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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死转手(1)

死转手:隐匿处。谍报专用语,指被用于共间谍与间谍机构或网络中的情报员、长官或者另一个间谍之间交换情报的隐秘场所。

――《国际间谍字典》

今晚赶了个早――我九点半就到家了,心里极度疲倦,只想大睡三天三夜。从特莱恩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恼子里不断重现和莫登相见的那一幕,努力想理清思绪。他会不会告诉别人呢?会不会把我供出去?如果不会的话,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抓着我的把柄却不告发我?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才是最糟糕的。

而且我发现自己十分想念我那张铺着床垫的舒适新床,幻想着能一回到家就瘫在上面。我的生活变成什么样了啊!连睡觉都成了幻想,真可怜啊。

然而我不能回家就睡觉,因为我还得继续工作。我必须把坎米雷堤的文件尽快交给米查姆和怀亚特。如非万不得已,我可不愿意再多带着它们一秒钟了。

于是我用米查姆给我的扫描仪把文件扫成了版,并把它加密,通过匿名服务器安全发送给了米查姆。

然后我拿出键盘幽灵,把它连到我的电恼上,开始下载数据。我打开第一个文件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恼火――全是乱码,显然是我安装的时候出了问题。我静下心来认真地看了看,发现这些乱码是有规律的。或许其实我并没有搞糟。我能辨认出坎米雷堤的名字、一些数字和字母,接着就能看懂完整的句子了。

键盘幽灵储存了好多页文本资料。那天他在电恼上输入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了,实在是有很多资料。

先挑重点:我找到了他的密码。六位数字,最后以结尾――可能是他孩子的生日,或者结婚纪念日之类的。

但是更有意思的却是那些电子邮件。在这许多邮件里透露了公司大量的机密信息,其中包括他负责收购的那家公司――公司――我在他的文件里见过的那家公司,就是他们打算用一大笔现金和股份收购的公司。

有几封信上标注了特莱恩机密”,是关于他们几个月前启用的秘密编目控制方法,是为了打击盗皈,尤其是针对亚洲地区。特莱恩生产的所有设备――无论是电话还是手提还是医用扫描仪一现在都在设备的某个地方打上了激光标签,上面有特莱恩公司标志和产品序列号。这些微机加工的标志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看见,无法伪制,有了它们就证明这是特莱恩出品的正品。

有些是有关特莱恩在新加坡收购或者大力投资的晶片生产厂家的。有意思――特莱恩有意进军晶片制作业,或者至少是有意重金投资。

读这些东西让我感觉有点不自在,就好像是在偷看别人的日记。我也觉得有些内疚一当然不是因为我对坎米雷堤有什么忠诚度,而是因为戈达德。我几乎能看到戈达德神一样的头像在气泡里浮在空中,失望地看着我偷看坎米雷堤的电子邮件、信件和笔记。或许是因为我实在太疲倦了,但是我实在很厌倦自己正在干的勾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窃取有关圹项目的情报并把它交给怀亚特,这并没什么,可是其他情报并不是我的分内工作,给他们提供这些情报让我感觉是在背叛我的新老板。

我突然注意到一些打头的邮件,这一定是《华尔街日报》的缩写。我想看看他是怎么回应日报的那篇文章的,于是我放大了那几行字,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从邮件上看来,除了特莱恩内部邮箱之外,坎米雷堤还使用了好几个不同的电子邮箱――雅虎,还有些本地因特网接入公司提供的邮箱。其他邮箱似乎都是用来收发私人信件,比如说和股票经纪人的交易、给兄弟姐妹和父亲留的消息之类的东西。

但是上面的邮件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中有一封是发到。信里这么写道:

比尔――

这边状况不妙。会有很大的压力逼你吐露情报来源。千万要撑住。今晚九点给我来电话。

――保罗原来如此,保罗?坎米雷堤就是――一定是他――泄密者。正是他把对特莱恩、对戈达德有害的情报泄露给了日报。

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让人感到非常恶心:坎米雷堤帮助《华尔街日报》给戈达德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把他说成过时了的老头,让人觉得他必须下台。特莱恩公司的董事会以及所有的经济分析家和投资银行家都会从文章中看出这一点,接下来董事会会任命谁来代替戈达德的位置呢?

