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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披星戴月的天籁(2)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傅羽苓?动不已的样子,我也紧张了起来!那张上面的图案看起来好像外太空星云的塔罗牌揭示了一个什么结果啊?

“转变,选择。”只看到傅羽苓又掏出一本小册子仔细地翻来翻去,突然神秘兮兮地一笑。

“什么转变?什么选择?”我紧张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傅羽苓问道。

“也许转变就是你的手突然会痊愈,就赶上一场大比赛,结果得了特别大奖!然后出现了两个选择—一个是保送进米歇尔音乐学院,一个就是去维也纳深造!”傅羽苓笑得前俯后仰,看着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虽然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傻瓜……手会不会痊愈我不知道。”我微微地垂下眼睛,“不过,我都那么久没有弹过钢琴了,如果手刚好就去参加比赛,那么生的技术,一定会很糟糕。”

“怎么可能?”傅羽苓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突然她又咧开嘴一笑,双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上天看在你那么喜欢弹钢琴的分上,一定会让你早点康复的!”

说完,她突然双手合十,对着窗外的天空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脸的虔诚!

“小羽……”

望着傅羽苓那么诚挚的模样,我的心突然一阵忧伤。我抬起头望着她,轻轻地说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傅羽苓的眼睛里闪着问号望着我,面前的她面容如此美好。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与她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彼此从来没有任何芥蒂。也许,也应该把我内心的想法告诉她吧。

“其实,我从小并不喜欢弹钢琴。是我妈妈特别希望我弹,所以我才一直很努力地在学。每次比赛我都特别紧张,所以上次才会……呵呵。不过这几天,我又特别怀念钢琴的声音。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钢琴,还是不喜欢钢琴。”

我轻轻地说完,傅羽苓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望着我,久久地凝视着我,仿佛正在端详着一个陌生人。

“我……是不是很矛盾?”我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哈哈哈!”傅羽苓看看我又看看手中的塔罗牌,突然爆发出一阵开怀的大笑!

“小羽,你是在嘲笑我?”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用叉子轻轻地戳了一下蛋糕上的草莓,觉得自己的脸好像也瞬间变得和草莓一样红!

“不。”傅羽苓用力地摇了摇头,随即斩钉截铁地吐出了一个字。

“你的意思是……”我松开叉子,望着她,迟疑着嗫嚅。

“塔罗牌真的很准!”傅羽苓认真地看着我,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啊!居然弹了那么多年连自己都不知道喜欢与否的钢琴!就是因为你那种稀里糊涂的性格,你才会像现在这样迷茫!所以你应该积极地转变你自己,作出一个完美的选择!”

转变自己?

我的迷茫……原来竟然是因为我自己吗……

我怔怔地望着傅羽苓,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瘦小的女孩子的身影。

四岁的小女孩很认真地在黑白键上跳跃着自己的手指……

又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她站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旁,看着男人手中的琴弦汩汩地流淌出美妙的音乐,痴迷不已……

选择……

也许四岁的时候曾经有一条另外的道路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也许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更想选择什么。

可是……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留在现在这条道路上的呢……

记忆渐渐地被风吹开……我有些看不清楚四岁的自己,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想什么……

选择……

原来这就是选择的意义吗?

我低下头望着还剩一半的草莓蛋糕,默默地陷入了思考。

“如果你不愿意转变,那么,我这个朋友一定会帮你作出一个最适合你的选择的!”

耳畔,传来了傅羽苓轻轻的说话声。

“你……帮我?”

我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嗯!”

傅羽苓朝我灿烂一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朝门口走去,“我走了!小音!”

“这么快就走?”每次这家伙都是这样说走就走,虽然我已经见怪不怪,但是仍然有些诧异地站了起来。

“呵呵呵!”

