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典型的巧媳妇,绝对是烹饪好子。一道道菜的香气渐渐从厨房里飘出来,常常勾得我的馋虫们群魔乱舞,没心思在电脑前打字了。
我冲到厨房,在一旁看着,等菜做好了端盘上桌。有时菜刚起锅,忍不住先下子解馋,吃到嘴里,才明白世间真存在于艺这回事。母亲并不嫌添乱,只笑着训斥“子也不洗就吃。”
吃饭时,我就很不客气地发动进攻,并且一鼓作气添了两碗饭。吃过饭之后,我总是喜滋滋地拍着圆鼓鼓胀起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剩下的菜放进冰箱,我偷偷给吃干净了。家里人很郁闷:怎么全不见了?
母亲生在富裕之家,嫁为人妇前,对厨台灶火之事所知甚少。婚后一边学着下厨,一边勤勉地从单位拿回先进工作者嘉奖。只是,母亲进厨房,仿佛有好几个人跟进去聚集在那儿进行打击乐彩排,叮叮咣咣的。
父亲说“你若哪天没弄出点声响来,我就不安,怕你不辞而别呢!”我则在一旁会心地笑。其实,母亲总提醒自己小心些,可这只有在东西被打碎的时候,母亲才会想起曾经对自己的提醒,父亲和我都早已习以为常了。
父亲在家里不是做饭的主力。他会蒸米饭,蒸大白馒头,包包子,发面。记得小时候,每到星期天休息时,父亲用力揉面,母亲在陆板上斩肉靡,再做馅,包小笼,我也帮忙做皮子。家人齐动手,真是好温馨的时光!
父亲心甘情愿地给母亲打下子,他就是那么认真地给母亲张罗着,哪怕就是在旁边看着,他也高兴。当饭菜上桌时,他会把母亲的围裙轻轻摘下来,又把摘下来的围裙平平整整地叠好。这个小动作让我感受到父母很甜蜜,很恩爱。
从母亲上班到现在退休,一日三餐都是她亲力亲为。母亲若有事出门,不管多急的事,也要挤出短暂的时间为我们做饭,再急匆匆赶着出去,生怕我们不做饭,泡方便面凑合。
母亲治眼疾,要住医院一段时间。临走的时候,母亲说你们怎么办,不会做饭的老爷、丫头,会饿死的。我说没关系,你做两张大饼挂在我们脖子上好不好,够我们一个星期吃的。
母亲刚走,我和父亲倚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方小天地,有点迷,也有点晕。父亲叫我不要担心,成天站在母亲身边鼻熏目染的,应该能做出几道菜。结果,真的很不好吃,油、料、味道没一样好吃,可他做多少我就吃多少。父亲也竭尽所能,为我做饭做菜。我心中充满感激,不会嫌这菜太甜啦,那菜太咸啦,让美食主义见鬼去吧。
但是,父亲在完成做饭任务的过程中,对厨房丑生来了个毁灭性破坏。锅盖、饭盆随处乱扔,油瓶盐钵东一个西一个,菜叶菜根满地都是,油星溅满灶,一块抹布到处乱擦,脏得不堪入目。没办法,我只好提出角色转换——由我主厨。
汤是父亲和我最爱吃的,就做它了。取几叶大白菜洗净,用于掰碎,水开后放发好的黑木耳几朵,接着加入鱼丸什么的,还有油豆腐和白菜,稍煮一会儿,最后放粉丝,在关火之前放盐。一道色彩缤纷又清新爽口的汤就做好了。
虽然只是一道汤,没有放味精,却鲜得自然,最好的伴侣就是白白的米饭了,而且是多多益善。父亲边吃边自语,味道和我做的真的不一样,好吃哟!我不禁沾沾自喜,嘿嘿,我自得几声。其实,真正的功劳应该属于那些各色肉丸。
母亲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地露一子。起初母亲坐在桌边,不放心,怕我烫着,便要进厨房,被父亲拉住,说“你就歇会,享一次福吧。”
我的汤上来了,母亲尝着喝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一连声地“嗯”。我又乐开了花,一再追问“很好吧7”母亲抬起头来道,还不错,反正以后丫头不怕饿死了。昕了这话,我有点失望。不过,我看到母亲的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欣慰。
几十年了,母亲的影子总是在厨房里晃动,味道依然好。实际上,母亲做饭的手艺很久以前就不再翻新改进,固执地保持在一个习惯性的口味上。
有的时候吃饭不仅仅是为了吃味道,更多的是为了通过品尝美食去感受家的氛围!
我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母亲默默地烧好饭端出。吃着可口的饭菜,喝着精心策的汤,香气混着热气从胃暖到我的心,我体会到一种做人的幸福。
《大长今》里最经典的一句话是“通过食物来传递关怀。”
我想,家中的每个人其实就是一道饭菜的原料,厨房就是把他们有滋有昧地调和在一起的地方。亲人们把真心与关怀都热火朝天地撒进饭菜里,这样,即使是粗茶淡饭,感觉也就大不一样了。哪怕喝一碗粥,也有味道。
不做饭而吃馆子的家庭,总是给人问题多多的感觉,不那么踏实,不那么“人间烟火”。
对于我来说,请我吃一顿几百块钱的饭倒还不如做几道冒着香气的家常菜更能打动我。热乎乎家的气息,是金钱买不来的。
厨房里火热,合家欢乐多,哪怕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困难和艰辛,仍可以过得精致而多彩。
也许我的心里,是存着和宝玉一样的念头,“但愿花永开不谢,但愿人常聚不散”。
我常向上帝之类的神仙祈求,我的父母至少活到100岁,至少,是的,是至少,因为在逻辑上“至少”是最不容易被推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