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艳潋是为你点缀的华彩。”
“恶之污秽是你创造时代的武器。”
“准备开眼透析这个世界吧。”
最后一句,两人齐声颂赞,炽烈焚烧的冥焰夹带无数悲恸灵魂翻卷坠落池中。入池刹那,血与绿液瞬间沸腾如潮,波澜翻涌,如同活物般席卷而上,吞噬容纳火焰与怨灵。眨眼间,霸道嚣狂的冥火,不甘身死的怨灵尽化为血和绿液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两种液体以均衡的速度涌入透明管道,按照排列的轨迹及流动方式,自左右两方缓缓流入水晶棺。棺内,新涌入的液体与旧有的液体彼此混杂一起,形成暗红暗绿两种极端污秽色彩。
须臾,六根导管滴下属于各自的最后一滴,水池里液体全无,徒留痕迹回照过往。棺中,倏地亮起两道冰冷无情的锐利的寒光,即使棺内浑浊不清,混沌笼罩,仍是挡不住寒光映射。只是光现一瞬,于垂空,月琉魄两人同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扑面而来,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颤栗,漫延全身。
恐惧,不安,惊骇,兴奋,期待,膜拜,是此时此刻两人矛盾复杂的心境。
下一秒,无情寒芒敛去,浑浊的污液陡起剧烈波动,以可见的速度快速减少,被棺中不明未知的生命体吸收。随着液体的大量减少,两人目光中亢奋激动的神情越发浓烈。少顷,液体完全消失,一滴不剩,一个大约十六岁左右,血色妖艳丝绸罩体的娉婷婀娜少女,安静的躺在棺中,似已熟睡。很难想像,那充满压迫的两道寒光的主人会是这样一个娇媚的少女。
“成功了对吗?”月琉魄颤声问道。
于垂空来到水晶棺前,右手轻触棺壁,一股无法言明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生命气息透壁传来,“成功了。她只是在以睡眠来融合消化两种液体里蕴含的能量,最多两天便是她醒来之时,那时她将离开荆城,远赴帝都,去为殿下惊怖六界两域。”
“哈哈哈……”月琉魄放声纵笑,声音近乎癫狂,回荡整个空间,“我们创造了一个神话,属于‘修罗’的神话。而她会创造出只属于殿下的神话。”
于垂空看着熟睡的少女,右手握拳放在心脏处,道:“殿下万岁。”
“殿下万岁。”月琉魄以同样的姿势严肃说道。
妖娆的少女静谧安眠,全然不受两人影响,放佛不是睡在水晶棺中,而是睡在水晶宫内。只是,不知她苏醒之后,是否还能像今夜这般享受睡眠。
午夜后,入静的街道上,有一种繁华喧闹过后时过境迁无人问津的萧瑟,时而有野猫穿行走过,为之增添些许生色。荆城,可能只在这个短暂的时间段里才能真正享受一下大自然赐予万物的安静。哪怕不过是黎明破晓前的一刻。
碧寒易负手伫立在两条街交叉的十字路口上,瑟瑟凉风扶动衣衫鼓舞,冷却心神杂念。与霜若寒正式结盟已过两日一夜,此时的残夜正是约定杀人之时。过了这个十字路口,便是将军府之所在,那里有一颗待取的头颅,有一个即将揭晓的秘密。
对于秘密,虽然好奇但不会主动参与揭破它,因为那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只有那颗头颅,于垂空的头颅。
时间悄然无声的流逝,离黎明破晓到来越来越近,而碧寒易仍是没有动手的意思,依旧迎风而立。
不在此刻动手是因为不急于一时,是因为胸有成竹,是因为人在等待。
“时机成熟了。”少顷,碧寒易睁开微闭的双目,右臂一振,秋华弱水夹伴暗紫光华赫然上手。如秋水清冷的刀锋在夜色下荡漾优雅冷峻的杀机。
