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举国欢庆的时候,全国人民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已,周文子却不理这些,天安门上的那些事对她这个小孩来说,是一件不着边的事,她最关心的无非是去找甜甜玩,然后怎样应付堆积如山的作业。
这天周文子的爷爷休班回家,他从收费站回来,给周文子捉回来了两只黄鹂鸟。周文子的爷爷是一个厨师,现在在一个离家不远的收费站做饭,周文子经常跟着爷爷去收费站玩,对那里并不是很陌生。周文子一上午的时间都蹲在笼子前逗黄鹂玩儿,奶奶养的那只大肥猫也像周文子一样围着笼子团团转,周文子指着黄鹂鸟对大肥猫不停地说“只准看,不准摸!”
那天上午全家人集中到电视机前观看国庆大阅兵,周文子却只顾着和大肥猫逗黄鹂,周文子拿来小米放进笼子里,黄鹂不吃,周文子给它们换干净的水,它们也不喝,周文子不停问黄鹂鸟哪里不舒服,但是鸟儿怎么会回答她呢!
那两只可怜的鸟儿闭着眼睛缩卷在笼子的一角,一动也不动,周文子以为它们死了,拿一根筷子轻轻捅了它们一下,两只鸟儿立即睁开两只小眼睛,惊恐的望着周文子,然后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爷爷以前给周文子捉过麻雀,那种小家伙,鬼灵精鬼的,但是麻雀是养不活的,只要捉住了它,麻雀会不吃不喝,自己绝食而死,而且惹急了麻雀,麻雀是会咬人的。周文子就曾经看到过,大肥猫掏了麻雀的窝,吃了麻雀的幼鸟,麻雀夫妇把大肥猫追的满院子乱窜。
麻雀还是一种不知廉耻的小鸟。周文子小的时候,有一次妈妈给她洗澡,忘记关浴室的后面的小窗户了,一只麻雀偷偷站在了窗户边偷窥。当周文子全身****着从澡盆里站起来时,那只讨厌的麻雀突然叽叽喳喳大叫起来,听起来像是不怀好意的笑声,周文子吓了一跳,立即跳回澡盆。后来那只麻雀盯上了周文子,每当到了傍晚周文子要洗澡的时候,那只麻雀就会准时飞过来,然后站在那里前仰后合的笑的半死,有一次实在太过分了,周文子拿起肥皂就砸向那只麻雀,可是那只麻雀飞走后,不一会又飞回来了。自此以后,哪怕周文子穿着衣服,那只麻雀看到她也会大笑不已,这件事情后来一直成为奶奶和妈妈津津乐道的话题。
也许鸟儿觉得人类的身体很奇怪吧,或者它们觉得人类的身体很丑陋,就好像我们一直觉得猴子的屁股很难看,每次看到猴子露出红屁股就会大笑,猴子看到人类笑它们也会觉得难为情。
晚上周文子早早的睡了,爷爷他们看了一会电视也相继睡觉了,这天晚上周文子睡得很不踏实,总是梦见一些古怪的事情。午夜时分,周文子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她看了看闹钟,凌晨了,但是那阵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但觉得不是人的脚步声。周文子下了床,她发现脚步声来自屋后,其中还夹杂着鞭子的声音。
在好奇的强烈驱动下,周文子悄悄走出来房间,院子里静悄悄的,树叶落了一地,明亮的圆月挂在枝头,像要掉下来一样,院子盛满了皎洁的月光,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整个院子如同白昼,周文子借着月光,摸索着走上了房顶,就在那时周文子看到最恐怖的一幕,拉着棺材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从屋后穿过。
周文子惊呆了,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情景。周文子鼓起勇气,双手抓着栏杆向下望去。清一色的驴车上面放着漆黑的棺材,借着月光,周文子看到有些棺材已经腐烂了,棺材上的油漆都已经掉了,有些棺材好像才埋进去不久,棺材上的图画还是新的。驴车很沉默的向前走着,发出“哒哒”很有节奏的脚步声,黄色的纸钱撒了一地,一阵风吹来,纸钱飘乎乎的飞起来,甚至有几张纸钱飞到了周文子的眼前。周文子只觉得毛骨悚然,惊悚的立在那里,浑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一样,连大声喊叫都忘了。
“一定是在做梦,肯定是在做梦!”周文子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然后,她看到那对双胞胎兄弟也在队伍中,他们俩个甚至还冲她招了招手,不仅如此,还有白天看到的小矮子。这个时候,周文子连用手掐一下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完全不是在梦中!
周文子突然感到浑身的血液哗哗直淌,汗毛一根一根的从她的皮肤上直直的立起来,把她身上的那件睡衣也顶了起来,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透过睡衣钻进她的身体里,周文子觉得好冷,身体却僵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09年的那个夜晚,当全国人民聚集在天安门广场上彻夜欢腾的时候,周文子却经历了她一生最可怕的一个夜晚,这也成为她童年中一个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周文子的身后,周文子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奶奶把手放在周文子的肩上,周文子吓得半死,随后看到是奶奶,然后猛然扑进奶奶的怀中,奶奶紧紧的把周文子搂在怀中,强装镇定的立在那里。但是周文子分明感受到了奶奶的不安,奶奶的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这让周文子更加害怕了,她一直认为奶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现在奶奶也害怕了,但是奶奶的害怕和周文子完全不一样。
“作孽啊!”奶奶颤颤巍巍的从口中说出这几个字,周文子抬起头看着奶奶,奶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愤怒中夹杂着无奈,更多的是悲哀。
“妈!”李素梅走上了屋顶,轻声叫着老太太,但是老太太没有一点反应。李素梅走过来,拉起女儿的手,一手抚摸着女儿的脑袋,眼睛却盯着屋子下面的那条街道。
渐渐地周文子转过身来,透过隐隐约约的影子,她看到不止她们一家在房顶上,这条街的其他住户也上了房顶,大家都沉默无语。这支午夜的送葬队伍,究竟送的都是那些人,又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去,周文子不知道,就在这些棺材中,或许曾经有一个人是奶奶认识的,或者哪一个人曾经抱过周文子,周文子都不知道。
祖孙三代,在那样的夜晚,做了一个同样的噩梦。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合家团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