必先退兵,然后释还各夷。因此又耽搁数日。

十五日,有女夷带兵城下,询巴夷消息。我巡城兵答曰:“并未囚禁,优待之至。”夷始退去。是日释巴夷出刑部,往德胜门内高庙。我文武大臣等摆队相送,辱国体矣。

十六至十九日,略为安顿。夷匪之不攻城者,因巴夏里在内也。

廿日,我执事大员,差商人往夷营送礼,恳请说和。该夷批答云:“尔等来意知悉。但我国无私收礼物之理。所送各礼,按市价给钱。至通商各情节,仍向尔国呈请照会,方为合理”等语。可谓情通理顺,而礼物俱被黑夷鬼抢去。其谲诡狡狯,往往类此。我执事等竟莫可如何,伤财惹气,一事无成。

廿一日,上自热河来旨云:“夷虽欲就抚,料理城池一切事宜,不可懈怠。如抚局已成,即飞速奏闻,以便早行回銮,以安人心”云云。

廿二日,夷人领马队闯入海淀,意在恭邸也。因未得手,即放火将园门烧毁,树木朝房,皆成灰烬。附近一带,焚掠无算。夷匪进宫门时,皇太妃染病在床。闻事急,自勒死。驻园大臣文丰,投御河殉难,宫女内监,死者更多。内务府员外郎泰清,全家十六口俱****死。其余各官园寓,荡然无存,一片焦土。土匪乘之,于是宫中精蓄陈设等,抢掠一空。恭邸及军机文样,夜间避之长新店,并无房屋,露宿终夜。夷匪烧园后,申亥回营,路遇瑞麟马步兵五千,即时接仗。瑞兵大败,尸骸遍地,其受伤者,溃入德胜门,喊哭连天,城中大乱。兵部尚书陈孚恩痛哭云:“大事去矣,我辈有死而已。”内外城各铺户,席卷而逃。钱当店被抢者数十家。各官眷出城者,更不胜数矣。是时未关闭者,止一西便门。拥挤纷纷,车马填塞,竟有候至终日,不能出城者。内城八旗男妇,提老携幼,步行而出,尤为伤心惨目。

廿三日夜间,夷匪又来扑城。胜帅以帛裹伤处,率领陕甘山东各省兵接仗。僧邸马队继之。四面围剿,夷始败退。是夜炮火冲天,人声鼎沸。枪炮之声,震动山岳。有闭门坐泣者,有彻夜不眠者,有打点行囊为宵遁计者,人人丧胆,真非常之惊也。

廿四日,夷营驻扎黑寺。各省武举会试者,早已远逃矣。附城各村庄,不分昼夜,火光烛天。我之溃兵溃勇,无人招集,任意抢夺。西山一带,皆京城宅眷逃往者,荼毒尤甚。各衙署当差无人,弃官者不知几何。是日彰仪门开,出城者络绎不绝。而守门之吏忽而放行,忽而拦阻,需索银钱,尤为可恶。未刻,送巴夷出城。恒褀往夷营议和回去,和议已成,彼此罢兵。所有条款,均已允许。定于明日国子监赴宴。时胜帅已入城,僧邸驻天灵〔宁〕寺。人心从此稍安。

廿五日,前三门俱半开。该夷因天雨改期换约。

廿六日,夷人来照会,定于甘九日,带领马步队一仟人城。内外一闻此信,又复惊慌摇动。于是前之未走者,亦皆出城为暂避计,恐夷匪入城骚扰也。是夜沙锅门外火。

廿八日,恒褀往夷营。

廿九日午刻,恒褀率领夷人马步队五百人,入安定门。夷酋有成姓、刚姓、巴姓(即巴夏里)三人,在国子监赴筵。礼乐文章之地,犬羊杂处矣,为之一叹。宴后,分三处驻扎。惟巴夷领夷匪多人,住安定门楼上。该夷布满城墙,遍插旗帜,安设炮位,将我兵士尽行逐出。器械枪炮等件,抛弃满地。我国接待之人,绵森、全庆、宝鋆、成琦、崇纶、恒褀等。该夷定要亲见恭王,始换和约。我当事诸人未敢遽允。