伴着碧寒易的方落的话音,念残想孤傲的身影自夜幕里缓缓浮现出来,静谧无声的站在碧寒易身旁,仿佛凭空突降。
滴血的剑,滴血的黑色包裹,充分说明他做了什么。
杀人,夜黑风高,杀人之时。念残想完美的做到了这点。
血色剑锋上蜿蜒而下的血滴,勾勒出血液妖艳凄美的同时也描绘了收割性命时的残忍。
念残想将手中包裹递给碧寒易,道:“三颗人头,除去被你控制的柳绕风,于垂空座下四将已全军覆没。”
“辛苦你了,兄弟。这三颗头颅将是我送给于垂空的礼物,更是一场血色戏剧的开幕。”碧寒易左手接过包裹,掂了两下.,“还有些重量。”
“我期待这场由你导演主演的戏剧如你预想的那般精彩。”念残想冰蓝色的冷眸直视前方将军府卧座的那一片黑暗,那里在他的眼中已是血洒长空,遍地尸骸,血流成河,宛如残地狱般血红妖异的场景。那也是念残想最为期待的场景。
众生皆身怀罪孽,死亡是他们唯一选择。最正确,最真实的选择。
碧寒易晃了晃手里的秋华弱水,微微一笑道:“也许比预想的还要精彩,还要出色令人着迷。别忘了临阵发挥可是我最拿手的本事。”谈笑间,迈着潇洒优雅的步调,闲庭信步的朝着将军府走去。看他的举止言行与其说是去杀人更像是去参加一场宴会,去观赏一幕戏剧。
“谎言才你最拿手的本事。”念残想呢喃一语,举步走在碧寒易的后方,去开启一场屠戮。手中的血色伤华,潺潺滴下凄美绝艳的血色悲哀痕迹。
朱红色的大门立在眼前,目标就在这扇门后,杀戮之光即将在破门的霎那间绽放。
此时,正是睡眠正酣之时,人体倦意疲劳感最重之时,意识朦胧恍惚之时。
碧寒易长刀一指朱门,眼中寒芒如锋,与手上秋华弱水彼此映照,“戏剧,开幕了。”
一语落,宣判属于他的戏剧游戏开启。
“我就知道你会用这种直接破门的方式开杀。”念残想伤华驻地,杀气内敛,非是不杀而是酝酿杀道极致。
凛冽的肃杀之意在刀与剑之间凝聚,冰冷的杀意,即使是萧凉的夜风在穿越刀剑的瞬间也被之冻结。
“这种方式是最能造成轰动,而轰动能引出藏于暗处的猎物。”话落刀动,碧寒易一刀劈出,轻描淡写的一刀挥洒出雄浑势不可挡的刀气,厚重坚硬的朱红大门在一刀之下,轰然爆碎,无数数不清的木屑凌空飞舞,好似一只只红色死亡了的飞蛾。
门碎瞬间,怒骂声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传来。然而,不待声音有所延迟,怒骂顿成一阵阵惊呼惨嚎,以及或来不及或尚未发出的质问。
只因,出刀的人在门崩解破碎的一刻,已化离穹闪电,闯入府内。清澈清泠的刀,舞动暗紫华美的光,书写残酷绝冷的杀,染画一片片暗红飞花。
碧寒易瑰步游走的身影,肆意穿梭在从府内四面八方蹿出奔来的众多侍卫之中。他行到哪里,哪里便是一阵腥风血雨,刀起刀落之间,性命流逝,不存于世。
“呵呵哈哈哈……”
“啊……啊……”
癫狂畅快的笑声,悲惨无力的哀鸣,在刀光挥洒映照中交织出立属生命两极之差。原来,杀戮竟是可以这般简单轻松。碧寒易笑声盛杀气更盛,手中秋华弱水伴着优雅从容的气质,舔饮吸嗜性命。杀人,对他来说宛若游戏,他在这充满戏谑杀戮的游戏中享受操控死亡的快感与乐趣。
在众人惊恐畏惧的目光中,华丽无双的秋华弱水以至美至残的刀光,为他们带来死亡的召唤之光。
杀戮,持续;疯狂,持续……
碧寒易刀光一转,身后数名准备偷袭的侍卫顿时知觉眼前耀目炫彩一闪,下一秒已见自己身躯倒在地上,维持着生前的姿态。
看着眼前溃不成军双腿打颤的最后二十人,碧寒易冷酷残忍一笑,刀锋薄刃一荡,“死亡是你们唯一的价值。”话音落,秋华弱水再开屠戮光影。
二十个人,二十条人命,在碧寒易冷漠无情的判言下,再临死之笼罩。
然而,就在刀锋索命刹那间,一杆夹带无穷雷电巨力的长矛破空袭来,如雷霆巨蟒咆哮出渊,一挡夺命收魂之刀。
铿锵!
