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导演飘然离去之后，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朱利安在被灌了一脑子的各类知识之后，终于可以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他又点燃了一支雪茄，然后看着茶几上的烟盒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方哥，你说这玩意儿全世界就发行了一百盒？”
方宏建跟着沾光，自然也少不了趁机享受这难得的风味，“是啊，这可是好东西啊。”
朱利安若有所思，“那么，你们说这种大路货现在还配不配得上我的身份呢？”
方宏建一下被呛着了，连声咳嗽。张长生只好接过话茬，“呃，好像这个档次是稍微差了一点。如果您确实喜欢这个牌子的话，我们可以通知厂家，让他们为您特制一款。”
“你们看，我这么赏脸。”朱利安无奈地说道，“那么厂家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
房间里的三个人对望一眼，心想刚才两个小时的紧急培训果然是效果显著。
邵慕寒推了推眼镜，笑道：“您放心，我们会替您和厂家联系的。相信他们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朱利安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在他此时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是无比的纠结。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正在困扰着他。
说？还是不说？是脸面要紧，还是了无遗憾地安心上路要紧？说，有可能被拒绝，但是不说，那就没有一丝希望了。指望眼前这三个家伙主动提出来，未免太不现实。是的，换掉他们，无非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可装傻充愣这世上有谁不会呢？再换人来，也未必更加知情识趣……
终于，朱利安还是下定了决心。他狠狠抽着雪茄烟，将自己的脸隐藏在浓浓的烟雾后面，“张哥，方哥，还有邵姐……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们就跟我说过，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有什么话也尽管可以说是吧。”
“当然了。”邵慕寒笑得像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尽可能满足您的一切要求，就是我们的工作。”
“那好。”朱利安抬起头，透过烟雾看着他们，“以你们对我的了解，不会不知道我还是一个处男吧。”
会客厅里一片静寂，然后又一次响起了方博士的咳嗽声。
邵慕寒神情古怪，一抹红霞在她白皙的脸上一掠而过。她又推了推眼镜，刚想说什么。
“请等一下，请让我说完。”朱利安神情忧郁，嗓音低沉，“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谁都不知道在前路上，等待着我的是什么？谁能保证，今天不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甚至我可以说，谁能保证，今天不是我作为一个人类的最后一天？你们三位，还有那些默默工作在幕后的同志们，如果有谁能够保证，请站出来。”
当然没有人能够保证，所以也不会有人站出来。
“请你们放心。首先，违背妇女意愿的事情，我哪怕就是当太监，都绝不会去做的。”朱利安又抽了一口雪茄，低着头说道，“我原先的打算是，就凭我眼前的这一盒烟，就凭我吐掉的那一口酒，护失足应该没有问题吧。你们不会告诉我，能排出十二位特级烹饪大师的S市，连个失足女都没有吧？
“不过，我后来也想通了，不管我的身份如何特殊，搞特殊化总是要不得的，违法乱纪的事儿咱不能干。虽然无论是罚款还是拘留，我全都无所谓，但是不能让同志们为难。”
“可是，***好像不犯法吧？”朱利安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脑海中闪过打着横幅的靓丽学妹、时代广场上对着自己的图像疯狂飞吻的豪放洋妞，“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如今网络这么发达，没见过猪跑，总还吃过猪肉。我想，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自荐枕席、甘愿与我共赴巫山的女性……应该不在少数吧？”
……
监控中心。
与战斗在第一线，勉强还能保持镇定的三个人相比，这里的许多人已经陷入了呆滞状态。
一个年轻军官嘴角抽动，喃喃自语：“俺也是处男啊……”
……
会客厅里，邵慕寒为难地说，“从法律上来说，确实是不违背的，可是……我们的时间有限啊。”
“十分钟，最多十分钟。”情急之下，朱利安干脆豁出了这张老脸。
方博士咳得厉害，是指望不上了，邵慕寒只得有求助的看着张长生。
张长生听了听耳机里的指示，干咳了一声，“这个……朱先生，根据数十位医学、生理学、心理学和男科专家对您身体、心理等各方面的分析，一致得出结论——您的第一次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啊！朱利安愣了，我有那么厉害吗？废话，我又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呢。
