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一到,兴隆村便安静下来了。村儿里的人们忙活了春天的播种,夏天的耕种,秋天的收成,也该歇歇了,就等着收粮食的一来,卖个好价钱,这一年的辛苦也总算没有白费。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去邻里或熟悉的人家串个门,唠唠嗑,说的也不过是家长里短的那些事儿:老李家的姑娘嫁了个好人家,王老五的儿媳妇生了个胖小子,东头的老吴头得病了,估计活不过来年春天了…谁家有点啥事都瞒不住,本来只有一个人知道,后来不知怎的,全村人都知道了。要是碰见了谁家正在打麻将,那便要参与进去,玩几个回合,旁边观战的,七嘴八舌的说着,嘴里叼着烟,弄得屋子里烟熏火燎的,直叫人呛着嗓子疼。听说村头谁家杀了猪,就去买它半个,留着过年的时候,做给不常回家的儿女们吃。
这时候,每家每户的炉子也烧起来了,一个屋子配上一个炉子,炉子连着一面墙,是火墙,用来取暖的。
林海波侧身倚在火墙上,手指间夹着一支烧了一半的烟:“我琢磨着就在镇里念得了,去到县城住在别人家多少有点不太方便,虽说是亲戚吧,时间长了还是不行。光是那赞助费,对于咱家这情况就挺费力”
“镇里的教学质量H县里哪能比的了?平时节省着点啥都有了,把你那烟赶紧戒了,一天一盒的抽,有那钱干点啥不好!”李贵枝坚持说。
”人家她姐在那学校当老师,还能照顾照顾,不说都安排好了?就去吧!钱我这有。“林爷爷坐在炕沿上,回过头来冲着林海波说道。
林家人因为林菲去哪上初中的事,商量着。
“不用再商量了,我要去县里上。“林菲斩钉截铁的说。
“别人家的孩子都直接去镇里念了,能…能差到哪去?”林海波有点着急的说,并起身把烧到头的烟在水泥地上撵了撵。
“反正我就要去县里。”说着林菲便起身到西屋去了。
“你…你看…看这孩子,一点都不为大人考虑,家里哪有那么多钱供你,要上自己赚钱去!”林海波提高了嗓门,冲着林菲大声的嚷嚷着。
“我就要去,你管不着!”林菲在西屋打开门喊着。
“行啦,菲菲要去念,就让她去吧!”林奶奶帮衬着,“趁着俺们老两口还活着,每个月多少还有点退休金,每年还能白给几亩地,再加上买的地,家里还养着牛,够用了。”
林海波沉默了一会,”愿意去就去吧。“
林菲学习成绩好,林海波自然也是高兴的,但他是个死脑筋,他想:在哪上学不是上,何必要多花钱去别的地方上学呢?!
说起镇里面的学校,小学的教学质量还算尚可,到了初中这个阶段,与县里面就相差甚远了。不但老师的水平有限,就连学生认真学习的也不多了。村里面好多孩子,学习成绩一般,考不上高中的,念到初中就毕业回家务农或外出打工了。
而高盛县的初中和高中是在这个区域很有名的重点学校,那里教学条件优良,师资力量也很强大,比起镇里的自然要好很多。县城周边的村镇凡是有条件的、孩子学习成绩还不错的,都想方设法的进这所重点中学。
林菲的毕业成绩考的虽然不错,但如果想上县里的这所学校,在开学前还要再参加一次本校的考试,成绩合格才可以进入。不仅如此,外地学生还要交一定金额的赞助费,或多或少,由成绩和熟人关系决定。
林菲的熟人关系就是她的表姐,韩婧。林菲叫她婧婧姐。她师范院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这所学校。她做事精明、能干且利落。多次被学校评为优秀教师,现在她是初二二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是年级组其中三个班级的语文老师。
韩婧小的时候,是林奶奶看护大的,林海波结婚后,她在林家的生活基本是由李贵枝照料着,直到林菲上小学。所以,她跟林家人都很亲。现在林菲要上中学了,刚好她又在县里中学教书,就想着让林菲过来接受好一点的教育。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林菲就来到了表姐家,是韩婧建议她提前过来的,这样她就可以在考试前提前为林菲做下辅导。经过不到一周的补习,再加上林菲本身学习基础不差,不但顺利的考取,分数还在整个外地考生中名列前茅。
从此,她便开始了寄居在表姐家的日子。
韩婧家只有一个卧室,她和她老公赵晨住在一张双人床上,旁边放置了一张儿童床给她只有3岁的儿子住。她在客厅靠近窗户的一边给林菲放了一张单人床,写作业的时候就坐在床上,在面前放上一张桌子。
林菲寄宿在这,起初赵晨是不同意的,毕竟家里条件有限,出出进进也很不方便,但后来,还是在韩婧的坚持下,答应了下来。赵晨在银行工作,善言辞,喜交际,经常有朋友来他家做客。每到这时,客厅的空间就更显拥挤。
有一次,赵晨要请他的朋友陆振海到家里吃饭,正好赶在陆振海的妻子出差,他便领着儿子过来了。
陆振海是做煤炭生意的。在做煤炭生意之前,包过工程,修过公路,之后因高盛县盛产煤炭,就做起了煤炭生意。做生意自然和银行打交道的机会就比较多,一来二去,陆振海和赵晨便熟络了。
他的儿子叫陆梓潇,今年刚好上初中四年级。他肤色白皙,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单眼皮、嘴角微扬,一副顽皮的模样。
“陆梓潇?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林菲对这个名字很有好感,便问是哪两个字?
“可用之才的木辛梓,潇洒的潇。你呢,叫什么名字?”他转而又问起了林菲。
人与人之间的初次见面,总要找到一个话题切入点,一旦聊起来,话题便多了起来。
聊天中,林菲还知道他的架子鼓打的很好,其他的爱好也很多,攀岩、滑板、篮球…,只是学习成绩很一般。高中过后,陆振海打算送他去美国留学…
这都是林菲没有机会接触和听过的,让她听起来兴致盎然。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陆爸爸站起身来:“梓潇啊,别聊了,我们下次再来吧,都九点了。”
“没想到他们俩聊的还挺投机。”陆振海对韩婧和赵晨说,“这小女孩不错,学习好,长得也很漂亮。”
上小学的时候,林菲是一直梳着两个小辫的,现在她将头发全部梳到脑后,扎了一个吊辩,露出她饱满的额头,加上一张精致的脸庞,确是好看。
“是啊,平时菲菲都不怎么和我们说话的,性格很内向。”
“性格是锻炼出来的,慢慢就好了,你看她和我家梓潇聊的就很投机”
其实林菲也并不是真的内向,只是在这里住她感到拘束。平时如果只是韩婧在,她通常都会和她聊上好一阵子。一但赵晨回来了,她一般就很少说话了。赵晨时而严肃的模样,让林菲觉得他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她想:还要住多久呢?初中四年…也不可能真的在这住上四年的,最多也就是个过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