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友，我帮你熄灭这缠人的红焰。”说着碧寒易左手一挥，掌风拂过，缠缚在霜若寒身上的深红烈焰瞬息消散，如薄雾轻烟，弹指幻灭。
“你……”霜若寒左手抹去嘴边狼狈的鲜血，冷眼扫了一眼碧寒易，“我，我不需要帮助。我，一个人可，可以杀他。”
霜若寒颤抖不稳地起身，却又重新单膝跪地。
疼痛，劳累，疲倦，乏意，伤痛，极限下的身体，支零破碎，接近关节生锈瘫痪。
“你真的能杀了赤东来吗？看，他站起来了。我们的‘老朋友’站起来了。”
顺着碧寒易左手指引的方向看去，赤东来身上贯插的冰锥早已溶解，此时他怒视霜若寒和碧寒易两人，断了的右臂上，一只与正常手臂等大的深红火焰手臂熠熠生辉。
霜若寒猛地一怔，竟然还有战斗的气力！
进步不少嘛。碧寒易饶感兴趣的看着赤东来，但依旧不过尔尔。
剑之领域。
尸山血海，沉沦浮尸。以杀为名的杀戮画笔，精心绘画出属于黑暗和鲜艳血液的画作。在这幅画作中，人沉浸在血色海洋之中，或是漂浮，或是沉浸，如浮萍草芥，沧海一粟，渺小而又卑微。
生命不过是死神游戏，因死神一时高兴而苟延残喘，因死神一时无聊而瞬息消亡。
在这暗调画风中，伤华剑是死神的长镰刀，念残想是死神化身。他们收割一切背负罪孽的卑贱生命。一切生命，在他们残酷的收割之下洗涤罪孽。
尸山之上，念残想持剑桀骜，俯瞰睥睨众生，他就是掌控生命，掌控生死的死神，在他的世界中，他人生存还死亡，是他随手而做的决定。
念残想俯视下方，在自己的剑之领域中有人竟敢挑战自己的权威。这个人正是宿敌——涵虚清，舍身化魔也要阻止打败自己的涵虚清。与自己一样，皆为人魔混血的涵虚清。只是，没有了赤东来的偷袭，面对恢复完全状态的自己，你要如何打败。
念残想冷视剑气逆天盈耀清晖的涵虚清，剑上杀招“剑杀天下”凝聚。昔年战败被捕的耻辱，今朝要剑下以血雪耻。
血红的眸，猩红的眼，一者居高临下，一者逆睥苍天。
剑与剑的宿仇，在血色剑域里即将写下终章，落下句点。
“涵虚清，若是身死你有什么遗憾吗？”念残想冷冷问道。对这看起来一向无欲无求的宿敌，念残想不禁好奇一问。
“不能再次败你是我唯一的遗憾。”
“这个遗憾将会伴你直到轮回。”
“是吗？我不这么认为。”涵虚清眼中猩红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凝聚气剑，青芒中透出丝丝暗红，散发出阵阵凌厉。
“我剑让你承认。”
冷淡一声，宣告剑决再启。
念残想伤华剑动，剑锋轻柔一划，剑杀天下，杀尽天下。一剑，最简单，最直接的一剑。念残想人随剑走，如一道血艳流星，于眨眼一瞬，绽放刹那芳华。
见招应招，涵虚清气剑斩下，风卷天澜，威势无匹的飓风刮起血水龙卷，如血色旋风，羊角飓风逆冲而上。剑气狂风，搅动血海惊涛。
双招对碰，风碎剑气亦碎，没有想像中的轰鸣巨响，没有预料中的劲爆十分，气芒霓虹。
一剑之下，一切尽亡。
血色旋风剑气在与伤华接触的刹那，顿如泥牛入海，无踪无迹，仿若未出现过一般。
念残想剑势不停，点染生死朱红。
饶是如此，涵虚清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淡然，仿佛剑招失效是他预料之中的事一样。他右手剑指轻抬，脸上一抹淡笑崭露，脚步微移，人却如出鞘之剑，霎那冲出，一指点出，直击伤华。