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的傅羽苓突然转过头,神秘兮兮地朝我伸出手比了一个“V”字。

“也许今天晚上,就是你转变的开始哦!呵呵呵呵……”

银铃般的笑声又一次回荡在客厅里,我怔怔地望着傅羽苓离开的方向,脑袋里仿佛有阵阵烟雾缭绕……

转变……

选择……

整整一个下午,我望着傅羽苓忘记带走的塔罗牌,目光反反复复在那张具有神秘意义的塔罗牌上扫视着。

也许,我是一个太过于软弱的人,才会陷入这种莫名的迷茫中。

我有些迟疑地将剩下的草莓蛋糕吃得干干净净。草莓蛋糕一如既往的美味,一颗颗爱心形状的草莓在我的嘴巴里翻滚着酸甜,让我觉得意犹未尽。

时间过得飞快,夜幕很快降临,深紫色的天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星就像是昂贵的钻石和水晶,镶嵌在整块整块天鹅绒的丝绒上。

“小音,不早了,早点休息。”林姨一如既往端来临睡前的温牛奶,慈爱地看着我,仿佛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林姨,晚安!”我听话地接过了牛奶,在林姨的注视下喝完,乖乖地钻进了被窝。

“小音,好好休息!”林姨关掉灯后便走出了房间。

整个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粉红色窗帘被几缕调皮地穿过窗缝的风吹起,才会露出天边闪烁的星光。

“也许今天晚上,就是你转变的开始哦!呵呵呵呵……”

“如果你不愿意转变,那么,我这个朋友一定会帮你作出一个最适合你的选择的!”

小羽最后的那句话,仿佛是一个奇怪的魔咒,久久地萦绕在我的耳边,让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要失眠了。

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亲爱的周公爷爷还是没有如期而至。我就像是一只翻不过身来的乌龟,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轻松!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墙上的米菲兔挂钟发出了好听的钟声,我抬起头,看到时针和分针刚好落在10和12上。

天,已经晚上10点了。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女孩子绝对不能熬夜。

任何事情都是不需要熬夜的,只要白天抓紧时间,就能够在白天全部做完。所以,熬夜只是偷懒的借口。

算起来,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超过10点还如此清醒呢。

我揉了揉一点儿也不想打?的上下眼皮,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不断摆动的米菲兔发愣。秒针每动一下,米菲兔的耳朵就会左右晃动一下。

我一边看着米菲兔一边数着数字,一、二、三……不知不觉竟然数到了60。一分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我仍然困意全无。

乓—乓!

突然,窗外传来两声刺耳的声响,仿佛是什么东西撞上了窗玻璃。

我转过头望向窗外,粉红色的窗帘外一片静寂的漆黑,一切都一如既往地恬静、安详,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呵呵,是不是我耳花了?我正在迟疑,可是突然。

乓—乓!

又一声。这一次我确定是石块和玻璃撞击发出的声响!啊,不会是有小偷吧?

看着窗外的夜色,我的心情不自禁地怦怦乱跳,脑袋里迅速地浮现出许多令人不寒而栗的新闻报道—

流窜犯深夜作案,花季少女惨遭杀手……

深夜入室抢劫,少女束手就擒……

我越想越害怕,下意识地缩回被窝,整个人蜷缩成一只标准的“小虾米”,一动不动!

墙上的米菲兔咔哒咔哒地晃动着脑袋。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奇怪的是,窗外寂静无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慢慢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月光如水般透过玻璃窗静静地洒进房间,为每一件家具都笼罩上一层温柔的浅色阴影。这片柔和的光芒让我的戒备心渐渐地褪去,胆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

两分钟后……

我穿着粉红色的睡衣,披头散发光着脚丫,小心翼翼地朝窗口靠近!

“喵……喵喵……”

就在我快要靠近窗台的那一刻,一阵软绵绵的声音突然钻进了我的耳朵。

猫?

怎么会有猫?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妈妈特别不喜欢宠物,所以当初挑选住宅的时候,她还特意与周围邻居沟通过,确定这一带不会有人饲养小动物后,才放心地选择住在这里的。

难道是野猫吗?

我好奇地探出头去,刚想要看一个究竟,突然……

“喵喵……喵喵……小音……小音……”

哇啊啊!

我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差一点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在地板上!我的妈啊!怎么回事,这只野猫不但误闯民宅,还会叫我的名字!

我心神不定地继续朝后退去,冷不防后背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顿时一阵疼痛。

我扭过头一看,只见在月光的映照下,我的身后有一个梯形的东西隐约闪烁着浅绿色的光芒。

这熟悉的物体让我的眼前蓦地一亮。

绿色的梯形底座,修长却厚实的身段,一格格整齐而又密集的黑色刻度,还有中间那根被固定在塑料框中的钢轴……

这是我的钢琴节拍器呢!