显而易见,不是吗?

尽管我筋疲力尽,我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才进入梦乡。而我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痛苦极了。我一直在想着矮小佝偻的老奥古斯丁?戈达德在那辆怀旧的餐车里坐着吃派,又想到主管们从他身边鱼贯离开会议室时他那憔悴失败的样子。我梦见怀亚特和米查姆用蹲监狱来恐吓我、威胁我。在梦中我反抗了他们,叫他们滚开,对他们大发雷霆、怒不可遏。我还梦见我偷偷地溜进坎米雷堤的办公室,却被查德和诺拉逮了个正着。

早上六点钟,闹钟终于响了。我把血管暴涨的头从枕头上抬起,我知道我必须告诉戈达德有关坎米雷堤的事。

可是接着我意识到自己并不能这么做。我的证据是偷偷潜入坎米雷堤的办公室弄到的,我又怎么能拿这些证据向戈达德告发坎米雷堤呢?

该怎么办呢?

坎米雷堤――这个假装对《华尔街日报》那篇文章愤怒不已的混蛋――结果却是背后的策划者,这让我十分恼火。他比混球还混球,他对戈达德不忠。

或许这让我在做了几个礼拜卑鄙小人之后觉得稍微有点心理安慰。或许对戈达德如此袒护,让我自我感觉稍微良好了一点。可能对坎米雷堤不忠的愤怒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不忠:又可能我只是感激戈达德挑中我、赏识我,觉得我比别人略高一筹。我也不知道对坎米雷堤的憎恨在多大程度上来说不是出于为我自己考虑的。有的时候,当我意识到自己并不比坎米雷堤那家伙好多少,我的心就像刀扎一样痛。我的意思是,在特莱恩的这个我,表面上聪明能干,实际上却是个潜入别人办公室、窃取机密情报、试图搞垮戈达德的公司的大骗子,而我居然还能坐在他的别克古董车里……

太沉重了。早上四点钟,这一番让我冷汗直流的思想斗争搞得我疲惫不堪,这对我的心理腱康是种严重的威胁。最好是根本不要思考,任凭事态发展下去。

可是或许我骨子里还是有良知的,我仍旧想把保罗?坎米雷堤那个杂种揪出来。

至少我对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别无选择,我是被逼无奈的。然而坎米雷堤的背叛却跟我的情况完全不同。戈达德把他请进了公司,完全信任他,他却积极地暗算戈达德。而且,谁知道坎米雷堤还干了什么坏事?

戈达德需要知道这些。但是我必须找好掩护――必须想个好办法,得让我的发现看起来顺理成章,不能跟潜入坎米雷堤的办公室扯上任何关系。

去上班的路上,我驾驶着保时捷享受着风驰电掣的感觉,同时恼子里一直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已经想出了个好点子。

在的办公室工作,让我权力倍增。如果我给某个不认识的人打电话,光说自己是亚当?卡西迪,他们极有可能不会给我回电话。但是办公室”或者?戈达德办公室”的亚当?卡西迪――说得好像我就坐在老爷子的身边而不是在距离一百英尺的大厅对面一样――就不同了,大家会以光速回复他的电话。

因此,当我给特莱恩信息技术部的人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想要办公室最近三十天内所有发送或接受的邮件信息时,他们立刻全力合作了。我并不想把矛头直指坎米雷堤,所以我让他们觉得是戈达德担心办公室里有人泄漏了情报。

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坎米雷堤习惯删除某些敏感邮件,不管是发出去的,还是收进来的。很显然他不希望在电恼上保存这些邮件。像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也知道所有的电子邮件在公司数据库里都有存档,这也是他之所以喜欢用外部邮箱收发某些敏感邮件的原因――包括给《华尔街日报》的信。我怀疑他不知道特莱恩的计算机系统其实能够截获所有通过公司光缆传输的电子邮件,不管是雅虎、还是哪个网站的。

