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是一条路。
他想冲过去，却发觉自己居然提不起气力来。
他于是就醒了。
他摸着满头的汗，默然点了支烟。他睡不着了。昨天发生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下午时，顶头上司唐总邀请他晚上一起去吃饭，他诚惶诚恐，甚至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他连连点头，说，一定去，一定去。
可去了酒店，他先看见了唐总，还有同事罗副总、张副总等一群人。当然，他还看到了赫赫有名的刘老板。他记得，上午刘老板来邀请他晚上吃饭，他拒绝了。他手上正负责一个投资项目的招投标方案。刘老板请他吃饭，不言而明。
因而，他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着圆场。唐总哈哈大笑，说，韩总来了，就等你了。刘老板也是站了起来，伸出了手，说，韩总，你可真难请啊。罗副总、张副总也一并站了起来。他笑着，却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苦。
在以前，他可从来不接受任何一个老板邀请的。因为谁都明白，邀请是意味着什么。
不断有人向他敬着酒，他不善饮。没几杯下肚就有些头痛脚轻起来。他摇摇晃晃地与唐总碰着杯，又和罗副总等哈哈笑着。一笑，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刚吃下去的食物顿时就倒灌了出来，灌得一塌糊涂……
他是醉了。醉得浑浑噩噩。
醒来时，他发觉自己光着身子，还看见了身旁同样光着身子的女人。一个很年轻漂亮的女人。女人？他吓了一大跳，怎么会有女人呢！他忙看着四周，他明白这一定是个酒店。他匆匆穿上衣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到局里时，已近中午。下属们见了他连连恭敬地打着招呼，碰上擦肩而过的罗副总时，他有些心虚。不过，罗副总却毫不在意，似乎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他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他接了。是刘老板的电话。刘老板向他问着好，然后没说别的什么，就挂了电话。他却越加有些忐忑。
竞标的日期越加近了。
刘老板和其他5家单位进入最终的招标大名单中。
果然，刘老板的电话又来了。刘老板向他再次问着好，又天马行空般的和他聊了好长一会儿，到最后才说，韩副总，这次你要多关照啊。全靠你了。
他想了想，没说什么。
他的眼前有一条路，一条乡间的小路。他在小路的一头，父亲在小路的另一头。父亲说，儿啊，靠着乡亲们的资助，才让你上的大学啊。将来，无论做什么，都要对得起乡亲们哪。
他的眼睛慢慢湿润了。
他的电话又响了。是唐总的。唐总说，小韩啊，来我办公室坐坐吧，咱们聊聊。
在唐总的办公室，他还见到了罗副总、张副总。唐总再三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韩啊，我和老罗、老张，我们可都老了，没几年熬头了，你要好好干，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啊。
他点着头。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家里的门缝里满满地塞着一个信封，他打开信封，就看见一张张让人眼红心跳地照片。是他和那个女人的照片。这些照片，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平民。
他的手颤抖着。一张张照片从他的手指缝间慢慢滑落……
他燃了支烟，他知道他今夜一定睡不着了。
不过，当黎明快来的那一刻，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睡梦中，他又做了个梦。他梦见了刘老板开心地接过中标通知书，然后就有好多女人围绕着他，朝他撒娇着，他还看见了很多的钱，他又梦见了门铃响了，透过猫眼，他看见了门外的两个警察……
他睡得满头大汗。
醒来后，他洗了个澡，又换了件新衣服，还不忘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他出了门。
局里在南面，检察院在北面。他径直往北面走。
他走得很慢。但很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