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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过眼云烟

在遇到长歌之前,姬无尘在初立的华国里已经是出了名的药圣。他用药如神,普通的几方药材在他手里就算是医治疑难杂症也总能妙手回春!他救人无数,华国的百姓都称他是‘活神仙’。

他能突然之间迅速闻名于世也是有原因的,姬无尘曾经救过出名的当今华国的王侯。那时华王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特地封赏他为华国的一品御医,不料却被他拒绝了。想在王宫内谋官位的人争先恐后不计其数,而他却轻易拒绝了如此好的机会,一时在华国传了开来。

而姬无尘本人却对官爵毫不感兴趣,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所有一切对那时的他来说都不重要,但就是没有人能懂,就如没有人理解他温和外表下的心苦,更没人能懂,他救人无数却唯独救不了他最重要的人心里的那种折磨与愧疚。

姬无尘从小无父无母,他能成为如今人人皆知的药圣,一切根源都得从他五岁那年说起。在他五岁那年,流落街头的他幸运的被当朝德高望重的叶御医带回了叶府,拜了叶御医为师。叶府的老爷夫人待他很好,可以说是视如己出;叶家这代只有一个女儿叫叶梦。他与叶梦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老爷夫人也有意打算以后把叶梦许给姬无尘。

然而就在叶梦及笄那年,突如其来的噩耗差点毁了她!他们叶家已经几代都不曾出现的祖传异病在叶梦身上突然病发,致使她原本洁白的皮肤如火烧过般,通红而惊心!那长得姣好的三千青丝也日日脱落渐少,清秀的脸颜上也渐渐出现了皱纹,似乎一日如十年般的快速老去!所有人都吓到了,那时的叶梦看到自己的样子几欲想自尽,一个正值花季貌美的姑娘突然变得如此模样,任谁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啊!!”叶梦摔碎了手中的铜镜,哭的撕心裂肺,她无法接受这样恐怖恶心的自己!无论谁劝她也听不进去,不断的疯狂抓自己身上恶心的斑点,薄嫩的皮肤禁不起指甲的蹂躏而被抓得满是伤痕,叶老爷和夫人无论怎样阻拦也无用,她甚至想要自尽了断,若不是那夜姬无尘急急的赶了回来,恐怕她真的要离他而去。

叶梦不肯见姬无尘,她不想让他看到如此恐怖的自己,在他强行破门而入的那刻甚至宁死也不要面对他。

“不要!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叶梦把匕首抵在脖颈上,逼着前方的姬无尘不让他靠近,沙哑的声音再没有了往日的甜美。“你走啊!!”

但无论她怎么喊,姬无尘就是不出去,甚至越逼越近,她脖颈上也渐渐划出了血,刺痛了他的眼,终于在离她几步之遥外停住。看到她如此模样让他触目惊心,心疼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愣愣的看着她。

叶梦看他复杂的目光,自嘲的笑了,眼角的泪也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她说:“你也觉得……这样的我很恶心对不对?呵呵呵……”

“梦儿……”

“后天……无尘,后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可是……”叶梦拿着匕首的手都在轻颤,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脖颈传来的疼痛,那忧伤痛苦的眸让人心疼,“可是,我再也不能成为你的新娘了……如果要带着这副皮囊过一辈子,那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眼看她的刀就要越划越深,姬无尘心惊胆颤的不顾一切冲了过去夺走了的匕首,一把拥住她,不顾她的挣扎。

“不!梦儿,你不会这样一辈子的!我会治好你的!一定会!你要相信我!”

叶梦摇头苦笑,“你不用骗我,我知道这是无法医治的!我们叶家世代为医,却仍然让这怪病代代相传,若能医治就不会在它消失了几代后又出现我身上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梦儿,我还等着你穿上嫁衣成为我的娘子,我们还要生好几个孩子!所以我一定会治好这病的!相信我!”姬无尘紧紧看着她的眼,神色那么认真,让挣扎的叶梦安静了下来,可是她却仍是摇头。

“无尘,可是我再也不配做你未来的娘子了……”

“不管你变成怎样,你都是我们心中最美的梦儿!即使倾尽一生我也一定会治好你!”

那次,叶梦昏迷了整整半年,昏迷的同时身体的痛苦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那时的姬无尘多恨自己的无能无力,恨自己平日里为何不认真习医术,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梦痛苦难安!

他每天认真攻研医术,时常彻夜不眠的想要查找到医治这怪病的方法,他在医术这方面本来就天赋异禀,这段时间里更是进步飞跃,让人失望的是始终没有找到治疗叶梦的方法,但姬无尘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发过誓一定要治好她!也就至那以后,他学医的目的也渐渐改变,治好叶梦成了他唯一的目标。叶老爷也曾说过这病是无药可解的,曾经有好几位先祖皆因为这个病而英年早逝,但姬无尘始终相信,世间皆是一物克一物,他能医治好别人,就一定也能治好叶梦!