刀矛相碰,狂霸电流迸炸蹿行,电光照影,映照投矛者心中盛怒之火。强如碧寒易在这宛如狂涛骇浪的炽电之下,亦不禁威势为之一挫,撤刀后退一步。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夹持气流风暴怒驰而来。
当先一人起手便是雄厚一拳,碧寒易冷哼一声,左手以拳相应,双拳一碰,劲爆脆响,那人手臂微微一颤显然吃了暗亏。当下赶忙接劲一退,顺势拔起倒插在地上的长矛。
长矛在手,那人浑身上下霸气逼人,一股充满血腥的杀气煞气自那人身上与矛上源源不绝的透出,那是唯有惯战沙场,久经杀伐的人身上才能有的气息。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培养出来,而是经过多年战场历练与酝酿才有的。而在荆城,只有一人配拥有这样的气息与感觉,城主——于垂空。
“于垂空对吗?你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是一只缩头乌龟呢。”碧寒易嘴角勾起一丝邪笑,谈笑如故,完全无视对方骇人气势,“哦,还有柳绕风,我们又见面了。”
此时后方那道身影也已赶到,愤恨欲要嗜血的神情,金光隐闪的宝刀,正是与碧寒易有过一战的柳绕风。
此刻,遍地尸骸盈目,断臂断首满眼,脚下的地被流动的血泉覆盖。站在鲜艳的血水中,浓烈的血腥味扑鼻涌入,难以摆脱。立身于此,仿佛不是在自己的府邸而是在被尸体和死亡充斥的血腥炼狱之中。
塑造这等景象的人就在眼前,他持刀傲立,心绪难辨,明暗浑浊的眼平静无波,既不为自己的杀业波动也不为近在咫尺的敌人波动。嘴角上的一抹轻笑,似是对自己刀下勾画的杰作感到满意,又似在嘲讽着生者与死者的无能为力。
令人厌恶又愤怒的笑容。
再见昔日败己之人,柳绕风恨火焚心,金刀怒然撤出,周身上下杀意凛凛,咬牙切齿道:“又是你!”