我在信息技术部的新朋友――他似乎以为自己是在给戈达德本人帮这个忙――还给了我所有进出办公室的电话记录。没问题,他说。公司当然没有电话录音,但是记录了所有进出的电话号码一所有的公司都这么干。他甚至可以给我提供任何人的声讯纪录,他说,不过得花些时间。

不到一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证据确凿:坎米雷堤在最近十天接了日报的好几个电话。更可疑的是,他给这个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如果只有一两个电话还可以说得过去,可以说是给对方的回电――尽管他坚持声称自己从来没跟对方通过话。

但是十二个电话,其中有些还长达五到七分钟呢?那可无可狡辩了。

然后是电子邮件的副本。“从现在开始,”坎米雷堤这么写道,“只给我的家里打电话。不要给我特莱恩的电话回电或致电。电子邮件也只能发到这个信箱。”

看你怎么解释呀,“割喉”。

哈,我都等不及要把我的小调查档案交给戈达德了,可是他从早上开始到中午都排满了会一我注意到这些会议他并没有叫我一起参加。

直到我看见坎米雷堤从戈达德办公室走出来,我才有了机会。

坎米雷堤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看到了我,但是似乎没怎么注意。我在他看来可能只是一个办公室家具。戈达德看到了我,疑惑地扬起眉毛。弗洛伦斯开始跟他说话,于是我举起食指示意需要占用他一小会儿时间――戈达德经常这样做。他很快对弗洛伦斯做了个手势,然后招手叫我过去。

“我怎么样?”他问。

“什么?”

“我向公司做的那个小演讲。”

他真的在乎我的看法?“你俸极了。”我说。

他微笑着,似乎松了口气。“这归功于我大学时的戏剧教练。对我的事业、访谈、公开演说等等帮助甚大。你演过戏吗,亚当?”

我的脸上直发烫。当然,差不多每天都在演戏。天哪,他在暗示什么?事实上,没演过。”

“真的让人感觉不错。哦,上帝,我倒不是西塞罗或者谁,但是……哦,你想说什么来着?”

“是有关那篇《华尔街日报》文章的。”我回答道。

“哦?”他迷惑地说。

“我发现了泄密者是谁。”

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于是我继续说:“还记得吗,我们认为一定是公司内部人员把情报透漏给日报记者的……”

“没错,没错。”他不耐烦地说。

“是――呃…是保罗?坎米雷堤。”

“你在说什么呢?”

“我知道这很难以相信,但是证据确凿。”我把打印出来的邮件推到他面前,“看看最上面的那封电子邮件吧。”

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戴上了。他眉头紧锁地读着这些资料。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面色阴沉。“这是从哪儿来的?”

我笑了笑。“信息技术部。”我撒了个小谎,“我让信息技术部把特莱恩所有打给《华尔街日报》的电话记录都给我,然后发现所有的电话都是从保罗的电话打出的,我觉得可能是某个行政助理或者是谁干的,于是我要来了他的电子邮件副本。”

戈达德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这很容易理解。事实上,他看起来相当心烦,于是我补充说:“很抱歉,我知道这很让人震惊。”陈词滥调就这么逐句从我嘴里溜了出来。“我自己并不是很能理解。”

“好吧,我希望你从中得到了乐趣。”戈达德说。

我摇摇头:“乐趣?不,我只不过是想追个水落石――”

“因为我觉得恶心极了,”他说道。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呢?你觉得这是什么?该死的尼克松政府?”现在他几乎是在大吼,唾液横飞。

我只觉得整间屋子都要塌了。屋里只有他和我两个人,中间隔着张四英尺长的桌子。我的耳朵里只听到脉搏的跳动声,我吓得目瞪口呆。

“侵犯他人隐私、挖别人的丑闻、搞到别人的电话记录和私人电子邮件以及信件!这种恶劣行为是可耻的,我不希望你再染指这些!现在给我滚出去。”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感到天旋地转。走到门口,我停住了,转过身来。“我向你道歉,”我嘶哑地说“我以为我是在帮忙。我会――我会把办公室里我的东西清出去的。”

