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章
莫政走进病房，关上门，却不上前一步，只是眼神萧索地打量着苏远。
苏远戏谑地看着他，“怎么，你看一个失败品也看得这么认真？”然后把头转向顾昱。
顾昱显然是被苏远森森的眼神吓到了，对莫政笑笑，“伯父，我先走了啊，您和苏远慢聊。”
莫政轻轻点头，顾昱迫不及待地打开门逃窜。
病房里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
莫政指了指病床边的椅子，语气是低下的征求，“我能坐这儿吗？”
“当然可以，”苏远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说得好像我能阻止你似的。”
莫政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苏远却轻易地捕捉到了，他，果然还是没变。
“疼吗？孩子……”
欲言又止，莫政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完整地说出这句话。
怎么会比你带给我的伤疼！苏远眉间充斥着阴郁，用恶毒的语气开口对莫政说：“莫局，我想您称呼为孩子的那个人不是我。”
莫政呆滞地看着他，目光下移，落在了苏远打着石膏的右手上，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苏远的右手上。苏远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恨恨地用左手将莫政的手拍开，“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莫政收回手，只能将叹息留在心里，半分商量半分要求地说，“小远，你什么时候才肯回家！”
苏远静静盯了莫政一会儿，才说：“永远……不可能！”
“你！”莫政铁青着脸，手高高扬起。
“打吧，”苏远嘴角挂着冷笑，肆无忌惮地嘲笑他，“反正你从来没打过我，来来来，”苏远把脸颊转向他，“这呢，打完就赶紧给我滚！”
莫政举在半空中的手快速落下，苏远冷冷地看着他的手飞快下落，重重地打在病床边的护栏上。
响亮的碰撞声。
顾昱在病房外听得心神一震，手握着门把手才转动一点弧度却又松了手。
父子没有隔夜仇的，顾昱这样安慰自己。
莫政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苏远，苏远如他般安静地看着窗外。半响，莫政又说：“抽烟吗？”
苏远斜他一眼，“拿来吧。”
莫政拿出烟盒递给他，他的儿子懒洋洋地伸出左手抽走一根叼在嘴上，自顾自点燃了烟。
打火机点燃烟草催生出如舞台剧干冰般的白雾，莫政也给自己点上一根。父子两人都需要抽根烟冷静下。
烟蒂垂死挣扎地在地上蜷缩着，莫政同样是垂死挣扎，“小远，清明快到了，陪我回去扫扫墓吧。”
苏远兀自盯着窗外。
“你的爷爷奶奶生前没有见过你，他们很遗憾，”莫政边观察苏远的表情边慢慢说，“到底你身上留着……他们的血，所以……”莫政本来想对苏远说‘到底你身上留着我……’，抬眼看到病床上那张酷似自己年轻时的侧脸，只能硬生生咽下嘴角的话。
“哦。”
“你愿意回去？”年过半百的父亲一脸惊喜。
他的儿子把头转向他，一脸讽刺：“你需要我学哪吒吗？”
“你！”
苏远眯起眼睛，言语刻薄，一点点剜掉莫政心口上的肉，“让我想想，削肉还母削骨还父，对吧？”
清脆的巴掌声。
苏远的右脸被抽出一个鲜红的印子，眼前天旋地转，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还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哈哈……哈哈……莫政，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苏远！永远不可能姓莫！”
莫政顷刻间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严肃的表情，高举在空中的手微微颤抖，男人哆嗦着，“你有胆子再给我说一遍？”
苏远强忍着眩晕带来的呕吐感，“我这辈子……只会姓苏。”
哆嗦的手再一次落下。
接近同时的两声怒吼，“你在干什么！”
顾昱紧紧抓住莫政的手腕，“伯父，求您别打了。”
莫政：“放开！”
苏远咬牙，“你放开他！他不是没打过我吗？让他一次性打个够！”
顾昱冷冷地与莫政苍鹰般深邃的眼睛对上，“不可能！”
莫政加重手上的力道，顾昱毫不犹豫地阻止了他。两人僵持了一会，莫政先没了力。可顾昱却没有打算放开他的意思。
“放开他吧。”苏远平静地说，“让他走。”
顾昱这才撤了力，莫政甩甩手，拉下袖子盖住虎口处的红印子，凶狠地盯着顾昱，“你会后悔的。”
苏远不屑地冷笑一声，“如果你伤害我的朋友，我保证你也会后悔的。”
莫政脸色骤变，慢慢板过身子瞪着苏远，他的儿子有着和自己年轻时相似的相貌和自己破碎在旧时光里的刚强，莫政悄然意识到也许自己真的老了，与苏远四目相视片刻，年迈的父亲撤回自己的冷厉目光。
莫政深吸口气，“小远，你好好养伤。我有空再来看你。”说完，莫政恼怒地大步走出病房。掩上门之前，莫政忍不住又用眼角瞥了眼他曾经最爱的人最后给他留下的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冬日暖阳给男人成熟的脸庞镀上了一层光的绒毛，看上去更显得朝气勃发。
儿子长大了，敢和老子顶嘴了。莫政这样想着，心底竟衍生出一丝不可思议的欣慰，罢了罢了，他苦笑着关上了门。
顾昱看着苏远，说话吞吞吐吐，“苏远……”
苏远面色平淡，“嗯。什么事？”
“呃，”顾昱很不自然地道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没事，”苏远把头转向他，“你只要做到答应我的话就好了。”
“我会的。”
“嗯，”苏远摸了摸脸，简短地说，“我挨的这一巴掌要换得值，如果你去找陈思敏，顾昱，”苏远冷漠地盯着他，“你会知道我什么反应的。”
“当然，”顾昱正色说，“我顾昱信守承诺。”
2个小时前。
他们的交易：
顾昱：“你见伯父一面。我便安安分分的，让陈思敏好好的。”
苏远：“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