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盘山东麓深僻的山地里,匿着一个叫彭阳的鲜为人知的新县。
从哪个方位走彭阳,都路遥歌远。
10年改革,风风雨雨,潮起潮涌。彭阳亦是“小驹之行,慕千里之途”,改革的潮水里脱颖出多少弄潮的好汉子?
一个王振举,就像一把锤子响响亮亮地敲在国人的心弦上,“彭阳出了个人物!”
因之人们开始关注彭阳,知道了红河川。红河川诞生过宁夏第一个红色党支部。红河川的塬头上还走出来一个人物,名字叫徐安万。
徐安万是农民,是全国劳模,是全区十佳青年企业家。
徐安万今年只有38岁。
一、国歌奏响时,他哭了
1995年4月29日,春夏之交的北京城花团锦簇,风光融融。
这天,徐安万以“全国劳模”的身份,与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3000多名精英一起在雄伟的人民大会堂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当庄严的国歌奏响时,他手里捧着朱红鎏金的荣誉证,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热泪蒙住了双眼……
歌也人生,泪也人生。心灵的波澜,无疑饱融着用金钱无法度量的诸多内容和深刻意蕴,个人的艰辛和劳动终于得到了党和人民的认可和赞誉,那份心灵上的慰藉就像蓝天下金属敲出的亮丽的磁音,在充满阳光的空气中传流,并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坎里。他也清醒地知道,一个人地位的奠定,不仅佐证着他生命的价值,更是对未来生命去向的确定。
从农民到企业家,这条路对于徐安万,太崎岖不平了。
1959年那个充满饥荒的年份,徐安万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地在彭阳县红河川里一个极其贫寒的家庭里降生了,饥饿伴着他在先天不足中长到了16岁,正当他初中即将毕业时,疾病缠身的母亲撒手去了。
作为庄稼人的后代,他不得不含泪忍痛放弃学业,回到了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贫瘠的黄土地,开始了“土里刨食”,靠挣工分维持家计的生活。
他吃苦耐劳,善解人意,关心他人的个性,就是因为过早地挑起了生活重担,经历了生活的磨难造就的。
那些整日望着鱼鳞般起伏的山硷地,想象着山外未知世界的情景的日子是多么慢长而孤寂啊!
当日历翻到1978年6月,困顿之中的徐安万再也憋不住满腹的闷气,他想干点大事情。于是便偷偷卷起铺盖卷走出了山口,他要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闯荡……
在北京开会的间隙,一有空闲,他就会想起刚“出家”时的那个穿着磨出了许多破洞洞的裤子,一脸茫然地呆在银川街头的自己。
此时此刻,真是百感交集。
创业,只有亲身体验过创业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的人,才能真正体味到什么是艰难,什么是逆境中求生存的道理。而要从逆境中奋起,却需要超乎常人的勇气和魄力,变“人穷志短”为“人穷志远”,徐安万做到了这一点。
北京10日,徐安万整日满脸焦虑,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啥。其实,他是牵挂家里的厂子。
其时,他的磷肥厂配套工程,投资700万元的硫酸生产线正在紧张的筹建之中。作为技术指导和建筑指挥一肩挑的总头儿,他离开工地一天,工程就得停工一天,延期一天,就得砸进去一万多元,这个损失他掂量过轻重。
于是,在开完会的第二天,他便满身风尘赶回了彭阳……
徐安万下意识地撩起抿在额上的头发,轻松地呼了口长气,脸上的焦虑渐渐散开。
回到坐落在五里青沙滩上的施工工地,他感受到新的挑战和感受着挑战的快意。
二、风雨泥泞路
先天不足,也许正是徐安万成就大事业的原动力。
放弃学业,可并未放弃对生命大境的追求。放下轻的,挑起重的,对于初出茅庐的他来说具备这种品格,就显得弥足珍费了。
初识徐安万,印象是这人没一点架子,不傲慢,甚至还有些拘谨,让你有种唯恐他挑不起沉重的担子的感觉。自然,三两句话一出口,你的疑虑便烟消云散。
他爽直干练,丁是丁、卯是卯,极少客套,开门见山,说完话就走人。不说话的时候,嘴唇老是紧紧的抿住,宽脸浓眉显得深重。
银川街头数日徘徊,他来到了宁夏第四建筑工程公司当起了建筑工人。那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四建”三年皮肉生茧的苦工生涯,不仅炼就了他一副铁铮铮的身板,而且开了眼界,学到了很多技术。平时苦活累活他总是抢在别人前头,师傅们夸他有出息,工友们也抬举他。他这个人表面一直平平静静的,其实劲鼓在心里,内聚力一旦爆发出来,迎着刀子他也敢上。
徐安万不会忘记“四建”那三年对他后来发展的意义。他是怎样从家里出来的,那咋都不会忘,以后的路怎么走,他也清清楚楚。
到了改革的春风拂遍祖国大地的1981年,不到20岁的徐安万毅然卷起铺盖离开“四建”,带着学到的技术回了老家。
此举不同凡响。
当时乡间已开始流行“跳农门”,出去了却又折身回来,让愁云笼罩,岂不傻冒“窝里老”?孰不知有一个理,老虎往后蹲,是为了更有力地朝前冲呐,徐安万心里有自己的谱。
最让他信心百倍的是怀里揣的靠平时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1000元钱。
因为铮过钱,如今已拥有千万元资金的徐安万面对钱显得很坦然,对钱看得很透彻。可那个特定境况下的他对那1000元钱却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贵重。那不是钱,而是资本,他要用它去干一番事业。具有了这种“意识”的他,其实就已经高人一筹了。
他用这笔钱买了一件“湿布衫”,居然还真的穿上了它——他聚拢了本村的一帮穷哥们组建起了上王村建工队。
建筑行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徐安万建工队既没有雄厚的资金后盾,也没有像样的建筑设备,仅凭他自己的那一点小工水平技术和一只瓦刀要创天下,谈何容易啊!