“噢,老天啊,回来坐下。”暴风雨似乎过去了。“你没时间清理办公室,我有太多的事情要你去做了。”他的声音温和一些了。“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我明白的,亚当,我也很感激。不可否认,保罗让我大吃一惊。但是办事情有正确的方式也有错误的方式,我希望选择正确的方式。你先是监控电子邮件和电话记录,然后就会窃听电话,接着你会发现你把自己置身于极权之地而不是公司了。任何一家公司都不能这样运作。我不知道在怀亚特公司情况是怎么样的,但是我们这里不这么干。”

我点点头:“我明白。很抱歉。”

他举起手来。“就当没发生过,忘了它吧。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无论如何,没有哪家公司最终是因为某个高管向媒体泄漏了信息而失败的。现在我会想个方式解决它。我的方式。”

他双手合十,似乎是在暗示谈话到此结束。“我不需要任何不好的消息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现在,我需要知道你对一项顶级机密的看法。”他在办公桌后坐定,戴上老花镜,掏出破旧的黑皮小地址本。他越过老花镜严厉地看着我:“不要告诉任何人特莱恩公司的建立者和首席执行官竟然记不住自己的电恼密码。当然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是用这个特殊的手提设备记录密码的。”他认真地盯着黑皮本,然后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

一会儿工夫他的打印机就嗡嗡地吐出了几张纸。他,申手过去,拿下纸递给我。“我们正处于一个重要收购行为的最后阶段。”他说,“或许是特莱恩有史以来最昂贵的一次收购行为。但是它也可能成为我们最有价值的投资。我还不能跟你说细节,但是如果保罗谈判顺利的话,我们下周末应该能公开这笔交易。”

我点了点头。

“我希望一切顺利进行。这里是这家新公司的基本信启一员工数量、空间需求等等。它马上就会被并入特莱恩,并且进驻这栋大楼。很显然这意味着这里需要腾出些地儿。某些已有的部门需要搬出总部,迁至我们的三角研究工业园区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我需要你来判断哪个部门,或者哪些部门能在造成最小不便的情况下搬出去,来给……这个新收购的公司腾出地方。好吗?看看这些资料,看完以后请销毁它们。尽快让我知道你的意见。”

“好的。”

“亚当,我知道我给你的担子太重了,但是没办法,我需要你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意见。我需要你的战略才能,”他探过身来鼓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及你的诚实。”

谢天谢地,乔斯林逐渐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喝咖啡以及女人间的闲聊上了。她再一次离开办公桌的时候,我拿出戈达德给我的有关公司的资料一我知道一定是有关的,虽然这些资料上并没有提到公司的名字――用她办公桌后的影印机迅速复印了一份。然后我把复印件装进了马尼拉纸信封。

我匆忙给“亚瑟”发了封电子邮件,用暗语告诉他我有新东西要交给他一我想退掉”网上购买的衣服”。

我知道即使是使用加了密的,从公司发送电子邮件也是有风险的。但是时间紧迫,我不想等到回家再发,然后或许又会被叫出去……

米查姆几乎立刻就回信了。他叫我不要把货通过邮政信箱寄送,而要用街道地址。翻译成通俗的话就是:他不希望我扫描文件,并用电子信箱发送,他要看到实实在在的硬拷贝件。但他没说为什么。他是想确信这些文件是原始文件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并不信任我?

他还要马上拿到它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跟我直接碰头。为什么呢?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担心我会被跟踪还是怎么的?不管他是什么逻辑,总之他要我把文件留在几周前用过的一个死转手处。

六点刚过,我离开公司驱车前往距离特莱恩总部约两英里的一家麦当劳。这里的男洗手间很小,是独立的隔间,而且可以上锁。我把门锁上,找到纸简,把它打开,再把卷起来的马尼拉纸信封塞进去,最后关上纸简。在需要更换卷纸之前,不会有人察看里面的――除了米查姆。

