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
尚幼的孩子在其中安详的睡着。身边的一个稍大的男孩静静看护着她。空气仿佛凝结,耳畔只有悠悠徐缓的呼吸声。男孩的视线未曾移动,现在看来想必是呆滞了。和自己一个颜色的黑发,和自己一样的蓝瞳,和自己十分接近的面容。这些都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这个女孩与自己的血缘关系。
“真是可爱呐...要是生活能够一直这样持续下去该多好啊...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安心走完一生。这样想来也死而无憾了。”低声自语自喃,异色的双眸流露出些许哀伤,随即转瞬即逝。
但是,我如何是没有关系的,要看到你们长大了这才是关键啊......
“吖——”女孩伸了一个懒腰,转过身来面朝男孩。突然的动静将男孩从无尽的沉思中强行拽出,以为女孩被自己惊醒,顿时一股自责感犹然充斥了大脑。女孩在做完一系列动作后调皮的摆出继续睡觉的模样,留下脸上写满慌乱焦急的男孩在一旁手足无措。瞥见祐的神情,凛忍俊不禁。
小凛,装睡可不是好孩子做的事啊...
虽然心里轻微的埋怨,但是祐依然宠溺的走上前抚摸着凛的头。祐始终记得初诞于世界时,母亲对自己说的话。要学会保护、照顾大家,用双手去斩断他人危险的连锁。以及,像母亲一样的温柔。
逆来顺受也好、风吹雨打也罢。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自然要经历一些挫折不是吗,所以,遇到什么都要能够以德报怨,温柔的人总会被温柔地对待的,就像好人总会有好报,这是同样的道理。
“喂,祐大哥,想什么呢,喂!”凛看见自家的长兄又在犯老毛病,跳下摇篮伸出小手就开始鼓捣,踮起脚不断在祐的眼前晃动。“再不走我就自己去找樱了哦!”凛见效果并不拔群便在祐的腰部狠狠拧了一圈。
疼痛的感觉借助神经细胞瞬间反映在大脑,剧烈的痛楚让祐即刻回到现实世界。“停、停手,小凛,再拧的话哥哥腰部的肉就该掉了...所以、能不能先放开一下...?”咬着牙,尽量将语气放缓,和颜悦色的对着鼓嘴赌气的凛讲说。
“哼,看在祐大哥你态度这么好,就饶你这一次吧,下次再不理我的话,嘿嘿...”凛装作故事书上的恶魔一般,自以为面容狰狞。然而,在别人看来这种古怪的表情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那,走吧。”祐轻轻拍了拍凛的头,示意凛自己先行一步,“哥哥还有一些对哥哥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所以还不能立刻陪你一起去找小樱。听哥哥的话,自己先去爸爸那里,哥哥随后就会赶到。”
凛也只是故作愤懑的样子,小跑着消失在祐的视线里。目送凛后,祐拿起木桌上的书,徐徐信步走向地下室。
呲哑。
破旧肮脏的木门被缓缓推开,祐迅速扫视里面后遁入无影的黑暗。
“呀,来了呢,小祐。”语气平和,男人的声音传入祐的耳朵。“门关好了的话就可以开灯了哦,这个想必小祐已经听得厌烦了吧。”
祐淡笑一声,将门带好提手将电闸拌开。“雁夜先生太客气了...”祐简单四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放下手中的书行至插间。“充斥着魔术的颜色呢,雁夜先生用心良苦,很抱歉,给您添了很多麻烦。”黑发男子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嗯,好了,你喜欢的口味,话说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里面貌似我还没有见过有你这样的爱好的呢。”搅拌汤匙安置一边,左右手分别端着两杯颜色一深一浅的咖啡。“这么苦的咖啡可是连我也喝不下去啊...不,我想时、你的父亲也未必能全饮下去吧?另外其实我更好奇,小祐你明明还是个小孩子,为什么一天要专注咖啡呢。”
祐翻开书,继续阅读。“嗯,咖啡有提神抗眠的功效,特别浓苦的咖啡不但功效大,入口时亦能刺激味蕾,达到另外一层的提神效果。所以这就是我选择它的原因。唔,差点忘了,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一位作家:第一次接触咖啡这种饮品时,感觉无从入口,仅仅看着这种颜色就一阵恶寒,但是想到那位作家最爱的水果时顿时便感觉这东西没那么恐怖了,日流影移间便喜欢上了这可以让我永夜不寐的液体。”
话毕,雁夜坐在祐的对面,微微一顿,开口陈述,“小祐,小樱她今年快四岁了吧?”
