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毛主席的语调虽然缓慢,但其气势是极具穿透力的,是不可阻挡的。从小,老师就教导我们:毛主席的这句话,是会令一切反动派颤抖的。
十年后,我哭闹着来到这个世界。父亲为了纪念建国10周年,就给我取名为“伟华”,寓意为祈盼伟大的中华民族繁荣昌盛。后来读书的时候,发现同学中,居然有三个“伟华”。当然,同龄中也有取名为“建国”、“建华”、“耀华”、“振华”的。
我10岁那年是1969年,我们闻知在国庆节那天有欢庆大游行。于是,同学们开始热乎建国同学,因为建国家就在四岔路口,而且他家的二楼有阳台。要去建国家阳台的人估摸有六十多人,但建国一个都没有明确答应,那几天的建国,走路的样子是挺胸凸肚的。为了去建国家的阳台,我终于想出了一招:把我家的玻璃弹子跳棋借给建国一天。但是建国说必须借一个礼拜,我咬咬牙同意了。
游行队伍很长,前面的自然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工人们,扛着各种红色的大牌子,紧随其后的是社会各界人群,伴随着《东方红》、《国际歌》、《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旋律载歌载舞。最后,是几辆大卡车,有许多戴高帽子的牛鬼蛇神,身后站着威严的解放军叔叔。我们忽然发现王老师也戴着高帽子,她还穿着旗袍,旗袍已经被剪得支离破碎。王老师平时上课很和善的,也从来不批评我们,她怎么也是坏人呢?突然,阳台里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哭声,那是姗姗发出来的,姗姗是王老师的女儿。姗姗就这样哭着跑出了建国的家。姗姗一跑,建国的脸就黑了,死命地赶我们离开阳台。赶我们走了以后,建国也跑得无踪无影了,后来听说他是去寻找姗姗了。次日,我对建国说:我们没有看完游行,那盘跳棋就得马上还我。建国用歹毒的眼神看看我,没有说一句话。一个礼拜后,建国还我跳棋了,但是我发现少了两颗蓝色的玻璃弹子。建国说:“不小心遗失了,要不我赔你一只陀螺?”
那年的国庆节,对我来说,是一种苦涩的记忆,究其原因,可能是好人王老师被游街了,也可能是建国变得那般无赖。后来,我们读初中了,建国与姗姗不是我的同学了,他们好像去杭州读书了。
2009年国庆的时候,建国与姗姗一起来参加了同学会。西装革履的建国剃了一个光头,姗姗的眼角已经有皱纹了,他们是夫妻,现在是一家大型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席间,我问建国:那两颗玻璃弹子到底在不在?建国不来回答我,只说着些国家大事:“现在国家强大了,我们高兴了,但是也一定有人不高兴,谁敢不高兴,就吃我一拳头。”说到兴奋处,建国莫名其妙地唱起了这样的歌曲: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吃完饭,建国拉着我走,邀我坐进了姗姗的宝马车,我就看见了车内反视镜上,明晃晃地挂着两颗蓝色的玻璃弹子。建国说:当时,姗姗很想得到这盘跳棋,于是我只得“偷”你两颗了。姗姗说:这两颗玻璃弹子一直是我的心病。
国庆期间,建国在老家很忙,他与当地领导频频接触,据说他要在老家投资办一所大学。建国的意思是叫他的岳母王老师当这所大学的董事长,但王老师说年纪大了只想帮帮忙,做做门卫或者图书馆管理员足矣。
2011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