出去的时候我买了个大汉堡――并不是想吃,而是为了掩护,这都是他们教我的。沿着路再开一英里左右,有一家一,便利店,店前的停车场周围有一圈矮矮的水泥护栏。我把车停在停车场,走进便利店买了一听腱怡百事可乐,尽量多喝了几口,把剩下的倒进了停车场的下水道。我从汽车仪表板上小柜里的隔层拿出个钓鱼用的铅质沉子,把它放进可乐瓶,再把瓶子放在水泥护栏上。

米查姆会定期开车经过这家一,便利店,百事可乐瓶就是给他的暗号,表示我使用了三号死转手,也就是那家麦当劳快餐店。这招简单的谍报技术能让米查姆不与我碰头便能拿到文件。

移交非常顺利,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没理由再作其他的考虑。

好吧,没错,我正在干的勾当让我自我感觉很低级。但是同时,我也禁不住有些自鸣得意:我越来越擅长干间谍这一行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的邮箱已经收到了一封来自‘亚瑟”的邮件。米查姆叫我立即开车去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找家餐馆,离这儿大约有半小时车程。很显然他们认为事情很紧急。

结果这是家相当豪华奢侈的温泉疗浴餐馆,一个叫小栈”的著名美食胜地。大厅的墙上装饰着《美食》以及同类杂志上刊登的有关这家餐厅的文章。

我明白了怀亚特为什么要我来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美食驰名,而是因为这家餐厅的设计是为了方便极其谨慎的会晤――比方说秘密会议、婚外情之类的。除了主餐厅,还有一些小型的独立雅座,可以在里面享受私人空间。你可以从停车场不经过主餐厅直接进出这些雅座。这让我不禁联想到高级汽车旅馆。

怀亚特和朱迪丝?波尔通就在一间雅座里。朱迪丝看上去很兴奋,就连怀亚特也似乎不像往常那样不友好。或许是因为我干得很成功,总能弄到他想要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喝下了一怀酒了;也或许是因为朱迪丝,这个女人好像对他有种神秘的控制力。我很确信朱迪丝和怀亚特之间并没什么苟且之情,至少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上看不出来。但是很显然他们之间非常亲密,怀亚特对朱迪丝几乎言听计从。

服务员给我上了一怀白索维农,怀亚特叫他先出去,等十五分钟后他准备点菜时再进来。现在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怀亚特和朱迪丝?波尔通。

“亚当,”怀亚特咬了一口意大利扁面包说,“你从首席执行官办公室弄到的那些文件――它们十分有用。”

“很好。”我回答。现在他叫我亚当了?这是对我的表扬吗?这让我神经过敏。

“尤其是关于公司的条款协议书,”他接着说,“很显然它对特莱恩公司来说是个非常非常关键的收购项目。也难怪他们愿意用五亿美元收购它。无论如何,谜底终于被揭开了。这是整个拼图中最后的一块,我们已经知道项目是干什么的了。”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完全不在乎。

“这一切都有物有所值,每一个子儿都花得不亏。”他说,“我们把你弄到特莱恩公司花费的大力气、培训、安全措施。这所有的费用和风险――全都没白费。”他向朱迪丝举起酒怀,朱迪丝骄傲地微笑着。“我欠你个大人情。”他对她说。

我暗自忖度着:那我又算什么?烂人一个?

“现在,我要你认真听我讲,”怀亚特说,“因为这事关重大,而且我要你明白它的紧急性。特莱恩公司看来已经获得了自从集成电路问世以来最重大的技术突破。他们解决了一个我们许多人研究了几十年的难题。他们已经改变了历史。”

“你确信你想告诉我这些?”

“噢,我想要你拿笔记下来。你是个聪明人。用心听好。硅片时代已经结束了,特莱恩不知道怎么地开发出了一种光学芯片。”

“那又怎么样呢?”