祐颦眉淡笑,竭尽全力遏制眼里斑驳的流光溢出,“是呢,据说间桐家的老人间桐脏砚要求把小樱她过继出去。之前一直以为那是个玩笑,可后来发现,父亲是认真的。”
“啊,是啊,远坂时臣也真是可以,亲情和圣杯之间,他做出了如此绝情的选择。”
祐不语,满脑袋里萦绕的是母亲嘱咐的话,短暂的冷场后,祐鞠躬道别就径直离开了。
明天,就到了过继的日子了吧。在此之前必须要做些什么。雁夜先生向我透露了间桐家的老人是个极其危险的人。所以我需要勘察一下间桐家内部处于什么状态,雁夜先生不肯继续说关于这一方面的消息,只好我亲自动手了。
绝对要保证小樱的安全。这可能是我为身为远坂家次女的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是夜。
过度亢奋的神经细胞丝毫没有倦怠的意味,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对于亲人被过继这种事情,谅是谁都无法接受吧。
披上外衣,祐走出房间,徐步至后花园,想借助花朵以此来催促自己生出睡意。
百合。
那是母亲最爱的花朵。
但是,我总是联想,美丽的东西,结局不都是归于死亡吗?
花儿啊,令人一并联系的,还有枯萎后的佝偻模样。
......
一夜未睡的祐,清早便候在铁门处,等待间桐家主的到来。余想愈加哀伤,尽力保持面部表情无法体现自身的负面情绪。摇晃着杯子将里面的咖啡一口灌入腹中。计算一下时间,大概也到了两家会面的时间了。
祐极力要求自己的父亲——远坂时臣,一定要让自己亲自目送樱的离开,这样方可放心。时臣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终究是答应了他,毕竟如此为之也没有什么劣处。
“咳咳,前面的孩子,就是远坂家的长子,远坂祐吗?”引人作呕的虚伪声音。
祐顿了顿,连忙回应,“是的,我便是远坂祐,请问,您是现间桐家的家主吗?”欠身鞠躬,察觉到父亲的脚步声,祐微颦双眉,“父亲已经来到,请随我来进一步讲话。”
间桐脏砚眯起诡异的双眼,看向祐的眼光如同猎豹瞧视羚羊。
真是绝妙的容器呢,这个小鬼。真不想远坂时臣这家伙还以为这小鬼的魔术回路完全冻结了,看来是我高估他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得到手,用他制成的圣杯容器,离真正的大圣杯也差不多少了吧。
完美。
远坂时臣迈着沉缓的步伐抛头露面,从倒影之中走出。“间桐先生,小樱在大厅等候,我们请借一步说话吧。”
间桐脏砚摆了摆手,悉听尊便。
虫术,间桐脏砚独有的秘术,借助储存魔力的刻印虫钻入身体来增大身体内的蓄魔量,依靠这种极端的魔术,间桐脏砚才得以苟活世间。但是,有利则有弊,况且这是门弊大于利的魔术。刻印虫钻入身体后会侵蚀人的肉体,撕咬血肉以保全生命,随着时间推移,寄宿者要么受到疼痛的折磨坏掉,要么受到虫群的吞食而死。当然,间桐脏砚直接将虫子作为肉体也没有办法,只是需要定时替换身体,而且寿命一次比一次短。
现在,他打算将目光投到远坂家。
在一番讨价还价后,间桐脏砚提出要求,让远坂时臣将自己的一个孩子过继到间桐家,不知所以的时臣便有了将次女间桐樱过继的想法。
在这之前,他也有将长子远坂祐过继的冲动。
相当于没有魔术回路的他在远坂家生活并没有多大的价值,可作为自己第一个骨肉,远坂时臣念及如此就放弃了让祐改性间桐的决定。他不断搜集资料,希望能够破除祐身上可谓是诅咒的封冻。
假若完全解放魔术回路,蓄魔量甚至可以媲美一个小圣杯,而且不会有副作用,若是如此,第四次圣杯战争胜算便更大了。不,干脆说圣杯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只是,一切偏偏都这么巧,拥有可怕的魔术回路量的同时,上天开玩笑似的将其一并封锁。
时臣看着被推开大厅的门,放下手中斟满红酒的酒杯,缓缓起身,嘴边的弧度一刻都未改变,好像从他生来,笑容便一直挂在他的嘴边一般。
身边的女孩却不符男人的滞倚于沙发边,双手抵着裙摆,双眼中的流光不断闪动,像是期待着什么,又想在逃避什么的出现。
——吱哑
“早上好,父亲......”