然,还没等他寻找到解药,昏迷了半年的叶梦突然醒了,而那个怪病却如来时一般莫名其妙的退了下去,她渐渐褪去了那层不堪入目的皮囊,渐渐恢复了容貌。这并没有让姬无尘停下寻找解药的步伐,他知道这病一日不除,日后必然还会有复发的可能!然而也就在那一年南朝遭反叛,江山易主,兴昭国兴起,叶家遭奸臣所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只好带着叶老爷托付给他的叶家唯一血脉叶梦逃命天涯,期间也与她踏遍山河寻找医治的方法却无果。所有人都说这就如同绝症无药可解,叶梦也一度劝他放弃不必为了她浪费时间又这么累,可他都坚决的摇头不肯放弃。

可五年过去了,他几乎踏遍了新立的整个兴昭国,一路救治好了无数个数不清的病人,却唯独对那个异病一无所获。姬无尘也想过,如若天意如此,那他也无法!但至少在叶梦还康健的时候,不要让她留下遗憾。

叶梦曾经对他说过,她失去了所有,就连这条命也可能随时都离她而去,她别无所求,唯一的遗憾是不能成为姬无尘的结发之妻。

所以,他为她帮了一场喜宴,迎娶她为妻。可是后来很久以后他又时常在想,如若那天他没有娶梦儿,那后来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梦儿会不会不是遗憾离去?他和长歌的结局或许也不会留下那么多错过和遗憾……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叶家对他恩重如山,他于情于义都不能伤害叶梦,他以为对叶梦的感觉是爱,其实更多的是责任及兄妹之情,而这一错却在后来伤得她更深,伤了她伤了己,也伤了长歌。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次偶然机遇,他救了一个朴实的女儿家,她无以报答,只把祖传的医簿残卷赠予他,他也终于知道了救治这种怪病的残方。这种病其实不算是病,是一种上古巫术,叶家世代遗传是因为曾被下了诅咒,世代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只是百年前这种怪病突然消失,本以为不会再出现,却不想隔了几代诅咒依然存在着。而解除诅咒的唯一法子便是用上古滴灵珠配以被下咒人的血炼制丹药方可解除,可这滴灵珠乃是神物,据说只有女娲氏族才有,然女娲氏族早消失尘世几百年,天地苍茫,能找到他们的机会几乎为零,更别说找滴灵珠了。

叶梦的身体比以前虚弱许多,实在不适合跟着他劳累奔波各地,所以姬无尘把叶梦安置在华国某个镇上住下,独自踏上寻找滴灵珠的旅途。

他游遍了华国大大小小的地方,甚至连那些深山孤岛也寻探过仍然没找到神秘的女娲氏族,但途中巧遇了华国王侯,当时南巡的华王遭遇逆臣的陷阱谋害不幸受伤,是姬无尘及时救下华王一命。之后华王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特地派御史前去传御旨,有意让他入宫效力封他为一品御医,却不想他竟违旨不接回绝了华王,也因此让华国的百姓们知道了有一个叫姬无尘的药圣,这是后话。辞别了华王之后,姬无尘继续寻找他要的东西,离开了华国来到了帝都。

第一次遇到长歌,是在万丈悬崖之下。那天天色昏暗朦胧又下着大雨,他不慎滑落悬崖下,几乎奄奄一息的他无力的躺在地上任大雨漂打,微挣开的眼迷糊的看见一个举着雨伞款款而来的青衣女子,虚弱的想伸手向她求救,却终究无力的闭眼昏了过去不知世事。

再次醒来时,他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的伤竟全部已痊愈,只是还有些麻木诧异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环顾了洞内一圈,除了这除了这一席干草铺成的床与一盏烛灯外无它物,想起昏迷前的那个身影,姬无尘起身准备出去找她。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他寻了一段路,发现这里几乎没有杂草丛林,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桃树。春雨绵绵,淅淅沥沥落在开得艳丽的粉色花瓣上。

“你怎么出来了?”

如银铃般好听柔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愕然回眸瞥见那一抹青色身影——

清艳脱俗,目若秋水,云容月貌,宛若天仙!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那片桃红中的一点蓝绿、花雨下的俏丽身影从此就深刻心底,无法抹去。

他不知道这是十里岛,他不知道她是女娲之女,她只说她叫长歌,曾经也是像他一般掉落到这里。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想继续去寻女娲氏族,可是被她拦下了来。她站在他身前神色很是娇怜又楚楚可人,“再等两天也不行吗?你外伤是好了,但内伤还得继续调养几日,养好了再走嘛!”