他盯着我,眼神里有无尽的鄙夷。仿怫是为了替我遮丑,朱迪丝赶忙热心地接上话:“英特尔花了数十亿美元试图解决这个难题,最终徒劳无功。五角大楼已经用了十年多的时间研究它,他们知道这个技术将会根本改变他们的飞机和导弹导航系统,因此为了得到可用的光学芯片,他们将会不惜一切代价。”

“光学芯片,”怀亚特说,“使用一种称为磷化铟的物质处理光信号――光――而不是电信号。”

我记得在坎米雷堤的文件里看到过有关磷化铟的资料。“那是制作激光的材料。”

“特莱恩已经垄断了这个破玩意儿的市场。这就是那个秘密。他们需要磷化铟来加工芯片里的半导体――相比砷化镓而言,它能带来高得多的数据传输速度。”

“我完全不明白了,”我说,“它有什么特别的?”

“光学芯片能以每秒钟一百G的速度转换信号。”

我眨眨眼,对我来说这是外语。朱迪丝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听懂。

“它就是那该死的圣怀。让我跟你简单地说吧。一片直陉只有人类头发百分之一的光学芯片能够同时处理公司所有的电话、电恼、卫星及电视数据传输。或许这么说你能更明白:用光学芯片,你能在二十分之一秒内下载一部长达两小时的电影,明白了吗?不管是对工业、计算机、手提、卫星还是有线电视传输来说,这他妈都是个巨大突破。光学芯片将使这样的东西,”他举起他的怀亚特手提电恼,“接收到图像不闪烁的电视节目。它远远领先于所有现有的技术――超高速、超低电压、信号损失小、低散热量……它无可比拟,是真正了不起的发明。”

“俸极了。”我小声说。我逐渐了解到自己在干什么,现在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该死的出卖了特莱恩的叛徒――?戈达德的本尼迪克特?阿诺德(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最臭名昭著的卖国贼――译者注)。我刚刚把继彩色电视机之后最有价值的突破性技术出卖给了可耻的尼克?怀亚特。“很高兴我能派上用场。”

“我需要所有最新的详细说明,”怀亚特说,“我要他们的产品模型。我要专利申请、实验笔记等等他们拥有的一切信息。”

“我不知道我能搞到多少,”我回答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容易混进五楼。”

“噢,那倒是,小子,那倒是。我把你送上了这个高位要职,你直接为戈达德工作,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你几乎能搞到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

“没这么简单。你知道的。”

“戈达德对你的信任,亚当,”朱迪丝插话说,“能让你介入所有的项目。”

怀亚特打断说:“我不想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我没有隐瞒――”

“难道裁员的消息也让你大吃一惊吗?”

“我告诉过你会有重大通知公布,那个时候我真的只知道那些。”

“‘那个时候’,”他恼怒地重复道,“你总是在之前知道的吧,混蛋?怎么没告诉我那条情报呢?我在特莱恩首席执行官办公室布下了间谍,却不得不看才能得知特莱恩裁员的消息!”

“我没有――”

“你在首席财务官办公室安装的设备呢?怎么样了?”他晒得过黑的脸比往常更加阴暗,双眼充血。我能感觉到他的唾沫溅到我身上。

“我不得不把它撤走。”

“撤走?”他怀疑地问:“为什么?”

“企业安全部发现了我在人力资源部安下的装置,他们开始搜查所有地方,所以我必须小心谨慎,以免满盘皆输。”

“你把它撤走之前它已经在首席财务官办公室里多久了?”他立刻问。

“不到一天。”

“一天足够给你一大堆信息了。”

“不,它――好吧,那玩意儿出了故障。”我撒谎说,“我不知道怎么搞的。”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隐瞒。我清是因为那东西揭发了坎米雷堤是向《华尔街日报》泄密的人,而我不希望怀亚特知道戈达德后院起火。我并没有认真思考过。

“故障?我有点怀疑。明天晚上之前我要你把那个监测器送到阿诺德?米查姆手里,他会让技术员检查的。相信我,这些人立刻就能判断你有没有篡改里面的数据,或者你是不是根本就从来没把它放到首席财务官办公室去过。如果你敢跟我撒谎,你就死定了。”

“亚当,”朱迪丝说: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地坦诚相待,这很重要。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随时都可能会出问题。你并不了解全局。”

我摇摇头:“我手里没有那个装置了。我不得不彻底销毁它。”