“早安呢,小樱。”
徐步走到樱的身旁,迎着那溢光复杂而又清澈见底的眸,祐轻捋着樱略微干涩的发丝,“没事的,哥哥会陪着你的哦,所以小樱要坚强啊...要,坚强的面对未来啊...”说出这么违心的话,祐不由自主的顿了顿。“只是与大家分开几天而已,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小樱不要害怕,妈妈也在看着你哦!”
“咳咳,嘱咐差不多了,就开始吧,远坂先生。”
远坂时臣紧紧盯视着间桐脏砚,气息依旧是那么令人厌恶,说不上来的难受。
“好的,间桐前家主......”
樱一言不发,仅是失神的瞥视周围,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极其陌生,自己的父亲也是,不再爱自己,也不再需要自己,莫名的恐惧感瞬间遍布身体各个角落。
“......?”
左手传来的触感传导至大脑,就像黑白胶片手叙的老式电影中忽然出现了一抹不知名的颜色,破碎的世界再次零碎的拼凑起来。年龄相差四岁,遇到任何事情时,总会被完全的庇护在身后,逐渐习惯上这种依靠的感觉。
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切都由半睁的眼传达。“姐姐呢?”
摇头。
估测到凛大概被父亲送到母亲那里,璃正先生和绮礼先生会照顾她们的吧。
“姐姐其实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没有来的,小樱千万不要——”
“知道的...这些对小樱都没有关系,姐姐的心意已经由哥哥传达到了哦。”
依然是笑颜。只是记忆中那纯洁欢悦的笑此刻却将大脑刺得隐隐作痛。
凄惨悲凉的笑呵。
“好了,祐,时辰到了。”
祐最后看向樱,随即决绝的走出大厅。
他需要静一静,以及,去凛那里跑一趟。
有时他在想,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考虑和插手这些以自己略无相干的事情呢。到后来,自己逐渐明白,自身的诞生开始便不只为自己而活,身上还有保护母亲、两个妹妹的责任。
至于自己的父亲。
他并没有多大的感情。
除了有着无法偿还的生命的债,其余的也没有什么了。从小到大并没有因为家事让他多操一点心,已经算是超过同龄孩子的成熟了吧。
不自觉间,已经到了母亲的花园了啊。
百合花海仍旧盛开未衰,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迎风飘动的花瓣向空中洒落朝露,润湿着也因此变得寒冷的空气。
什么时候看待什么事物就有着什么样的结论。昨天夜里是如此,今天却是这般。祐沉思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黑影化形出现。
“呦,远坂、祐吗?别来无恙啊。”戏谑的声音。
“你是?”转角间的一股熟悉的气息。
“Avenger,安格拉、曼纽。”抱胸居高临下的瞧着眼前脆弱无比的孩童。
‘那个身上布满古怪花纹的男子如是的上下打量着我。’
/万古击破时空,穿梭千秋之载,追随无边之黑暗。眼前再次绽放了久违之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