剑尖指尖相交，剑气以两人为中心磅礴横扫四方，尸骸血水漫天飞舞破碎，尽遭爆发迸射的剑气陵迟。
“现在才是我之全力。”
“我期待。”
四目相对，两人短暂停滞之后，剑舞指划，剑气纷飞驰骋。
念残想剑出无回，剑去不回，剑走无回，一剑一式杀意盎然，杀气凛然，尽是凛凛的不留余地；涵虚清指划剑舞，身形流动间飘渺绝伦，飘逸绝尘，潇洒中不失杀伐凌厉，凌厉中不是翩翩潇洒。
沉浸在剑诀中的两人，在暗调血艳的剑域中，以剑气挥斥方遒。
“‘扶风揽月’这个词真适合你。涵虚清，此时此刻的你才配死在我之剑之领域当中。”念残想伤华剑速倏变，剑剑快得如飞逝流星。
“可惜，我想不出为你的剑添加什么词语。”涵虚清见招应招，随快而快，指上剑气缥缈惊鸿。
“无妨，这世上又有哪个词汇配得我的剑。”
“低级的单纯杀戮的确不值得词语相配。”涵虚清淡淡说道。
“洗罪，涤罪，赦罪的剑无需任何匹配。”念残想冷冷傲然。
“你还真是谦虚。”
涵虚清指划流光，剑气纵横弥天，青芒如碧霞霓虹，横绝血海。
念残想伤华转舞，锋芒毕露之间剑舞婆娑，三千剑华流光映射千秋血色。
剑气，密布剑域；血水，潮浪不息。
对决的两人伤上添加伤，暗红飘落汪洋。
生死在剑气中流转，互视对方为宿敌的两人，剑刃指锋，冷眼相觑间竟有些许相惜之意映射在漫天剑气杀伐当中，路，注定相互背离，此生注定为敌不为友。
战至此时，涵虚清指上剑势虽是依旧，心下却是战得心惊，战得震惊，念残想挥出的每一剑，威力都在以倍数的方式提升。一倍，两倍，三倍，四倍……在提升，在增长，他的真气和力量在此时此刻给人的感觉仿若浩瀚星河，无穷无尽。
这，怎有可能。涵虚清双手剑指挥扬，剑气走势如旋风，沛然横扫而出，板荡山海，一挡念残想雄浑凛冽一剑。
轰然一声，劲爆掀涛，血涌长空，两人同时后退数米。
念残想冷眼凝神，在自己的剑之领域中，自己每一剑的威力都在速增，自己每一剑皆是剑杀天下一样的杀招。甚至凌于剑杀天下之上。涵虚清在如此环境下仍能与自己对决至现在，他之实力远超昔年，今非昔比。
与此同时，涵虚清剑指起招，不容对手喘息之机。优雅之姿，雄浑剑气，狭带清冷月华，如一轮明月熠熠生辉，俯瞰照耀海面，在暗红之上铺上一层清霜。
强势剑气临身，念残想竟依旧负剑而立，不做任何举动。然而，就在剑气逼命关口，奇异诡异的景象乍然惊现涵虚清眼前。
黑色漩涡无端旋转出现在念残想身前虚空之中，涵虚清磅礴雄浑的剑气瞬间如泥牛入海，巨鲸吸水，消失在漩涡之内。
“我说过，在我之剑之领域中，我就是天，你无胜算可言。”
念残想冷语轻吐，话落时，漩涡陡然逆转，月华剑气熠洒清辉自漩涡中忽然再现，宛若皓月当空，空耀十方。强沛剑气划开寂寞虚空，直轰涵虚清。
一切变化尽在眨眼电光火石之间。
刹那之变，涵虚清不及多想，指划清风，一挡袭身而来的强悍剑气。
轰！
“噗！”涵虚清呕出一口鲜红，虎口迸裂，带着飞溅的血浪，倒滑而出，虽站立未倒，但不难看出涵虚清已然受到重创。
这是自己的剑气。自己扶风揽月剑法中的剑气。涵虚清心中骇然，那道莫名突现的黑色漩涡不仅能吸纳我之剑招，更能以强于我至少五倍的力量将剑招反射回来，是念残想剑之领域的特性吗？饶是涵虚清见多识广，此时此刻也不禁心下赞叹。