“彻底销毁?”怀亚特说。

“我――我当时处于紧要关头。保安正在搜查办公室,我想我最好是把它取出来扔到几个街区外的垃圾箱里去。我并不想让他们发现它,然后导致整个行动毁于一旦。”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不要有任何隐瞒,明白吗?决不要。现在,给我听好。有一个绝佳的情报资源告诉我们说,两个礼拜后戈达德的人会在特莱恩总部举行一场大型记者招待会。是大型记者招待会,会发布什么大消息。你给我的电子邮件说明他们正打算公开这个光学芯片。”

“如果他们没有获得全部专利权,他们是不会公布的,对吗?”我问。我曾经半夜三更地查阅网上资料。“我相信你肯定已经派人查了美国专利局所有特莱恩的档案。”

“业余时间还上了法学院?”怀亚特脸上有一丝微笑,“在最后一秒才会向专利局提出申请,混蛋,是为了避免技术不成熟就公开或者侵犯权利。直到公开之前他们才会申请专利。在那之前,知识产权就是商业机密。也就是说,直到在专利局备案――可能会是在下两个礼拜的任何时候――详细设计说明都还随时可以改变。时间紧迫。在弄到所有有关光学芯片最新的资料之前,我不希望你睡觉或是休息一分钟,明白了吗?”

我愠怒地点点头。

“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要点餐了。”

我站起来,打算去趟厕所,然后开车离开。出雅座的时候,有个人从我身边经过,看了我一眼。

我惊慌失措。

我转身从雅座直接去了停车场。

当时我并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是走廊里碰到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像极了保罗?坎米雷堤。

我的办公室里有人。

第二天早上,我刚去上班就远远地看到了他们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我愣住了。这是早上七点半,乔斯林不知道为什么没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在那一刹那,我的恼子里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一个比一个糟糕:安全部的人在我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东西;要不就是我已经被炒鱿鱼了,他们是在清理我的东西:再不他们就是来抓我的。

我一边走向办公室,一边努力地掩饰我的紧张。我像对顺道来访的老朋友那样语气愉快地问:“怎么啦?”

年纪大的那个正在书写板上做笔记,年轻的那个正弯着腰倒腾我的电恼。年纪大的那个,灰头发,蓄着海象式胡子,戴着无框眼镜,他回答说:“我们是安全部的,先生。您的秘书,常小姐,让我们进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正在检查所有七楼的办公室,先生。我不知道您有没有收到有关人力资源部发生了安全入侵事件的通告。”

原来就是这么回事?我松了一口气。但我只轻松了几秒钟:如果他们在我的办公桌里找到了什么东西怎么办?我有没有在哪个桌子或者文件柜的抽屉里留下什么间谍设备?我习惯从来不在这里放任何东西,但是如果我无意间留下了什么呢?我一直疲于奔命,因此很有可能不小心落下了什么东西。

“很好,”我说,“很高兴你们能来。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吧?”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年轻的那个从我的电恼前抬起头,没回答。年纪大的说:“还没有,先生,没有。”

“我可不认为自己会是间谍的目标,”我补充说,“我没那么重要。我的意思是,这层楼,那些大人物的办公室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们本不应该讨论这些的。但是没有,先生。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不过这不意味着我们不会找到。”

“我的电恼检查得怎么样了?”我问年轻人。

“目前还没有发现间谍设备,”他回答说,“但我们需要在电恼上运行诊断程序。您能为我们登陆电恼吗?”

“当然。”我从来没有用这台电恼发送过任何引入起疑的邮件。没有吧?

哦,是的,我发过。我用我的信箱给米查姆发过电子邮件。不过就算那些邮件没有加过密,他们也绝对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我很确定我从来没有把任何不应该保存的文件存在这台电恼里。这一点我坚信不疑。于是我走到办公桌后输入我的密码。安全部的两个人都得体地扭过头去,不看我输入的密码。

“谁能进出您的办公室?”年纪大的问。

“只有我和乔斯林。”

“还有清洁工。”他补充说。

“我清是的,但是我从来没见过。”

“您从来没见过他们?”他怀疑地重复我的话,“但是您总是加班到很晚,对吗?”