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看起来高雅温婉的女子竟也这么无赖!他是大夫,他自己的身子他比谁都清楚,她却硬是要他以疗伤的借口留下!

“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她表情很无辜,“那件事真的很重要吗?”

“嗯,比起我的命,那件事更重要!”

“这样啊~”

她的声音拉得长长的,满含着失望。松开了拉着他手臂的手,垂低了眼帘让他看不出她的情绪。

他见她无辜又失望的模样,竟觉得自己像坏人,试探的询问她:“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想我留下?”

她轻摇了摇头,抬眸重新拾起了笑,但却不达眼底。

“也没有特别的事,只是想你多陪我一会儿!你走了,我又是一个人了!在这儿待得太久太久~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是怎么样的,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否也有跟我一样没有朋友只有孤独做伴的人?如果有的话,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

微微有些诧异,看她弯起的月牙眼,心中浮出一股莫名情愫,她笑得很洒脱,她喜欢用笑来掩去心中的寂寞,像在说着很美好的事。姬无尘突然发觉这个女子似乎与他表面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你算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听说外面的人都会送朋友见面礼?”她自顾自的问着,也不等他回答就伸手解开了系着那一头青丝的红色发带,青丝洒落与肩,微风卷起轻轻飘扬。把他的手拉过,将发带塞进他掌心,笑得嫣然。

“我身上没带其他东西,这是我最喜欢的发带,把它赠给你,希望你别嫌弃才是~”

他静静的望进她的眼,看到的是真诚。这个如玉一般干净无暇的女子,没有沾染一丝俗世里的污秽,如清水一般清澈!这样的女子,如此独特而让他心动。

目光闪烁,隐着异样的情绪,喉结微微滚动,他的声音低沉醉人。“你可知,女子是不能随意送男子发带的?”

她疑惑,“为什么?”

姬无尘抿唇不语,静静的看着她良久,看得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羞愧的伸出了手,“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若你不喜欢,我就收回来吧!我再送你其他东西!”

他看着她伸过来的芊芊玉手,问:“我们只认识了几天,为什么一定要送我东西?”

“认识几天也算朋友啊!你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若是要很久很久才能见,我怕你会忘了我!送你一样东西,这样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到它,你也会想起曾经有个叫长歌的朋友在惦记着你……”

情不自禁的抚上她微红的脸颜,心柔软了一片,这样傻得天真的女子,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可我没有东西可以送你……”

“没关系啊!”她笑得淡然。

“没有留恋的东西,你会忘了我吗?”

“怎么会!你是我的朋友怎么会忘!”她说的信誓旦旦。

他轻微一叹,手扶住她的后脑,看着她粉嫩的唇,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她诧异得瞪大了眼眸,霎时间脑里一片空白。

他缓缓睁眸,离开了她柔软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拇指轻摩擦着方才吻过的唇,弯起了浅浅的笑。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相信你不会忘了的!”

她反应过来后脸色通红,不敢直视他的眼。

“还没有告诉你,我叫姬无尘。”

他的气息就轻拂在鼻尖,她努力压下心中的小鹿乱撞,低声应了句,“嗯,知道了。”

他笑得柔情,轻执起她纤弱的手往桃林深处走去,他说,“你前几日不是说要采桃花制香吗?走吧!”

她愣,“你不是要……”

他说,“待你制好香我再走!”

她又失望的垂低了眼帘,他笑,“不过,我会带上你的香、你的人一起走!”

她诧异的抬头,难掩欣喜,“真的?”

“嗯。”他点头,给了她一个最温暖的笑容,融化了心底的孤独。

春季的雨总算很绵长,洞岩外的雨越下越大,姬无尘站在洞口看着雨水把那片片桃花冲落了许多,飘远的思绪不知再想什么,回神后只是轻轻一叹,转身进去了。

灯光火烛下,那蓝绿身影还在细心的在把香料一点点捣碎加蜜和匀。悄然走到她身侧,安静的看着她认真的侧颜,嘴角含笑,此时的她与平常总是带笑的她有些许不一样的感觉,莫名的吸引着他移不开视线。

也许是累了,她放下手中物,揉了揉酸了的手腕。突然,身前多了两只宽厚的手,覆上她的手轻柔的为她揉着,耳畔伴着他的呼吸。

“累了?”

她心中微微悸动,此刻靠在他厚实的怀里说不出的心安温暖。她微微点头,他一手拦腰把她抱住,一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帮她做没完成的事。

磁性的声音好听得让人沉醉。“你不用动,我帮你。”

嘴角不自觉的深深弯起,她微侧过脸,耳珠不小心摩擦过他柔软的唇,他垂眸看向她,微微一笑,牵动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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