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搭台的木板并不算沉重,可是我的臂膀很酸手指很疼。穿场而过的风在耳旁吹着,却吹不凉我身体的温度,也吹不干挂满侧脸的汗水。我没有资格抱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停地忙碌着,疲惫的不止我一人。
经过齐城的流动杂耍班很多,象外杂耍就是其中一个,而我是这里的一个短期杂役。杂役这种活,只要不怕脏肯吃苦谁都能做。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更加珍惜这份短工的来之不易。
李大哥身着青衣布衫,伸展了双臂繃直了双腿,一个后空踢显得精神又灵活。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样的话充斥着这个世界。可我却觉得,青衣布衫并不能为他增加魅力,反而是那笔直的身体和鼓起的肌肉,让那块上等布料脱离了闲俗的质感。我眼中的李大哥,正是象外杂耍班的台柱。
此时的他站在空地中央,像是空间里的另一轮骄阳。金老板的手势围绕着他,李师傅的笑脸陪伴着他,我的眼神追随着他。还有我的心,那藏在十二岁皮囊下的心。不是因为他帅气的轮廓,不是因为他奇异的手法和灵活的身体,仅仅是渴望每一顿足量的饭菜。在我低微的身体里,藏着丝丝缕缕站在台上的慕渴。
我也知道应该做好自已的手头工活,可是那本该递给搭台师傅的木板,却依然稳稳地躺在我怀里。
“小丫头专心点,做完再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慢慢看!”搭台的师傅言语很朴实,脸上也没有我常见识到的凶狠。可是他的好意,在我这里得不到回应,我像是一个木偶,脸上没有愧疚,眼睛里也没有谢意。这个院子以外,那常常见识到的凶狠,泯灭了我大部份的笑容和言语,注定以冷漠回应这个世界。我脸上虽然没有反应,手却很快地将木板递过去。
师傅没有在意我的分神,唯一在意的人是虎子,他是我的伙伴,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很庆幸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不嫌弃我的种种,如果有了生存的门道,也不忘记叫上我。经过身边时,他做了一个鬼脸。似乎是让我专心搭台,又或者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招呼,我没有心思去认真分辨。只有在他面前,做错了事,是可以无所顾忌的。只有在他面前,我的脸无所顾忌,心里也同样是无所顾忌。
我快速穿梭在场地和仓库之间,有东西需要被搭起,自然有东西需要被陈列摆出,此时需要将桌椅归置于台下看客的席位。杂役就是什么都做,无所谓专攻与擅长。
“尽果那小丫头,做事倒是勤快,就是太固执。”这话是搭戏台的师傅说的。
“人家就是一个小杂役,只要勤快就足够了。你就是看戏法变来变去看多了,固执有什么不好的?”另一位稍长的大审为我说话。
我不在意自已固执与否,只要戏班的金老板不介意,搭台师傅的意见没有必要理会。
“平时只要台上有人在排演,她就不能好好专心做自已的杂活。若是没有那么固执,我还可以教她两手。可惜呀,人家就不稀得听我们说话!”
“你就不要和小丫头计较了,若不是家里太穷,人家现在应该在家里绣绣鸟,浇浇花。一个姑娘家家的,话太多了也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