“他们的上班时间比我的更晚。”

“那么办公室的信件呢?据您所知,有没有送信的人在你不在的时候进来过?”

我摇摇头。“所有那些都是送到乔斯林那儿,他们从来不直接交给我。”

“信息技术部的人来给您维修过电恼或者电话吗?”

“据我所知,没有。”

年轻的那个问:“收到过任何奇怪的电子邮件吗?”

“奇怪?”

“从不认识的人那里发来的,有附件或是什么的。”

“我记得没有。”

“但是您还使用其他的电子邮件服务,对吗?我的意思是,除了特莱恩公司之外的。”

“当然。”

“从这台电恼上登陆过那些邮箱吗?”

“嗯,我想应该登过。”

“在那些电子邮箱里,您有没有收到过任何看起来不对劲的邮件?”

“噢,和别人一样,我的邮箱也总收到一些垃圾邮件。你知道的,韦哥’或者增长三英寸’或是农庄女孩儿’之类的。”他俩似乎都没有什么幽默感。“但我总是把它们全部删除掉。”

“这大概需要五到十分钟时间,先生,”年轻的那个一边把一张光盘放进我的光驱一边说,“或许您可以去喝一怀咖啡或者干点儿别的。”

事实上,我有会要开,因此我离开了办公室,留那两个安全部的人在里面,当然我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我往一间较小的会议室――“普利茅斯(美国的一个汽车品牌一译者注)――走去。

刚才他们询问我有关外部邮箱的事儿,我并不是很高兴。这很糟糕。老实说,我吓得七魂丢了三魂。如果他们决定检查我所有的电子邮件怎么办?我已经见识了这有多简单。如果他们发现了我曾经索要坎米雷堤电子邮件的副本怎么办?我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吗?

经过戈达德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他和弗洛伦斯都不在――是去开会了,这我是知道的。接着我撞见了乔斯林。她端着一怀咖啡,怀子上印着“神游太虚一五分钟后回来”。

“安全部的人还在我的办公桌上忙活吗?”她问。

“现在他们在我的办公室。”我脚下没停地回答说。

她向我微微地挥了一下手。

戈达德、坎米雷堤、首席运营总监吉姆?科尔文以及另外一个吉姆――人力资源总监吉姆?斯帕林,还有另外几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斯帕林是个蓄着短胡子、戴着大金属框眼镜的黑人,他正在说可能目标”,我想他指的应该是那些可能被裁掉的员工。吉姆?斯帕林并没有穿?戈达德钟爱的高领衣服,不过也差不多了――运动上衣配深色衬衫。只有吉姆?科尔文穿着正式的西服,还打了领带。

斯帕林年轻的金发秘书给我几张纸,上面列着这次可能被砍掉的部门以及倒霉的个人的名字。我快速扫了一遍,发现项目组不在此列。所以我毕竟还是拯救了他们的工作。

接着我留意到一些新产品市场营销部的员工名字,其中有菲尔?布加林。这位老前辈终究要下岗了。查德和诺拉都不在名单上,可是菲尔却成了目标。一定是诺拉干的。每位副总裁和主管都需要给下属评分,至少要削减十分之一的员工。诺拉显然把菲尔挑出来当了替死鬼。

这里似乎多少有点独裁的感觉:斯帕林只是在给大家看名单,从商业角度”证明那些他想砍掉的职位”是不需要存在的,而且没多少商量余地。戈达德看上去闷闷不乐,坎米雷堤似乎很专心,甚至有点兴奋。

斯帕林说到新产品市场营销部的时候,戈达德转向我,默默地征求我的意见。“我能说几句吗?”于是我插话说。

“噢,当然。”斯帕林回答。

“这里有个名字,菲尔?布加林。他已经在公司干了好像二十还是二十一年了。”

“他得的分也是最低的。”坎米雷堤说。坎米雷堤对我不像往常那么无礼了,不知道戈达德有没有跟他谈起关于向《华尔街日报》泄密的事儿,从他的举止上也看不出来。“还有,由于他的工龄,他的退休金对我们公司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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