对于弹钢琴的人来说,钢琴节拍器可以说是从启蒙时段一直陪伴到学成的一位朋友、一位老师,是十分神奇的东西。每天练习之前,习惯性伸出手打开透明的塑料罩,然后用手拨开被固定在中央的钢轴,用指肚按压住钢轴,然后轻轻放开。

咔哒咔哒咔哒……

钢琴节拍器就会发出富有规律的声响。

一旦曲目的节拍发生变化,可以移动节拍器上面的刻度标识,节拍器就会准确无误地调整到任意想要达到的速度。

就算对曲子再不熟练,只要顺着节拍器用心练习,很快就能够弹奏出优美的曲子了!

静静地伫立在书桌上的节拍器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一瞬间,我也怔怔地站在书桌前,忘记了腰上还一阵阵地疼,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节拍器,思绪随风飘荡……

从小时候开始,钢琴节拍器一直都是我的最熟悉的一位“朋友”。每天练习的时间里,它都陪伴在我的身边,不断地左右摇晃着为我校正节奏。随着我的年龄增长,我的琴技渐渐提高,用到节拍器的时间也渐渐地变少了。很多时候,节拍器仿佛退休了一样,只是静静地站在钢琴上,默默地注视着我“不知疲倦”地练习。

其实,我怎么会不知疲倦呢?可是望着妈妈期待而又严肃的目光,我总是对自己说:小音,你要加油。你不能让妈妈失望。

不能让妈妈失望,是我人生最大的目标吧!一直以来都是。

可是妈妈却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钢琴节拍器。

也许是喜欢它永远不嫌疲倦地这样工作吧!虽然是如此枯燥的工作,可是节拍器却总是一副乐于如此的态度,从来没有表示出不满,更不会故意漏掉节奏。我佩服它的坚忍不拔,也想要让自己变成它这样的人,因此我一直都在努力。

“喵……喵……音……喵!小!喵……音!喵!”

楼下的猫叫声越来越响亮了,而且那刻意变尖的声音让我的心忍不住毛毛的,我甚至下意识地咽了一大口口水,可是仍然无法将已经涌到喉咙口的恐慌咽下肚子。

突然,我下定了决心!伸出手一把抓起了钢琴节拍器,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转过身,甩了甩披肩长发,高举着节拍器,一步一步地朝窗口走去!

时刻准备着!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猫妖”出现在窗口,我一定会立刻甩出我的“无敌手榴弹”,让它满头包!

想到这里,我一直高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缓缓地下降了一点儿。

我握紧了节拍器,因为紧张而不断升高的体温将节拍器捂得也发烫了起来,仿佛它本来就有生命力一样。我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幻觉,仿佛自己手心里握着的并不是节拍器,而是一颗发光的星星。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伸出手推开玻璃窗,高举着节拍器朝楼下一望—

“喵喵!喵喵!”

天啊!哪里有什么“猫妖”?在我家楼下高声发出猫叫声的分明就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我最熟悉不过的人,一个白天我才见过面,就算现在外面漆黑一片我还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来的人!

“小羽,你搞什么?”

虽然恐顿时烟消云散,可是一阵更加巨大的愤怒随即淹没了我!我没好气地瞪大了眼睛,冲着正昂着头,双手比出喇叭状,不断对我眨眼睛的傅羽苓大吼!

不过这个“大吼”可是需要加上双引号的,我只是压低声音,用连我自己都听不清的“蚊子叫”哼哼着。

我知道这个时候林姨一定早就入睡了,我可不忍心让她半夜里被叫声惊醒。要知道老年人的睡眠很宝贵哦!

“XIA……LAI……”

傅羽苓似乎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抬着头,张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溜圆,好像两个硕大的电灯泡。她一边不断地变换着口型,一边不住地对我挥动着双手!

“ZE……ZE……”

楼上和楼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隔着月色比划着,就像是在猜哑谜!可是猜了半天,谁都没有领会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个该死的家伙,半夜三更跑出来干吗?不知道女孩子这个时候出门不安全吗?

而且,她究竟是如何骗过门口戒备森严的保安的?听说他们24小时轮流值班,对每家每户的主人都如数家珍,怎么可能半夜三更让傅羽苓跑进来呢?访友?这个时间也太夸张了吧?

傅羽苓似乎有些着急!她突然双手同时横向平行,又同时竖向平行,凭空划出一个长方形,又用右手手指在里面画了一个半圆弧线,随即撅起嘴巴,又尽量咧到了最扁平。

“转……变……”

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指那张塔罗牌!