“我们耽搁不起啊。”张长生苦口婆心，“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时间不多了，在您休息之前的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我们还要给您安排荒野求生、荒岛求生、反挟持……等项目的培训。”
邵慕寒似乎在耳机中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突然眉毛一挑，对朱利安说道，“朱先生，更重要的是，您的家人来了，您要不要见见他们？”
“我的家人！”朱利安顿时回过神来。然后，原本在他脸上交替出现的兴奋、急切、猥琐、紧张、期待等等诸多表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熨斗碾压而过，一张脸变得呆滞而木然，然后突然扬起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朱先生啊！”张长生等三人齐声惊呼，同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见朱利安没有进一步的自虐行动才稍稍放下心来。
朱利安只在外星人刚刚出现的时候，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被外星人选为人类代表、遭到汪苗挟持、被张长生带到这里，然后是没完没了地加油鼓劲和紧急培训。好不容易有了几分钟的空闲，他首先想到的却是……
邵慕寒说道：“您的身份确定之后，我们在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您家乡的公安部门，他们立刻组织了得力干警，对您的家人进行了保护。然后当地政府安排飞机，将您的家人和关系比较密切的亲戚送来了这里。”邵慕寒歪着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向房门走去，“现在他们已经接受完了外面警卫的检查。”
邵慕寒拉开房门，一对中年夫妇搀着一位老太太走了进来。
“爸、妈，奶奶！”朱利安眼圈都红了，连忙起身迎上去，“你们还好吧？”
“好，好……”奶奶伸出一只满是褶皱的手，紧紧拽住了朱利安的胳膊，朱利安不曾想到苍老的奶奶一只干瘦的手上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力量。
“奶奶就是担心你啊，小安。你说你这么一个普通的孩子，国家怎么会找你，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呢？”奶奶声音嘶哑地说道，昏花的老眼中泪光闪烁。
“哎呀，亲家母啊，早跟你说了，不是国家选的，是外星人选的——外星人知道不？跟他们没道理讲的。”姥姥风风火火地跟了进来。她毕竟年轻了几岁，脑子还不至于像奶奶那么糊涂。
“什么外星人？外星人就了不起啊？外星人难道就不是人？是人总得讲道理吧。”奶奶撅着没牙的嘴，气呼呼地说道。早在朱利安的爸妈结婚之前，两位老人家就结下了梁子，这话如果是别人说也许还没什么，但是从姥姥嘴里说出来，奶奶的脾气就上来了。
“外星人当然了不起了，人家开的可是航空母舰呢？分分钟可以把我们人类像拍苍蝇似的拍死。”给姥姥帮腔的是朱利安的阿姨，她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自己母亲一边。
“说得那么玄乎干嘛？”朱利安的姑姑不乐意了，“知道我妈上了年纪，不能迁就下她老人家吗？”
“吵什么吵什么？”朱利安的舅舅嚷嚷着挤了过来，“小安啊，你扛着这么重的任务，国家会给什么奖励啊？”
“怎么开口就是奖励呢？”朱利安的大伯严肃地说道，“小安，你一定要时刻牢记国家对你的培养，不要辜负人民的重托……”
朱利安的堂姐为自己父亲的古板深感羞愧，“哎呦我的老爹唉，这什么年代了？付出当然要有回报了。您奥特了。”
朱利安的姨夫满怀信心地说道：“相信国家也不会亏待了咱们小安，大家看看，啧啧啧，这真皮沙发，这毛绒地毯，这天然大理石的茶几，还有……”他拿起茶几上的雪茄盒，“雪茄啊，是哈瓦那的吗？瞧这么大的个头，只怕一根要好几百吧？”
舅舅凑了过来，“点根尝尝。”
“尝什么？就晓得抽抽抽！”舅妈怒道，“晚饭都没吃，又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你不饿吗？”
朱利安总算能插上嘴了，“大家都饿了吧，先去吃饭吧。”又对邵慕寒说道，“邵姐，厨房里的那些大师们还没休息吧？”
“没有没有。”邵慕寒含笑说道，“得知您的家人们快要到了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动手准备宵夜，现在已经做好了。请大家跟我去餐厅吧。”
朱利安的小表妹疑惑地看着邵慕寒，“你是我表哥的秘书吗？”
“但愿我有那个荣幸。”邵慕寒浅笑道。
“我们的住处都安排好了吗？”小表妹毫不客气地说道，“事先声明，我一定要间单人房，里面一定要装好了WiFi。”
“你傻吧？”朱利安的三表弟嘲笑道，“国家已经是把咱们一家人养起来了，这么点小事还用专门说。”
“是啊，辛苦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不用上班，好好休息一下了。”朱利安的伯母感叹着说道，她粗糙的双手用力一拍，“等下打麻将吧，反正大伙儿都没事干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是啊，是啊，人这么齐，都可以开两桌了。”
“哎，那位同志，等会儿跟咱们弄两副麻将来好吗？自动麻将机也来两台。”
“一台就行了，我还是喜欢手洗……”
看着情绪高涨的家人，朱利安彻底抛却了心中的阴郁和纠结，平凡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