“我儿你认识他?”于垂空眼中凝杀,长矛上电走龙蛇,时刻准备好给眼前之人必杀一击。敢来进犯他的府邸,就要付出与地上这些尸骸同等的代价。
“他叫碧寒易,一个嚣张自大的狂徒。”柳绕风冷嘲道。
“别这么说,我可是来送礼的。你应该对我友好一点。太过尖利的言词会伤害到我充满善意的心灵。”碧寒易说着左手抛出染血的包裹,“这是我为这次见面精心准备的礼物,笑纳吧。”
抛飞而来的血污包裹,看在眼里心中莫名一颤,一种不详的感觉随之攀附于心。包裹受巧力作用,轻挂矛刃之上,炽烈的电流瞬间将之烧毁,三颗满是血污的人头翻滚落地,贱起血花飞散。
“啊!”柳绕风惊色失声,眼下人头正是与自己朝夕相处并列齐名的三位战友之头。相处多年,即便不是生死刎颈之交也算是甘苦患难之友,此刻却仅剩头颅于此,被混乱的血水染色。
脚下人头,刺激着内心情绪,怒怒怒怒怒,心在怒,但又不得拼命压制,于垂空心中明白,对方此举无非是想让他心中燃起飚狂炙烤的愤怒之火,以至在火的焚烤下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人在厮杀战斗中永远无法取得胜利,因为心与智的迷失将让人陷入无尽的劣势。
眼前之敌,虽是站得随意,周身上下却不露一丝破绽,整个人放佛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令人无法锁定他的气息。如此对手,实力仍在之前交手的霜若寒之上,虽不是平生仅见也是屈指可数。
与这样的人对敌,心境上一丝一毫的微乎错漏都会使自身陷入死关险境。故,他必须压制怒火,压制怒意。
“阁下的礼太重了,于某受之不起。”冷哼一声,于垂空长矛一顿,气劲扫出,三颗头颅时立爆碎,与地上暗稠的血液混杂一起,化为污泥。
柳绕风微微一怔,没有料到于垂空竟会如此。
见此情景,碧寒易嘴角笑意再添几分邪意,“不喜欢吗?那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如何?送你去见他们。”
“你……”柳绕风方要怒喝却被于垂空摆手制止。只见于垂空向前踏出一步,长矛一横胸前,一股金戈铁马杀伐无数的斗气冲射四方,“不如让于某回敬你一个礼物,你的人头如何?”
“嗯,好提议。”碧寒易漫不经心,指了指自己的头,道:“它就在这里,来拿吧,但可千万别被我杀了。”轻慢自信自大的言语,彪显嚣张猖狂。
柳绕风闻之火大异常,“义父,让我来。”
于垂空瞥柳了绕风一眼,道:“你退下,你不是他之对手,让你来顶多是再添一具尸体。”
柳绕风听罢心下暗恼却也没有办法,于垂空的话对他来说就是最高指令,他让做的一定得做,他不同意的绝不去做,不是屈服,不是畏惧,而是敬重,发自内心的敬重。没有于垂空就没有今天的自己。但,若是失去这回与碧寒易再战的机会,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一雪前耻。
于垂空见柳绕风未动分毫,不由怒然喝道:“还不退下。”
“是。”柳绕风略带不甘,转身欲去。
就在他转身一刻,碧寒易缓缓开口道,“真的要走吗?真的就这么惟命是从是吗?你不想为战友报仇吗?不想一雪前耻吗?刀都出了,不染我的血就回鞘,你不遗憾吗?”
挑逗的话语如一柄柄无形利刃狂风暴雨般刺入柳绕风骄傲的内心。上次惨败铭刻在心,此仇不报怎能对得起自己。再者,自己率先出战,更可给义父观察对手一举一动的时机不是吗?
想到此处,柳绕风握着金刀手不由得紧了一紧,眼神里闪烁着徘徊不定,犹豫不决的光彩。
于垂空目光一凛,道:“退下,别听他的废话。”
碧寒易道:“对对对,我说的是废话,你就当废话听吧。反正与我再战报仇的机会只剩这一次了,话说回来,那日的金刀龙吟还真是声声悦耳,令人难忘。其实,我挺好奇的,好奇你为何如此不堪一击。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废物的人。像你这种人,还有存在价值吗?浪费空气啊。”
挑衅的言语不光如利刃穿心更似一根根锐利的银针,根根插刺脑髓。握刀的手因心绪起伏波动而颤抖。
下一秒,陡地一声暴喝。
“碧寒易!!”
骤然,金光爆耀,刀芒映射夜空,光辉璀璨夺目。柳绕风霍然跃起,持刀力斩劈下,开山裂地之势直冲霄汉。
于垂空想要阻止却也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