我诧异地看着傅羽苓,又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转过身抓起一件运动服套在身上,走下楼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走到了后门小花园处。

“小音!小音!”

傅羽苓兴奋的声音传来,夜色中她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两泓泉水。

“小羽,那么晚,你……”

我迟疑着从小花园的栅栏里钻了出去,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傅羽苓。

“呵呵呵,很有干劲哦你!”

可是傅羽苓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她的目光突然一转,不等我反应过来,一双温暖的小手就直接搭上了我的后脑勺,我只觉得脑袋后面呼呼生风,不一会儿当她收回手的时候,我的脑后已经扎起了一个高高的马?辫。

“这样果然更精神呢!”傅羽苓后退了一步,赞许地上下打量着我。我吃惊地看着她,一身“夜行侠”的装束—黑色的紧身T恤衫,胸口有一只硕大的玫瑰红色蝴蝶,一头海藻般的卷发此刻却干练地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球,几缕不听话的刘海顺着她漂亮的脸颊滑落下来,给她平添了几分暗夜的魅力。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出发!”

傅羽苓神清气爽地看着我,突然左手叉腰,右手高高举向天空,信誓旦旦地说道。

“出发?”我顿时愣了愣,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我们去哪里?”

“去‘午夜的冒险’!”

仿佛已经看透了我心中的困惑,傅羽苓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随后一个潇洒的转身!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也许你也会和我一样,深深地喜欢上那里的!”

呼哧!呼哧!

傅羽苓的力气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一路上我被她扯着竟然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只能不断地加快脚步配合她的速度。出了我家别墅的大门之后,我渐渐地迷失了方向,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的新鲜,那么的有趣。

深夜的马路上空无一人,整个城市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只有红绿灯仍不知疲倦地闪烁着自己仅有的三种色彩。虽然有些孤独,却和路边的街灯相映成辉。一盏盏晕黄的街灯仿佛怄气的朋友,间隔着固定的距离彼此遥望,想要开口却又不好意思主动,只能拼命地散发着光芒,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偶尔响起一阵阵引擎的轰鸣,是汽车飞驰而过,在空旷的马路上留下一道道极速的影子,让人恍惚,好像来到了电影《头文字D》的世界。

“小羽,慢一点……我快要喘不过气来啦!”

我终于忍无可忍,用?势的力量拉住了傅羽苓的脚步。傅羽苓扭头对我微微一笑,嘴角上扬的角度是那么的好看。

“小音,马上就要到了哦!”

“啊……”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傅羽苓眼睛闪烁着极度诱惑人的光芒,仿佛她是一个懂得水晶球占卜的神秘吉普赛女郎,朦胧的视线已经透过水晶看到了令人热血沸腾的未来。她说得如此肯定,让已经快要瘫痪的我顿时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嗯!”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奔向糖果盒的小孩子,鼓起最后的力气,跟着傅羽苓踏上茫茫夜途!

风呼呼地划过我的耳畔,可是我却更加疯狂地奔跑着,奔跑着……

马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可是脚步却渐渐变得轻松,慢慢地我觉得自己仿佛正在云端漫步,每一脚都踩在最软最厚实的棉花糖云团之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努力地记住这种飘渺而又凉爽的感觉,可是突然,我抬起头看着直冲在前面的傅羽苓,心中有一个大胆的念头!

我调皮地学起了傅羽苓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就像是拨浪鼓一样,用力地甩了甩头发!马尾辫仿佛烈性的马匹一样横冲直撞,重重地甩到了我的脸庞上,有点微微的刺痛,可是很快又转为痒痒的感觉。

呼呼!

难怪傅羽苓每次都会这样,原来这种感觉竟然如此豪迈不羁!

我一阵心潮澎湃地望着傅羽苓,突然之间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我在“转变”!虽然我像个不良少女一样,半夜偷偷溜出家门,去进行莫名其妙的“午夜冒险”,可是这一刻,我很兴奋,更多的还是快乐!

整颗心里都满满的装着快乐,好像一只特制的气球,胀鼓鼓的,不论怎样都无法放开!

