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美丽如彩霞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我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她去的方向，直到阿元的声音在我耳畔说：“她走了？”
我回头，元哥哥不知何时已经站回我身侧，眼里微微荡漾着波光，脸上笑意浓郁。
“元哥哥，我这次帮了你，你可要怎么谢我？”我得意地冲阿元昂起头。
阿元笑出来了：“好吧，我带你去附近看看……”他摇着头，径直朝前走去，“果然女人是世上最麻烦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切切地笑着，飞快跟了上去。
“她叫什么名字？”月光洒遍原野，草上似有露珠闪耀，波澜点点，银亮如星子。
“元璎珞。”元哥哥这次出奇地没有跟我打哑谜，很认真地回答。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他的声音里有着怅惘之意了。
“元璎珞……”我凝神想着，“原来，她也是姓元呢。”
阿元的眼睛眯了起来，眉宇间有淡淡的出神：“是啊，她是我妹妹……”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笑，“是结拜的妹子。我叫元，她姓元，可不就是天生的兄妹？”
“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兄妹呀。”我笑，“元哥哥，你很喜欢她对不对？”
元哥哥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有着真心的畅快：“小丫头，你懂什么？”
“假如你不喜欢她，又怎么会这样在意她？”
“在意？”阿元低头，笑起来，“我很在意她的么？”
我窥见元哥哥的神色，心中大乐：“你瞧，自从那个元姑娘一出现，你就对我言听计从，也不开玩笑了，也变得乖了。可不是因为她，才将你弄得这样心神大乱？”
月光下，元哥哥的笑容又洁白又灿烂：“小丫头就是爱指鹿为马……”他的笑颜暖洋洋的，让人觉得快乐，“快些走罢，偏你话这么多！唉……女孩子真是麻烦……”
山中有风，清凉沉静的微风，仿佛也在温柔地围绕在我们身旁，细细地聆听。
慈祥的老婆婆和老爷爷热情地替我们铺好了被褥。
“山野农舍，东西都是简陋的。还请姑娘和公子不要嫌弃……”临走前，老婆婆犹自抱歉地说，“不过这被子是刚好这几天新晒过的，也洗得干净。我和老头子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姑娘和公子尽管叫我们就行。”
“谢谢婆婆。”元哥哥微笑地行了个礼，连笑容里都充满了亲切温暖，让人心下又舒服又惬意，果然长得好看就是有这样多的好处呀。
可是只有一张床。我瞅了元哥哥一眼。
元哥哥的笑容中虽然带着调侃，却依然亲切如春风：“快爬上去睡吧，小丫头。”
“那你呢？”我咧着嘴大乐，不过还是没有忘记小小的礼貌一下。
“我在这里对付一夜就成。”元哥哥笑着在桌旁的长凳上坐了下去，“不要紧。”
我溜进床里，将被子在身上盖好。想了想，又转过头看他。窗外明月如玉盘，元哥哥的侧脸温柔明亮。
穿着青色衣裳的青年，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月色里。这样美，这样好。
窗外，是明丽的夜色。
茫茫如水。
我似要看得醉了。
“元哥哥……”
这清凉的盛夏夜晚，元哥哥的说话也这般的清澈凉爽：“小丫头，还没睡？”
不晓得为什么，忽然就觉得有满腔心事。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凝视着帐顶，惘然地开口：“元哥哥，你要去哪里呢？”
我听到元哥哥在微笑：“回家。”他转头看我，“你呢？”
我吗？我甚至都要开始惆怅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元哥哥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茫茫地：“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想起阿信和飞扬，我的声音变得这样轻柔，“他们……也丢下我了……”
阿信现在在做什么？飞扬呢？
他们，还会偶尔想起我吗？
也不晓得，能不能够和他们再见……大约，阿信……是不想再见到我了罢？那么飞扬呢……
我这样空茫地想着，想着想着，只觉得头都要疼痛了起来。
黑夜里，有不知名的香气舒淡悠远，元哥哥的声音这样温柔：“小丫头，快睡吧，看天都亮了。”
他说：“睡吧。睡吧。睡醒了，就是新的一天了。”
会吗？
或许……明天，真的会是新的一天……
我沉沉地闭上眼睛睡去。
整个人渐渐开始平静。
梦里，不知道是谁家的箫声啊，这样优美又这样轻缓。又似乎有人在低低地唱：
“紫梅发初遍，黄鸟歌犹涩。……香畏风吹散，衣愁露沾湿。……忆君长入梦，归晚更生疑。不及红檐燕，双栖绿草时。……”
紫梅发初遍，黄鸟歌犹涩。……
谁家折杨女，弄春如不及。
爱水看妆坐，羞人映花立。
香畏风吹散，衣愁露沾湿。
玉闺青门里，日落香车入。
游衍益相思，含啼向彩帷。
忆君长入梦，归晚更生疑。
不及红檐燕，双栖绿草时。
明月相照，松间清泉缓流，夏日的山林中薄暮四起。流水也有情么？也知晓人们心中所思所想么？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这样美丽的景色里，我的心跳渐渐平缓安静。
我在梦中，都已经觉得醉了。
人间离别易多时。
更何况……何况不知几时归呢？
总是这样的。
总是这样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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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请收看下一章：十八、便成迟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