最初的两年时间,没有固定工点,就风餐露宿打游击,建筑设备是四处求人借的,包的活也都是些旧房维修之类的零杂活,难得包两栋砖木起脊瓦房,那简直就是“美餐”了。可不是,靠这种小打小闹,两年下来,屈指一算,竟然创造出建筑产值320万元,实现利税16万元的惊人成绩,就连徐安万自己都不敢相信,别人更当刮目相看了。
此时的建工队既有了资金周转,积累了经验,同时也建立起一定的信誉,在彭阳这块地盘上,已经是为数不多的煞有气派的建工队。
雏鹰奋飞,只待一试高天风云了。二十刚冒尖的徐安万,成熟得太快了,他正满怀信心地迎接着更大风雨的考验。
也许是一种巧合,抑或是一种偶然,抑或是天意,正当徐安万朝思幕想,把自己的触角伸向更广大纵深的地方以求更大发展时,彭阳建县的喜讯传到他的耳边,他心里一亮,顿觉建工队磨砺翅膀的春天来了。命运之神往往在关键时刻去青睐那些执著追求事业的人,并把机遇送到他们的门槛上。
这是机遇也是“机缘”。徐安万不是楞头,他敏感地意识到机遇的降临,激动得彻夜不眠。
他给自己打气鼓劲:“认准了,捕捉到了机遇,就得紧紧抓住不放……”
他攥紧双拳在黑暗中使劲挥了几挥。
他分析现状:建县伊始,百废待兴,基建规模及资金投放量都将是空前的,而当时真正实力超群的建工队几乎没有,他的建工队虽然实力算不上拔尖,但后劲足,“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都具备,这就对了!
当建县的头一批基建项目在开工前考察基建市场时,徐安万的建工队早已完成了扩大规模、更新设备的“整顿、提高”过程,人马一新地拭目等待。
当第一幢由彭阳人自己承建的楼房——中国人民银行彭阳县支行办公楼在徐安万建工队的手中拔地而起时,人们面露惊异,咋舌感叹了:“彭阳县有自己的建楼房人才了!”那份猎奇心不啻当年听到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时的轰动效应。在彭阳老百姓的眼里,徐安万显然成了大能人,此后就一直成为人们谈论的焦点人物了。
紧接着,彭阳县最大的一栋家属楼——五号楼又落成竣工,各项质量指标均合格,标志着徐安万的建工队的整体运作水平达到新的高度,成为彭阳县建筑史上的里程碑。
真是一路风雨,一路峥嵘。
走过了10多个春秋的徐安万建工队,已拥有固定资产近百万元,流动资金170多万元,容纳职工326人,仅在彭阳县完成楼房建筑面积就达2万多平方米,实现产值2000万元,利税240万元。他们以稳定可靠的工程质量,惊人的运作速度和良好的服务信誉,得到了社会的承认,在彭阳县建筑业中独领风骚。
这期间,徐安万本人于1990年通过考试取得了工程师职称,建工队也于1992年正式挂牌为“宁夏固原地区第二建筑公司彭阳县第二分公司”,徐安万理所当然地成了公司的经理。
企业求生存、求发展,质量永远是悬在头顶的一条鞭子。对这一点,徐安万有清醒的认识。
他经常组织技术人员去深圳、北京等地观摩学习,以增强质量意识,提高技术,开拓视野,因而使公司赢得长久不衰的活力和声誉,从而占领了企业形象的制高点。
三、黄土地谣曲
对土地的眷恋,徐安万发自内心,而且持久。“土地母亲”这话自打小时候从课本上看到起,就深深铭刻在他心里,加上特殊的经历,他常常陷入对“土地问题”深重的忧思之中。
在外面闯荡奔波的这些年,实践早已证明,他的每一个重大决策都是经得起检验的。他的公司赢得了机遇、时间,也赢得了声誉和金钱。不错,如今徐安万的一切似乎都与钱有关,然而,钱决不是他的全部,钱只是他成就事业的一种途径和手段。
徐安万真诚地希望能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多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
每到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之际,徐安万总是要腾出时间,自己掏腰包垫钱到银川、吴忠等地,给公司的职工拉春播用的磷肥,为他们解决农事上的后顾之忧。
时间一长,他发现了一个基本的事实,那就是山区对磷肥的需求量是惊人的。
他细细体味贫瘠的土地对丰腴它的养分发出的那种迫切的呼唤和渴求,以一个农民的儿子特有的对土地的敏感琢磨他所观察到的现象背后所蕴藏的本质。
投入!
这是徐安万在对土地问题深入思考后得出的一个基本结论。除了对土地的关注和真情投入外,实质性的问题就是——考察,先得对土地和与土地有关的农资市场进行一次系统的考察。
结论:彭阳县乃至整个固原地区潜藏着一个巨大的磷肥市场。
为此,徐安万激动得神经都绷紧了。
在与外地厂家的进一步接触中,他发现磷肥的生产技术并不高难。一个要在家乡办磷肥厂的念头就这样产生了。
他有种预感:真正考验他能量的时刻到了,这种考验主要不在实力,而在于精神意志和人格。
他问外地厂家:“我们为啥不能生产磷肥?”
回答是:“你们交通不便。”
又陷入新的困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