呵呵呵呵……亲爱的妈妈,亲爱的林姨,如果你们知道此时此刻的我竟然在宽敞的六车道上,仿佛逃亡的公主一样狂奔,只差没有赤着脚了,你们会不会惊讶?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觉得自己仿佛从一个世界跑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夜色越来越深,我忘记带手机出门,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觉得天幕仿佛又厚了一层。星星也感到了疲倦,渐渐地闭上了闪烁的眼睛;月亮装聋作哑,盖上了云层做成的毛毯,光线渐渐暗淡。

不断有风从树叶缝隙中钻进来,发出簌簌的声响。不知名的虫子合唱着动人的小夜曲,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仿佛那只是来自外太空唱诗班的低吟浅唱。

心有灵犀一样,在一条幽静异常的小巷子里,我和傅羽苓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奔跑。我们手拉着手,迈着频率相同的步代缓缓地朝前走着。

沙沙沙—

我们的脚步声和落叶飘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合为一体,温柔的声音仿佛是为这美丽的夜色配音。我们经过一片高矮不一的爬山虎丛,又顺着一排排看来格外古朴的黑色木栅栏,徐徐前进。

“这里是……”我迟疑地望着随着风扇动着“巴掌”的爬山虎。那么浓密的植物想必年代一定非常悠久。

“这里就是午夜冒险的终点站!”傅羽苓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向我炫耀似的说道,“小音,这里风景很美,特别是夜晚哦!”

“嗯……”

我点点头,不等我再说什么,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清冽的乐声。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如此悠扬的乐声,如此动人的旋律……

不是钢琴,不是管弦乐器,而是小提琴!

我仿佛看到眼前出现一片墨绿色的森林,正中央,一条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汩汩溪流,正缓缓地自西向东流淌!不时有惊起的鸟雀在溪水上低空掠过,留下一道道剪刀似的影子……

《爱之梦》!

耳朵所听和眼睛所看到的美妙“幻境”几乎同时合二为一,我脱口而出。

“这支曲子,叫《爱之梦》吗?”傅羽苓也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仿佛刚刚经过圣水洗礼的信教徒,如此的崇拜和陶醉。

“嗯!这支曲子是李斯特的著名曲目,全名是《降A大调爱之梦》。”

我喃喃地自语着。和傅羽苓一前一后地朝前走去。

灯光……前方出现了灯光!

不仅仅是灯光而已,甚至可以说是灯火辉煌!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这样月亮都不见踪影的深夜里,前方那跳跃的光芒仿佛是最好的指示牌,我的视线蓦地清晰起来。

只看到在黑暗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幢纯白色的建筑物。

当我的视线逐渐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我终于看清楚,那是一幢非常好看的白色别墅,那种白色在夜里也散发着静静的光辉,仿佛是圣洁而又美丽的石膏雕像,紧紧抓住了众人的眼球,却又有一股?大的力量,令再?动的心都会变得平静。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白色的别墅,许久许久只是侧耳倾听。

而傅羽苓仿佛变成了一只白鸽,正努力地舒展着翅膀,昂着头,仿佛这样就能乘着音乐的力量,飞向深蓝色的天空!

“来了……来了……”

傅羽苓深深陶醉的低喃声,不断地在我的耳边轻轻回荡。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

就在这时,突然琴声一个转折!

刚才明明是前奏,音色却丰富多彩,此刻渐入高潮,反而变成了一根弦!

“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有很多人一起演奏呢!怎么现在却只有一个人了……”刚才层次分明、音色饱满圆润的声音突然转变成一枝独秀,我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接受,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可是很快,我却又被这单独的琴声深深地感染了!

音乐如泣如诉,仿佛一个带着无限惆怅的少女,正眺望着泛着金色光芒的湖面,久久地凝望心爱的少年远去的方向……青春的勇敢与黄昏的无奈同时集中在这一组画面之中,令我的灵魂瞬间变成了一株绿色的藤蔓,正肆无忌惮地缠绕着。

我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

这行云流水的感觉与钢琴截然不同。我曾经也弹奏过这支曲子,用钢琴弹奏和用小提琴演奏感觉完全不同。不过,这小提琴并不是严格按照曲目原来的意思演绎,我觉得里面更有演奏者自己的心情……很多种心情!

我略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一直以来,我弹奏钢琴只是想要复制CD中的音符而已。我拼命地学习音乐家的典故,我努力地背诵每一个断章截句,想要把音乐家的精神精髓表达得淋漓尽致,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自己究竟希望弹奏出怎样的音乐。

可是更多时候,我很希望能够以自己的理解来演奏一番呢!