九月初一日,该夷交出汉奸四人,并请我国诸大臣赴宴。

初二日,诸执事去请恭邸。王与文祥自长新店回,驻天灵〔宁〕寺。是夜德胜门外火。

初三、四两日,夷人屡贴告示。始而云:“绝不扰害,百姓安堵如常。”继则云:“如恭王不见,和约不换,仍动干戈。尔商民等,宜及早远离,免致受祸。”于是人心不定,搬移者又纷纷矣。北城一带,遍住夷人。而我国之男妇往看者,日不下千余人。前则畏其搏噬,窜避不遑;后则视为希奇,传说有味。且该夷又以洋钱易市钱,抛掷满地。贫妇乞儿等,纷纷逐拾,彼观之为乐。可恨可笑。夷酋等向顺天府要毡子千条,皮袄三千件,白米数千担。均如数给付,又因夷人打仗受伤,加索现银五十万两。种种不情,难以缕述。我朝诸大老,俯首帖耳。任其罗唣,莫敢谁何。且夷匪分班上城住宿,其该班者,纪律谨严,并不敢移动跬步。下班者,即潜肆淫掠,北城东城受害者不少。此虽由将帅无能,兵丁无用,而开门揖盗者,实恒褀一人。其罪上通于天矣。是日有旨:僧邸革去王爵,仍留大臣关防。瑞麟革职留营效力。提督改派瑞常。因败仗后,恭王参〔奏〕,故有是旨也。

初五日,该夷因前在通州被获各人,有为胥役拷掠致死者五名,此次声言泄忿,放火将圆明园、三山(玉泉、万寿、香山)等处,全行烧毁。烟焰迷天,红光半壁。连烧五日五夜,不啻咸阳一炬。数百载之精华,亿万金之积贮,以及宗器、裳衣、书画、珍宝、玩好等物,有用者载入夷营,不要者变为瓦砾,更被土匪搜劫一空。万间宫殿,荡为墟矣。伊谁之咎?至历代圣容,皆为碎裂,尤不忍闻矣。当未放火之先,夷酋索恤银五十万,曾有照会给恭王。王亦照会该夷,遣一守备往投。讵该弁竟未送到,私将照会毁弃,复捏造夷字收条缴差。夷酋等候至三日,不见照会,因而烧园。后事情泄露,将该守备立即正法,然已无裨于事矣。

初七、八两日,恒褀带领巴夷,相度盖馆地面。如隆福寺、老君堂、天主堂等处,均要占踞。又有王府数处。后各府皆贿求巴酋,始行让出。

初九日,夷人强挟顺天府尹董醇,带往厚载门,擅入咸阳宫,游景山,至太高殿,过神武门外桥而回。宫门禁地,任其往来,令人发指。数日间,屡有上谕示恭王,言:“夷情叵测,万不可亲身往见”,并有“勿蹈虎口”之语。恭邸复奏有云:“奴才于皇上,分则君臣,亲则骨肉。捧读朱谕,爱臣者至矣。然臣不亲见,该夷必不罢休。合城亿万生灵所系,臣虽死无憾”云云。

初十日,由户部发现银五十万两,共计二百五十箱。夷人纷纷抬去。并商议伊等见恭王仪注。

十一日巳刻,恭王领马步兵二千进城。文有文祥,武有胜保,威仪严肃,夷人为之气夺。至吏部下马时,一二品大员皆集。夷等恐有埋伏,亦派夷兵二千,前后防守。未刻,巴夏里先到,亲来请恭王安,行全礼。王遂携巴夷同至礼部。申初,额尔金乘轿至大堂前下轿。王迎于檐下。额酋亦行彼国全礼,王拱揖答之。入座后,通使传话,略为寒暄而已。当面画押,互相和约。夷酋等深赞王贤,感激无地。巴夷尤为恭敬叹服。临行额酋复至王前,行礼告辞也。王送至阶下而回。是日合城往观,填街塞巷,亦盛举也。

十二日,与佛兰西换约,礼节与英夷同。

十三日米利坚、俄罗斯、黑鬼国换约。该夷等因烧毁海淀,于一千六百万中,让三百万。然其所掠者,已不下千万矣,将谁欺耶?

十四、十五两日,夷人出南城,至前门大街、珠宝市、大栅栏等处,买办货物。虽不甚猖獗,而各人携带枪刀,少不如意,即行滋扰。于是铺户多关者。

十七日,佛兰西首先退兵。因英夷肆掠无忌,彼亦为之不平,遂忿而先去也。英夷重修顺城门内天主堂,日往念经。并令我国将和约条款,刊刻眷黄,颁行天下。畏各省关闭绝其贸易也。复欲拆毁我地坛,筑彼炮台,幸而中止。

