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刺客也是护卫,有时也被称作死士。不过不是宁王的刺客,而是恭王。”
听起来即便是作为刺客,也是有选择的,相比之下护卫不会那么血腥。一个有钱的护卫,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之前你为什么不说?”荆无痕并不在意我的好奇,而平时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提问的人。
“你没问。我若是说了,你肯信吗?”他的口气变得柔和了许多,或许是发现直到今晚,我们之间才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现在信了,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先是利诱,后是威逼。逃跑时伤我,危急时救我。这样的举动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奇怪的!
“孤独久了,就会变成这样。你将来也会是我这样的人,成为刺客的人,最后结局都一样。”他坐在沉香的旁边,在昏迷的人旁边,对我说出了令人无限沮丧的话。
荆无痕是恭王的刺客,如果眼前的人是人口贩子,对我来说并不算差。谁会嫌弃被卖进王府,在王府里谋差事?
“你还会医术?”
“不会,那些药是买来的。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得起身跟我走了。”对于我之前没有拒绝,他的理解是接受。
“跟你走也可以,不过你之前说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我看着荆无痕从怀里拿出一枚金币,放在桌上。想他住一个晚上就要花费一枚金币,现在却只给我的恩人家里同样的价码。
我竟然会对这样的人产生一丝丝好感,连续三天的昏迷真是让我糊涂了不少!
我将沉香背上床休息,这也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
伸手摸向沉香手中紧紧握着的玉佩,仿佛触到的是原本主人的手。被卖给恭王做刺客,将来肯定有不少的机会接触宁王!
夜里凉风袭来,关闭了沉香闺门,也就离开了这几日和我同床共枕的姐妹。沉香在我心里是特别的,她的快乐也曾带我离开阴郁的愁思。而她对宁王的感情,也借着这不起眼的村子向我的内心传递。
转身看到了不远处两匹骏马,其中一匹很熟悉,我曾在望漠的江边,沿山的路上长时间跟在它的后面。而另一匹是荆无痕为我新置的,和已经死亡的黑马不同,它全身都是白的。一如我对荆无痕的转变,从厌恶变为信任。
皓洁的明月和灿烂的星辰伴着我们上路,我并不介意一路无话可聊,找话对他来说是一种痛苦,答语对我也是一种折磨。当清晨的寒意褪去,西边出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目的地到了。
这里是练漠偏僻的一角,周边没有村落,地上也没有明晰的道路痕迹。风吹过,身后马蹄踏出的印迹,就会被风沙掩埋。
坚实的青砖高墙矗立在弋壁中,我骑在高大的马背上,目光仍然无法及到墙内景象。我不怕高墙内将被围住的自由,可我害怕墙内围起的冷漠。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道高高的黑色的大门,修建的人一定没有丝毫热情。而沿用它的人,没有选择改变。
之所以这样说,还因为墙上站着的两名黑衣人。他们衣服是黑色,斗篷是黑色,连面纱也是黑色的。他们腰上的匕首,闪着寒光,暴露在腰间。以一种最张扬的方式,警告着即将靠近的人。冷漠如荆无痕,也没有将武器置于显眼的位置,而藏于身后。
“我要在里面呆多久?”我不安地问到。
“六年。”
“我能给家里写书信吗?”
“这里是训练刺客的营地,进去不再是我说了算。可如果我路经齐州,会给你爷爷报平安。”走南闯北的荆无痕,立竿见影的安慰效果。
荆无痕轻易地叩开了营地大门。而大门内的空间,比我想像的要大很多。
我看着空地上扎马步的众人以及他们身后大大小小的帐篷。标准的练武之地,够大也够简陋。即便我看得再仔细,也无法从这场景中看到更多有趣的物件和有趣的人。
“这丫头看起来可不怎么机灵!”说话的女人一身简练的白袍,不同的衣服昭示着不同的地位。不仅在齐州适用在练漠也同样适用。
说话的女人仅凭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否机灵,这武断的背后多半是对我价码的审视。就算我肯承认自已愚笨,只怕荆无痕也不会接受。若想要卖得好价钱,货物必须精良。
“初看确实有点呆,可是天资毕竟是藏在头脑里,”荆无痕笑着说,语气里没有对于货物的不自信。我以此推断,荆无痕不仅是个刺客,而且还是个很聪明的商人。
“荆大哥都这样说了,人我肯定得收下。不过价钱方面,可能会有所不同。”
交易就是交易,即便货物没有什么不对,价钱也总失妥当。
“霍坤,把这个丫头和昨天那个胖子一起带给癞老头。”白衣女子见荆无痕没有反驳,便叫来不远处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开始安置我。
“要去的地方很可怕,你自已小心,我只能帮你到这里!”荆无痕说完便转身和白衣女子,走向另一个帐蓬。帐蓬里应该有确定最终价码的人。
霍虎扯着我的胳膊,穿过练习的众人,向营地深处走去。走向未知之前,我决定再看一眼熟悉的过去。转身看到荆无痕手里的存票,被风吹散。我挣脱霍坤的手臂,将不远处的存票从地上捡起。
荆无痕将我卖了,我捡起地上的存票并不是为了帮他数钱。而是要看清自已的价码,看清眼前并不邪恶的人会为了多少钱泯灭良知。
荆无痕走过来。我将存票递到他手中,却迟迟不肯放手。
“我会来看你。”他的声音中藏着一丝温情,这温情来源于卖我的愧疚。
我想要嘲讽他,喉咙里涩涩地发不出声。最终是他先转身,将我留在了原地。
我挣脱的力量让霍坤吃了一惊,在他的惊讶中,我看清了荆无痕离去的背影。他离白衣女子越来越近,也就离我越来越远。在眼角泪水掉落之前,跟着霍坤继续未完的路程。
荆无痕的决定在情理之中,可不代表这个决定不让我伤心。我能倚赖的只有自已的未来,作为刺客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