“这里是小提琴协会的练习根据地。听说是他们某个特别成员免费提供的场所呢。”一旁传来傅羽苓的自言自语。

“小提琴协会?”

我的心和我的口同时重复了一遍。

“小音,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听他们拉琴。你知道吗?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我听见这悠扬的琴声,我就会变成一个崭新的人!”

傅羽苓一字一顿地说着。

我望着她在夜幕下闪烁着光亮的眼睛,我觉得自己的心也在微微颤抖。我踮起脚尖,想要看到白色别墅深处的一切,可是分明只有几米远的道路,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叮叮—叮叮叮叮!

小提琴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激烈,仿佛是一条反复摆动着尾巴的金鱼,在鱼缸中肆意地翻腾,俯冲,疾驰。

乐曲也完全进入了高潮。

《爱之梦》,梦幻般的名字令人战栗。我潜心听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

“这个拉《爱之梦》家伙,虽然并没有遵循原作的精髓,可是,他已经把这支曲子领悟透彻了呢……”

“小音,既然你觉得那个小提琴手那么厉害,那么不如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吧?”

就在我沉浸在思绪中难以自拔的时候,傅羽苓的声音就像是八爪鱼的八条触角,很快抓住了我的心!

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我愣了愣。而傅羽苓却一副很自然的样子,笑吟吟地看着我。

“还不知道他究竟是男生还是女生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伯也说不定呢!”

她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比划着,用左手做出?着小提琴的姿势,右手则不住地拉动着“看不见”的琴弦,别说模样还挺一本正经的。

望着傅羽苓异想天开的面孔,我的脑袋里仿佛也有一根弦被触动了,朦胧之间,仿佛又看到了只有三岁的自己……

叮叮—叮叮—

三岁的我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站在小房间的窗台下,踮着脚尖,伸出手扒住窗台的边缘爬了上去,痴迷地望着房间里的一切。

这是一间窄小的房间,四面都挂着著名音乐家的画像。贝多芬火红的头发和紧皱的眉头栩栩如生,帕格尼尼傲慢地望着周遭的一切,宽大的手指触摸着小提琴的琴弦……

而更吸引我的,是房间中央,一个身材修长、黑色短发微微卷曲的中年人。他的身体挺得笔直,而手中的小提琴就像是一架全世界最美丽的桥梁,将我和汩汩流淌的音乐相互连接。

叮叮叮—

一阵阵悠扬的音乐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涌到面前来的潮水,将还不到一米的我淹没了。

啪嗒!

我的脚突然一崴,整个人失去重心重重地从窗台上掉了下来!

幸好窗台并不太高,我掉在草地上,只是屁股有一点疼痛。我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想要站起来,这时房间里的音乐突然消失了。

啪嗒啪嗒—

随着一阵脚步,一个高大的人影快步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空着双手紧张地跑到我的面前,关切地低下头,担心地望着我,眼睛里流动着无限的疼爱。

“小音,你没事吧?”

温柔而又宽厚的声音仿佛天籁一样钻入了我的耳朵。我扬起小脸,露出甜甜的微笑,轻声摇头。

“爸爸,你拉琴真好听!”

“傻瓜小音,这是小提琴,你喜欢吗?”中年男子无限慈爱地看着我,伸手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亲昵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喜欢!”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那爸爸教你怎么拉好不好?”

“好啊好啊!”

……

这是我记忆中和爸爸最为靠近的一次吧!爸爸就像是最好的老师,因为我太小,他亲自架着小提琴,让我只需要专注地拉出声音就好!他教我手势,教我如何按住每一根琴弦,让我也能发出美妙的声音……

“小音好厉害!第一次拉小提琴的声音就那么美妙哦!真不愧是爸爸的女儿!”

“咯咯咯咯!爸爸,我长大之后要成为小提琴演奏家!”