“真是嘲讽。我竟被自己剑招击退。”涵虚清淡然一笑，“这是你之剑域的效果？果然神妙，可惜还是不够杀我。”
“有时我真的很好奇你的执着，你的坚持，你的自信究竟来自哪里。”念残想伤华剑锋斜指血色天空，冷冷道：“能让使出此招，我不得不承认你之实力远超我之预算与估量，但在这剑域中，在此招之前，你之败亡局势早已昭彰。”
“是吗？那么今日，我要打破剑域，扭转战局。”涵虚清双目一闭，屏气敛息，再睁眼，静若深渊，气似山岳，虽是静立未动，未出一招一式，却令念残想不由得凝神以对。
涵虚清脚步踏出，如翩翩一叶，无波无澜。
“你见过风的极速吗？你见过月的浩瀚吗？”
涵虚清剑指再启，指锋点动，一道剑气迅如疾风，如月皎洁，划下杀之剑痕。
念残想冷冷一哼，漩涡再现，好似无尽深渊吞噬袭来剑气。
一样的结果，一样的无功无效。
涵虚清似是并不在意，剑指挥划不停，剑气轰鸣不休，堪比滔滔不绝的滚滚骇浪，式式紧接，一击强过一击，一击猛过一击。
然而，饶是如此，任由剑气再是如何犀利强悍，仍是未能破坏漩涡。
漩涡，看不见底，一片黑暗，宛若是链接着另外一个空间，另外一个世界的通道，不可测量，不可探索。无论何等攻击，在它面前皆是蚍蜉撼树，杯水车薪。
所谓的无底深渊，大概也不过如此。
“徒劳的攻击与垂死悲鸣无异，不过是虚耗气力。你的毅力，你的坚持，究竟来源于什么？在你身死之前，能告诉我吗？”念残想喃喃轻语，冰冷漠视一切的目光中闪过丝丝疑问。手中伤华一振，黑色旋涡霎时逆转，无数被吸纳的剑气破空呼啸，惊涛骇浪般逆袭而去，铺天盖海，弥天密布。
涵虚清剑指点拨，指锋勾勒，剑气迎击对攻，轰轰迸爆之音，鸣响全域，在两人耳中回荡，震得血海兴风起浪。
舍弃防御，以攻对攻，眨眼，涵虚清再度负伤。
回返逆袭的剑气威力又增强了，这次最少有十倍。涵虚清无视滴血的指尖，流血的双肩，一双清秀带杀的眼紧锁念残想身前漩涡。“我之坚持便是我还未死，你仍未死。只要你我之间有一人尚未倒下，这场剑决便不会结束。”
“你之双眼暗有隐藏，还有其他事在支持着你战斗。是那个与你在一起的女鬼使你如此坚持不懈吗？”念残想淡淡道。
淡淡一语，却令涵虚清心下一震，尽管他心中清楚此时分神绝对是有害无益，但当念残想提到月琉柯时，仍然不禁心神翩然，自己如此坚持是否与内心一直隐隐放心不下月琉柯有关？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只是把她当作朋友吗？
涵虚清心虽略起波澜，面上仍是平静无波，云淡风轻，“这与你我之战有关吗？”
“无关。只是没由来的想问一问。你是我在剑道承认的对手，我不想带着疑问杀你。也不想你心有遗憾而亡”念残想残冷嗜血的目光中杂糅着一丝莫名情绪。对手，值得自己在剑道上承认的对手这个世上除了涵虚清外，又有几人。
“你又何尝不是我在剑道上承认的对手。若是你不为恶，我想我们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甚至是知己。”涵虚清由衷道出心中想法，在他的心中，念残想亦是他尊敬的对手。即便他冷漠一切，杀戮无情，但这都不能否定他在剑道上的成就。不可否定，念残想这个名字在他所知所识的剑者永远傲立与顶峰。
