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大喝:“住手!”
沈白身形不停,迅捷如风。只要再过几十步,拐过弯就会到…..。
却猛的听到身后传来嘶哑惊惧的哭声:“爹----!”
沈白身子一颤,脚下一滞,身旁天予青书已齐齐惊叫起来:“娘,妹妹!”
紫衣人从檐上一飘而下,慢慢道:“沈白,你不回头看看么?你若是再向前一步,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后悔!”
双手紧紧的握起,沈白全身僵硬着,一点一点回过头来。
陆氏,青缡,还有跟随自己二十多年的老管家福伯被几个黑衣人用刀逼着站在远处。陆氏脸色惨白,如果不是被人架着,恐怕早已晕厥过去。青缡大声哭叫着:“爹,救我!”怕的狠了,连哭声也是羸弱无力。福伯早已一大把年纪,苍颜白发,哪见过这种阵势,在寒光凛然在刀下抖的如同风中落叶,几乎瘫坐在地。
“娘---!”天予青书执了剑就向前跃去。
沈白一把一个将两人制住,面上再无法维持淡定的表像,望着那个华贵优雅的人,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放开他们!”一字一字,仿佛从骨子里透出刀锋般的冷厉森寒。
“放了他们?可以。”紫衣人悠悠一笑,“只要你现在罢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人戴着面具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余一双眼睛眸光灼灼,却莫名的让人心头发冷:“那我只能---”淡淡的说着,右手不经意间挥出。
蓦然间一声惨叫划破人耳鼓,福伯瘦弱佝偻的身躯猛然飞起,重重撞向墙边的黑衣人,那人手中剑未撤,长剑直直透胸而过,将他生生钉在剑中.随即黑衣人将剑抽回,福伯闷哼一声,委顿在地。鲜血缓缓漫过。幽暗的火光中,血泊中的苍颜白发,说不出的凄厉狰狞。
紫衣人收回手,广袖轻轻拂过衣角,动作优雅的仿佛是月下闲庭,攀兰折桂。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只是眨眼间,福伯已横尸当场。
青书天予不可置信的愣了半晌,才赅极出声:“福伯!”青缡惊吓之下放声大哭起来。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刺激,即使才见过那么多的死人,随后又是紧张激烈的拼杀,一度感到离死亡之近,却一直恍恍惚惚。这一个晚上,从被沈白突然叫起,到现在这莫名其妙的杀戮,两人就像做梦一样,没有一种真实感。
直到亲眼看着那个前一刻还带着慈祥的笑,唤着:“少爷吃饭!”的宽厚老人就那么倒在一片血泊里,变成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青书天予才悚然而惊。
原来,这不是梦境,这不是一场害怕却随时可以醒来的噩梦。
这的的确确是一场近在眼前的杀戮与死亡!
仿佛掉到了一个极冷极冷的冰窟里,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骨缝都不住渗入冰冷刺骨的寒意,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惧怕或是什么,两人抑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卑鄙!”沈白的眼中泛起红丝,“你居然对一个毫无武功的老人下手!”
“那又怎样!”紫衣人语气极淡,仿若是什么平常事般:“我不止会杀老人,我还会杀….妇孺。”轻轻的吐出最后两字,他用扇子挑起陆氏下颏,仔细的打量了两眼,突然笑道:“还算是有点姿色,真是可惜了。”
“沈白---”,他转头,粲然一笑:“若是我杀了她,你又待…..如何?”
“住手!”沈白霎时间只觉得魂飞魄散,飞身掠起。那人猛的拉着陆氏后退几步,喝道:“别动!你再往前,我可不保证……”他话未说完,猛听身后风声微动,急切间身子一侧,左臂已传来一阵剧痛。低头,只见一柄尺余长的匕首正插在臂上,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抬头怒瞪着他:“放开我娘!”那孩子手下用力,匕首登时又刺进半寸。
剧痛之下,紫衣人猛一挥手,那男孩闷哼一声,宛若一只断线的风筝般飞出,沈白急纵上将人接下,急唤:“青枫!”
“二哥!”“青枫!”天予青书抢了上来,看青枫紧紧闭着双目,脸如金纸,焦急间已带了哭音。
沈白抓过他手腕一探,眉头紧紧皱起,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入。
紫衣人冷冷看着,长袖垂地,有血滴顺着指尖滴滴跌落。他全副心思都在沈白身上,竟没察觉窥视在侧的青枫,虽然仓促间避开要害,可左臂被扎的颇深,几可见骨。
猛然间青枫喷出一大口血,醒了过来,沈白扶着他慢慢站起,眼波沉沉的望了过来:“没想到你如此狠毒,居然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
“沈大人是第一次知道我狠毒么?”弯起唇角,讥刺的一笑,紫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凛然的长剑,他偏头打量了陆氏几眼,淡淡道:“伤我左臂,沈大人不介意在下讨点利息吧。”
“住手!”心下蓦然一股透致骨髓的恐惧,沈白一声低吼,身形疾动,如惊似电。
只是再快,也抵不过那近身的一剑。寒光乍起间,一道凄厉至极的惨叫与沈白的低吼同时响起,血雾喷散,一条断臂斜斜飞起。
“住手住手住手!”沈白狂乱的嘶吼着,双眸红若滴血,状如疯狂,瞬间天上地下充斥着凌厉的杀气,强大的内力涌出,如千斤重压带着锋锐如刀的劲气席卷而至,一时间树折庭动,近处的几个黑衣人抵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踉跄后退。
紫衣人不退反进,飞身迎上,将手中痛晕过去的陆氏猛然向前一掷。
不是没有看到后面那道乍起细光,只是决不能忍受妻子掉落在地上,沈白纵身跃起,重重将混身是血的妻子抱在怀内。
与此同时,一点微凉顺着那具紧贴的身子刺入。那道光芒穿透陆氏的心口直插入沈白的胸膛。一招得手,紫衣人将手中剑一绞,猛然抽出,疾退。
沈白闷哼一声,连退几步,单膝跌跪在地,手中却一直紧紧抱着陆氏。
“蓉儿。”他恍若感觉不到痛,只是轻抚着怀中那张满是血迹的面孔,一遍遍柔声唤着。
大量的血涌出,染满两人一身,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惊变就在这一瞬间,等几个孩子看清面前的情形,只觉的魂飞魄散。“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三人齐齐扑上。
陆氏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勉力睁开眼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三个孩子,仅剩的那只手极力探着,想触摸一下近在咫尺的丈夫的容颜,却伸到一半就跌落下去。
“娘,娘,你别睡,醒醒。”一瞬间只觉天塌地陷,三个孩子拼命哭叫着,却换不来慈爱的娘再看一眼。
沈白一口血喷了出来,全身如在烈焰中焚炽,滔天的恨意痛到极处,只剩下了麻木。他缓缓将怀中妻子的尸身放下,正欲站起,却觉有一丝冰寒顺着胸口快速窜入,瞬间手脚竟微微有些麻痹。
“同欢?”低低的吐出两个字,语气却是淡漠至极,仿佛说着一件与已不相干的事。
“不错,同欢!生而同寝,死后同欢!沈白,你何幸之有!”紫衣人远远的负手而立,语气沉沉,却再没向这边望过一眼。
同欢---天下至毒,无解。
那人---是再也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