时间仿佛是放了蜜糖的河水,甜津津地转眼即逝,却留下令人舌尖回味不已的香甜。三岁的我在爸爸的启蒙下变成了半个小提琴专家。爸爸还特意为我去购买了一把儿童小提琴,在我们还不算太宽敞的小房子里,我们一起度过了好几个月的幸福时光……

可是,时过境迁。

半年之后爸爸和妈妈成立了一家新公司,他们两个人仿佛约定了一样,拼命地开始工作。不久我们就搬家了。离开了那个窗外有毛茸茸绿色草地的地方。新家很大很漂亮,三层楼的独幢小别墅,还有自带的花园和停车库。可是对我而言,这一切仿佛都没有意义了。

爸爸变得很忙,不再会停下来关心地看着摔倒了的我。

我在妈妈的安排下去学钢琴,每天在钢琴老师严肃的注视下乖乖地伸出双手做出握着鸡蛋的模样。

我的儿童小提琴在搬家的时候不见了。

更让我难以接受是的,爸爸也好,妈妈也好,仿佛都忘记了我曾经学过那么几个月的小提琴……

从此以后,钢琴就变成了我的生命。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偷偷地站在窗口看爸爸拉小提琴,会不会就没有这样一段让我又甜蜜又哀伤的回忆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爸爸当初拉的曲子,也就是现在传入我耳朵里的这首《爱之梦》吧!

啪嗒—

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附近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我凝神一看,只看到傅羽苓正咬着牙,吃力里移动着一块大石头,终于把它挪到白色别墅其中的一个窗户的窗台下。

她伸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向我示意。

“难道你要我爬上去偷看?”

这次我并没有理会错她的意思,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突然莞尔。

“难道你不想吗?那么陶醉在这音乐之中,总也该和制造这天籁的人见个面,就算是偷偷的也好嘛!”

制造这天籁的人……

我默默地回味着傅羽苓的话,突然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傻瓜,梵茗音你是个傻瓜!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何必如此拘谨,就抬起头看一眼又何妨呢?

想着,我对傅羽苓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一个跨步,站到了足有30厘米高的石块上。

石块不太规则,我站在上面有些摇摇欲坠。我不顾一切地将视线朝前送去,透过白色别墅半掩着窗帘的后窗,通明的灯火将房间里照得异常亮堂。

我努力地分辨着分辨着,室内有很多个黑乎乎圆溜溜的后脑勺,那应该是正在练习的小提琴手们吧?

我的视线慢慢地越过他们,最后却仿佛被磁铁吸住了,再也转动不了!

一头散发光泽的黑色头发仿佛最上等的丝绸,不时折射出好看的光晕。清晰的白色皮肤,细腻得令人陶醉。还有一双如同水晶般清澈的眼眸,那微带忧伤的目光仿佛有魔力一般,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被攥紧了,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那么漂亮的头发只有天上的神仙才会有吧?那么美丽的眼睛仿佛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又努力地向上踮起脚尖,想要看到更多更多!

虽然有那么多人,可是此刻我却能坚决地肯定,一定是他!

能够发出那天籁的人一定是他!只有他才能够演奏出这样令人灵魂战栗的音乐。

就在我的脚尖快要和石块形成90度角的时候,突然—

“小音!”

只听见身边的傅羽苓发出一声压低了的惊叫!

一瞬间,我只觉得重心一斜,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大木桶,顺着石块轰隆一下摔倒在地!

砰!

一声巨响。我只觉得全身猛然一凉,当知觉逐渐恢复,这才感觉一阵急促的疼痛就像是电流一样不断地扩散开来。我低下头,这才发现手臂已经被石块的边缘擦破了,渗透出丝丝殷红的血迹,好疼!脚踝好像也扭伤了,隐隐作疼。

“小音,你没事吧?”

傅羽苓关切的大眼睛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摇了摇头。哎,真是的,连偷看都那么没有水准,真丢脸哪!摔得四脚朝天,毫无美感,如果被妈妈看到了,一定会皱着眉头对我拼命摇头的!

看来……我还真是没有用呢!

可是突然,我脑袋里的神经猛地紧绷!

《爱之梦》!

刚才还悠扬地旋转在我耳边的《爱之梦》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停止了!

我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弥漫,难道……

啪嗒啪嗒!

果然不出我所料,从别墅深处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各种压低声音的质疑!

“是谁?”

“半夜三更的该不会是小偷吧……”

“出去看看再说……”

声音不断地传到我的耳中,我越来越紧张,下意识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的心跳就像是太鼓达人的鼓点,越敲越快!

不要,不要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被人看到……特别是那双清澈的眼眸……

我一阵害怕,不顾站在身边的傅羽苓还在发愣,一把拉起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地转身就跑!

哐当—

不小心又踢落了好几块碎石头,发出一阵阵的声响。可是我顾不上太多了,呼哧呼哧呼哧……

风仿佛紧了一层,刮过手腕处疼得让我龇牙咧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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