十八日,英夷请恭王赴宴,并送王礼物甚多。又述说彼此起衅之由,恳王入奏,代陈下情,颇为恭顺。

廿日后,夷人逐日出城,听戏闲游,毫无阻碍。

廿三日,夷人将安定门交还,始准我军民出入。

廿四日,上召僧邸、瑞麟赴行在,并饬令各衙门堂司官员拣赴行在。无论大小官员,俱不准告假。才觉安定,威权又作矣。是时恭邸进城,驻瑞应寺。

廿五日,方有邸抄上谕云:“恭亲王奕奏互换和约一折,本月十一、二等日,业经恭亲王奕,将八年所定和约,及本年续约,与英、佛各国互换。所有和约内所定各条,均皆允准,行诸久远。从此永息干戈,共敦和好。彼此相安以信,各无猜疑。其和约内应行事宜,即通行各省督抚大吏,遵照办理。钦此。”

廿六日,恭邸奏请回銮。

廿七日,英夷始退兵。军机文祥及诸大臣与之饯行。该夷酋等云:“我等此来,甚为骚扰,大皇帝破费多多。至今大皇帝未回,我等心甚不安。理应我带兵赴热河迎驾,恐大皇帝见疑。又复北行,更为不美。是以不敢前往。异日诸公可为我们代奏”等语。骄傲之态,凌辱之言,我执事诸大老汗颜听受而已。

廿九日,夷兵俱已退净。诸大臣奏请回銮。奉朱批云:“夷人虽退,尚踞天津。条款内有面递国书一条,并未议妥。该夷如有反复,转恐有甚于八月初八日之事者。尔诸臣孰能保无后患?”上意若此,其久驻热河必矣。赏还僧邸王爵,并三眼花翎。赏瑞麟侍郎衔,饬令带兵赴河间,防剿捻匪。英夷之事,于此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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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死道消,原以为只不过是一场梦;谁知当梦真正来临的时候,才明白从前的恨并没有随着死亡而消逝。前世他能够凭借自己走上影帝的舞台,这一世自己便能够将他从影帝的位置上拉下来,从此两不相欠,随世风流。********(看到很多亲们误会本文是百合,特意出来说明一下,此文非百合哦~)
  • 黑客锋云

    黑客锋云

    陈锋网络ID“0709”,在国际黑客比赛,华夏美利坚黑客大战,宣誓主权入侵短腿国政府网站等等国际大战中这个ID都曾出现过,他用高超的网络技术无视对方强大的网络壁垒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在网络上如同神一般的人物为何.....一日三餐吃泡面?小公司里做程序猿?女老板与他合租?陈锋仰天大啸:“侵我华夏网络者,虽远必诛!”(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另:新书需要大家温养,作者需要动力,请大家收藏,评论,感谢!)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溺宠绝世小狂后

    溺宠绝世小狂后

    没想到一场误会,错杀真爱,也让自己命丧黄泉。再次醒来,物是人非,右肩的彩蝶胎记依然存在,它是否关乎着前世今生?是否关乎着世人的命运?天下倾,星霜变,蝶主现,谁争锋!一句预言让天下为之疯狂,百年前的预言能成真吗?蝶主是拯救苍生的救世主?还是毁灭苍生的屠夫?--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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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淀在记忆里的沙,触碰不到现实的梦;风雨兼程走过的路,编织成你我通彻一生的故事。拥有惊人篮球天赋的陌语初在一次与勒布朗詹姆斯的意外相遇后,参加了一场来自詹姆斯独家举办的篮球联赛。世事难料是人心,不经世事的陌语初被卷入一场人为设计好的局中,只能够在这场联赛中找寻心中的答案。谁知,陌语初报名之时,看见了电视中那所有篮球手梦寐以求的舞台上的新人......不巧,在这一切开始的时候,一道身影刻在了陌语初的心间,只让在篮球场上的陌语初多了一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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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少东之拽拽未婚妻

    当神秘的他遇到噬血的她,当丑陋的他遇到美丽的她,一场相遇,,决定了两人的命运,,来到学校只想低调的他,而为她却一次次高调,他为她可以放弃所有,,而她们一次次误会,,一次次伤害,,最终的结局将是如何。本文一对一身心干净,,女强男强“亲爱的你能不能节制下”南宫晨雨谄媚道。落安风挑眉,“雨儿,为夫没一夜七次,已经很是节制了,难道你要我出去找一个,”南宫晨雨看着这个在脱自己衣服的男银,伸腿将其踢下床,吼道,“你下我上”落安风欲火焚身的说道,“好吧,你上我下”。南宫晨雨脸上黑线“你睡地下,我睡床上”抬头望天。
  • 占有欲集

    占有欲集

    各类负面性格(黑化/偏执/病娇/痴汉……)男主,要来宠幸一下嘛?想要什么身份,什么性格存在的男主or女主写在评论区叭!(ー`?ー)避雷!为了真实性,大多时候会采用第二人称!每个小故事最多不过三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