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装吗?妄老四看到秋冷香的笑里的苦涩。还要装多久呢?秋冷香笑得全身颤抖,笑的发间的簪子都掉在了地上,笑得天花乱坠。笑得妄老四不知觉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老四伸出手在秋冷香的眼前晃了好多下。
便见她那双眼虚晃晃定不到任何地方,明亮而突兀。妄老四暗暗松了一口气:“姑娘在说什么?在下怎的听不懂?起风了,我们进屋去吧。”说完又要去扶秋冷香。
秋冷香一把推开老四,拼命止住笑,将脸转向老四的方向,满脸讥讽道:“定要我说破吗?”那冷冷的神情似三寸寒冰,过之而无不及,看的老四胆颤心惊,“或许我该唤你陆树?”
便真的起了大风。先是遮挡住天上圆月,片刻后又夹带着不合时宜的雪。那雪洋洋洒洒飘落下来,三两下铺满了满山满谷。
“先进屋罢。”老四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手上迅速收拾着茶具,心里恨不得将顾凡苼拖出来拳打脚踢一顿方能一口恶气。不过一想起他那张巨臭无比脸,便只能抖一抖身子将这个想法抛到一边。
秋冷香被突如其来的雪搅和得满脑子话吐不出来,又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轻哼一声摸索着回屋。
谁知着老四机灵的很,见秋冷香进屋上前关门就溜。他只是收命再此守着秋冷香不叫她出去,其他的小九九可跟他没关系。
秋冷香气结。
那夜以后,老四开始有意识的躲着秋冷香,不管她是在屋里还是在院里,除非必要,他便只管躲在房顶保护。
一个瞎眼的妹子怎么可能抓的住特意躲避自己的有心人呢?秋冷香深知这点,却是毫无办法,只好延续之前的生活,晒太阳荡秋千。
日子不知又过了多久,这一日秋冷香吃过炙鱼后捂着肚子窝进躺椅辗转反侧。妄老四在屋顶上同款抱着肚子看的真切,心想不会是鱼没熟吧?这是听到秋冷香在下面叫他,说肚子疼到站不起身。
妄老四一跃飞下屋顶,直奔秋冷香身旁,见她脸色苍白,满头乱发被汗水浸透,慌张之下没有多想伸手去为她把脉。
秋冷香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反手拉住妄老四,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这时老四才发现所谓苍白,不过是白面抹脸,还是抹得欺凌八乱那种。
没想到今日被如此雕虫小技耍的团团转,老四有种阴沟里翻船的凄楚感,欲哭无泪的摇头道:“姑娘好计谋,不知如此所为何事。”
他本还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云云,又觉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能逞口试之快之时,偏打不得眼前人,怏怏不乐,闭嘴生闷气。
秋冷香坐起来将贴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撩,从桌上摸到一把扇子塞进老四手中,指指后背让他过去给自己扇风,像是完全不在乎老四溜走的样子。
秋冷香在赌。最后她赌赢了。
老四在秋冷香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又生气又觉得好笑,笑叹自己小看了他人,气恼自己粗心大意。他知道秋冷香为何要这样做,他在等,等她开口问。
秋冷香突然有些茫然,几次张嘴都不知该从何问起,前世读过一个词叫近乡情怯,那心境大概和此时的她相似。想当初也是怼天怼地的人,怎么换了个地方便如此之怂,答案就在背后站着,自己连开口都不敢。
秋冷香终是伴着潺潺溪水缓缓开口:“你是陆树?”
背后摇扇人手微顿,心想来了,霎时恢复前状点头回答道:“对。”
“顾凡苼知道我眼瞎了对不对?”
陆树早早便知会有这个问题,此刻不假思索的回答:“对。”
“顾凡苼有去寻药医治我的眼,对不对?”
“是。”
“在你们的计划里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不知。”
“顾凡苼会带我回府对不对?”这个问题纯属秋冷香没话找话,想着顾凡苼走时自己的眼睛并没有问题,顾凡苼大可使自己自生自灭,之所以留了陆树在这里,其一是顾念自己安危,其二是大有事成后带自己回去之意。
陆树嘴里回答着是,心里却犹豫了。秋冷香今日之问他早早打过腹稿,句句在掌控之中。但是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他不是没有问过顾凡苼,可顾凡苼只管让他做事,再问处死。
他晓得王爷从不开玩笑,带着心中百般顾虑,一步在走进王爷布好的局。
秋冷香又问了许多,都不出王爷所料,陆树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也算完成自己的使命。
“带我出山吧,”秋冷香突然话锋一转“王爷不是一直嫌我插在他与秋月二人之间吗?你带我出去,我去见个人,再带个人回来,往后再不出去。即使王爷接我我也不出去了。”
其实秋冷香很是喜欢这里的生活,没有权力纷争勾心斗角,自给自足,避世再此实在安稳的紧。
她是外来人,初时对这个世界还是又有点兴趣的,如今瞎了,那些本来就不多的兴致随之消失殆尽。现下只想着去见见司丘,好好帮这具身体的主人道个别,而后带空小回来,放陆树离开,主仆二人在此处安度余生。
还要去为银灵扫扫墓。想起一年前她惨死在自己身上时,还信誓旦旦要为她报仇,世事难料,谁曾想一趟出行,万事都只剩下虚言。
秋冷香想起在荷苑有银灵陪伴的那些日子,白日打井水熬清茶,夜里算计着时间点烛火,变着花样的一日三餐,清苦却有趣。秋冷香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
“对...,”陆树上一秒还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里,下一秒反应过来,对什么对,出什么去,出去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了,“不对不对不对,外面危险,王妃还是跟我在这里等王爷罢。”
“不是不回来,偷偷地,几天就回了,不耽搁的,”秋冷香转过去真诚的“看”着陆树,“你看,我俩在这里都快一年了,没道理我们刚走王爷便恰巧回来对吧?就只几天而已,你武功那么好,带着我刷的飞回京城,再带个人刷的飞回来,我不说你不说,带回来的是我的人亦不可能说,不会有事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拜托拜托。”为达目的,秋冷香都不知道脸为何物了。
陆树看着秋冷香泛着红却炯炯有神的眼睛,尴尬症都要犯了,以前也没听说王妃是个话痨呀。再次叹气,心想我是造了什么孽,要在这种地方受着劳什子的苦,都是命呀!嘴上义正言辞道:“王爷之命不可违。”
一路走来,秋冷香自是知道陆树最听顾凡苼的话,自己三言两语要是能让陆树改变想法听自己的话才是活见鬼了。
一招不行再来一招,秋冷香依旧趴在椅背上满脸阳光的说:“那便去将印妙找来吧,本妃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