“为恶？”念残想冷然一笑，笑容充斥着不屑与讥讽，“这世上什么算是恶？杀戮？欺诈？背叛？还是天性自带的罪孽衍生出的恶？你说的清楚吗？定义得清楚吗？”
涵虚清道：“杀戮不是恶吗？欺诈不是恶吗？背叛不是恶吗？天性中是否带罪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你之残酷的杀戮便是恶。”
“杀的确是恶。但为洗净世间罪孽而存在的杀，便是善。在这混乱不堪，充满着污秽与丑陋的不堪世界中，杀戮，无情冷血的杀戮是最好的武器，最完美，最实用的净世方式。强过一切无病呻吟的教诲。”念残想冰冷的声音在血色的世界里诉说残冷无情，“你镇守寂谷多年，你真的认为那些被关押在寂谷里来自人魔两界的残暴狠毒者会改过自新吗？杀戮，暴力，暴虐是他们的天性，寂谷以无尽岁月关押的方式只会令他们的天性更加走上极端。想要他们改过自新，无异痴人说梦。对付他们唯有一个办法，杀。”
厌世偏激的思想，赤裸裸的******。涵虚清无奈叹息一声，“或许你说的符合现实，但我之思想依然不变，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天性善良者。”
“善良者？呵，你最没资格说出这个词。人魔混血的你，难道忘记了世人是如何对你的。我之同类，我说的不是符合现实，而是洞彻现实。这个世界早也被残酷冷漠虚伪搞得支离破碎，唯有毁灭重塑才能拯救。”
冰冷的语调，缓缓道出对世情对世间的冷漠无情。在他眼中，被罪恶，罪业，笼罩的世界需要以毁灭之光来彻底净化。
耳听念残想话语，涵虚清不禁没由来的一冷，无穷冷意在身上蹿行，太偏激，太疯狂了，无怪赤东来说他们天庭的人都是一群无法理解的疯子。
涵虚清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太偏激了。你我果然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念残想道：“所以，你我是死敌。我不容任何人阻止我之道路。”
“一者生一者亡，是你我必行之路。”
“可惜了，你注定败亡。”
“结论下得太早了，一剑，破你漩涡。”涵虚清双手剑指运化凝招，青色的风在他身边盘旋，月色的剑在他指尖凝聚。
“终结一切的时候到了。”念残想伤华剑吟杀念，身前黑色漩涡瞬间扩大一倍，内里黑色的空间如纯净的黑暗世界又似通往未知领域或者是地狱的大门。
涵虚清眼神一凛，月色气剑夹伴青风之能，御劲破空，径直冲入漩涡之中，黑色空间之内。
“结束了。”涵虚清低沉一喝。
霎时，突听“呃！”的闷哼一声，念残想身形一晃，脚步踉跄，骤然退后数步。黑色漩涡逆转涡流，消失无踪。
破了！竟然真的破了！
“逆行真气，一剑双劲，一阴一阳。阴阳相和便是混沌之态，你以混沌破我代表混沌的黑暗，涵虚清，你真是惊才绝艳。”
念残想伤华一划，血海轰炸，身后一道十米血色巨浪掀起又如密集血雨落下，“杀你，真令我可惜。”
念残想伤华轻舞，血色剑域变幻，血海尸山，血色长空瞬间被黑暗取代，比墨色深沉，比墨色浓郁，此时是最完美无瑕的黑暗。
黑暗中，一点血红潋滟绽放，如一朵血艳玫瑰在无尽无边的深渊里缓缓盛开，展露来自黑暗深处的血腥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