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粥王’没什么生意，苏亚便抽空去了仙月阁。此时的仙月阁安安静静，所有的姑娘都在自己的房间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穿着女装的苏亚一进门就被小二哥拦住了：“姑娘，我们这里不接待女客。”
“我跟绿竹姑娘有约，柳妈妈也是知道的。”
“那你稍等片刻，我去问问。”
“好！”趁着没人，苏亚仔细的打量起这座男人的天堂：薄纱粉幔缠绕其间，雕梁画栋热闹非常，一圈圈的大红灯笼把整个空间装点得喜气洋洋，却唯独中间的舞台用绿纱环绕，想必是为了绿竹那迫人心弦的舞蹈而专门布置的。
“小娘子跟绿竹有约？”睡眼惺忪的柳妈妈显然没有看出已经换了身女装的苏亚。
“柳妈妈贵人多忘事呢！昨晚不是约好来向绿竹姐姐学舞吗？”
“你是？”
“正是。”
“呀，恕我眼拙，刚才还真没看出来。不过小娘子还是着女装漂亮啊！看着就招人疼。若是来我们仙月阁，只怕绿竹都比不上呢！”柳妈妈上下打量着苏亚，赞不绝口。
“柳妈妈过奖了！绿竹姐姐在吗？”
“在倒是在，不过那个……”
“这是二十五两银子，余下的二十五两我会自己交给绿竹姐姐。”
“哼，还怕我把这二十五两私吞了不成，真是没有眼力介儿，跟我上来吧！”柳妈妈瘪瘪嘴巴，屁股一扭一扭的上楼了，苏亚赶紧跟上前去。
……
推开门，眼前是完全不同于外间的素净：没有薄透的纱蔓制造绚霓的气氛，没有鲜艳的色彩营造纸醉金迷，靠墙一排檀木书架和前面摆放的一把古琴成为整个房间最大的亮点，淡淡的书香合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甚至让人产生走错房间的错觉，将房间布置成这般的女子应该有着怎样的才情？这样的女子深陷青楼又有着怎样的无奈啊？
“绿竹，有人找。”
“绿竹姐姐，小亚没有打扰你吧？”苏亚看着刚刚把书放下的绿竹，小声的问道。
“没有，我正无聊呢，你来得正好。妈妈，你去忙吧！”绿竹站起身，轻笑着给苏亚倒了一杯茶水。
“恩，不要太辛苦哦！晚上还要跳舞的。”
“知道了，妈妈。”
“绿竹姐姐，这是二十五两银子，还得请你多费心哦！”
“看你也是个爱舞之人，竟不嫌弃绿竹是个烟花女子，绿竹又怎么能要了你的银两呢！”
“那怎么行呢？你也是放弃休息时间来教我啊！”
“怎么不行？难道小亚看不起绿竹？觉得我是个贪财之人？”
“不是的，不是的。只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能遇上懂舞之人，已是绿竹一大幸事。”
“那小亚就不客气了。”
“本来就不必客气，我们开始吧！”
“好！”
……
“绿竹姐姐，我还不知道这个舞叫什么名字呢？”跳累了坐下休息的苏亚想起自己一直就想问的问题。
“还没有名字！”
“这舞由绿竹姐姐所创，腰肢柔软如杨柳轻摆，不如叫做‘绿腰’，如何？”
“绿腰？听来不错！”
“姐姐若能将舞台全部以荷叶、莲花饰之，相信舞台效果会更好。”
“这里不过是个寻欢作乐的场所，谁又真的在乎你在台上跳的什么。”绿竹语调平淡，却让人听了没来由的心酸。
“绿竹姐姐跳得那么好，一定会遇到伯乐的。”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哪能那么轻易就碰上？更何况就算碰到，我一个青楼女子又能如何？”
“绿竹姐姐有过喜欢的人吗？”
“我十岁就因家中获罪罪，被充了官妓。哪里还有资格去找喜欢的人？”绿竹的嘴角扬起一抹惨淡的苦笑。
“绿竹姐姐家里犯了什么罪？”
“不知道，我所记得的只是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对不起！”
“没什么，我早已麻木了。”
“我来帮你赎身吧？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钱够不够？”
“小亚，有你这句话，绿竹已经感激不尽了，我没有理由要你为我赎身。”
“你教我跳舞，便是我的老师，有何不可？你就说个大概的数字，若是小亚有这个能力，自然要为你赎身；若是小亚实在无能为力，那……”
“就算你为我赎了身，我又能做什么呢？只怕给你做丫鬟手脚都不够灵便。”
“你会跳舞，这就够了。到时候我们开个舞蹈班，你当老师，我来负责招收学生，到时候光靠收学费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舞蹈班？收学费？”
“是啊，就像我一样。我想学《绿腰》，就交钱给柳妈妈。只不过，我们以后要多找些人来学，人越多，我们的收入也越多了。”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越说苏亚越觉得可行。
“这样，可以吗？”绿竹也犹豫了，如果自己真的能离开这个烟花之地，而且有办法养活自己，重获新生，那不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吗？
“我们好好的商量一下，说不定可行。可是，为你赎身到底需要多少钱啊？”
“我从来没有问过，去年有人想买我回家作妾，柳妈妈开口就是五百两，把那人直接吓跑了。之后就没听谁说要赎我了。”
“五百两啊？”苏亚偷偷的算算自己的小金库：买房子用了两百两，买铺子用了两百两，装修铺子用了五十两，这段时间七七八八的开支差不多用了一百两。剩下的钱加上铺子赚的钱差不多可以凑足五百两。可是，那样就一分钱不剩了，别说开舞蹈班，连‘粥王’的日常流动资金都成问题。
“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我自己这些年也存了些钱和首饰，把首饰卖了差不多可以凑够三百两。”
“你有三百两？那就够了！我去找柳妈妈赎身。”
……
“柳妈妈，在梳妆呢？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真好，就像十七八岁的姑娘家。”苏亚决定先把人哄高兴了再说下文。
“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有那么年轻哦！”
“你一点都不显老，风韵不减当年！听绿竹姐姐说，你年轻的时候可风光了，那些达官商贾要想见你一面，不出个百八十两根本不行。”
“那是，我年轻的时候，什么阔少没见过，什么大官没陪过，现在的这些姑娘哪个比得上我当年。”人不要脸鬼都害怕，看着柳妈妈那张满是橘子皮的老脸，苏亚真是无法想象当年的青楼红牌是什么样子。
“是，是，是，说句老实话，我也觉得你们这里的姑娘远远比不上你当年。”
“不是我这里的姑娘不够好，主要是我当年实在太红了，另外呢，现在这太平盛世，卖丫头的也少了，我是好久没有买到合心意的雏儿了，幸亏还有个绿竹顶着。”
“可是绿竹姐姐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做头牌年纪是不是太大了点？”
“是大了点，可是我一直没找到更好的啊！”
“那您还不赶紧找个年轻的顶上，趁绿竹还没到人老珠黄，赶紧出手吧！”
“你怎么这么关心啊？”柳妈妈狐疑的盯着苏亚。
“我这个人就是这种性格，想到什么就要说出来，这不是承您的情刚刚到绿竹姐姐那里学舞吗？就想起这个事情了。我可是为柳妈妈考虑啊！”
“你会这么好心？”柳妈妈虽然一点都不信苏亚的话，但也想不出这个事情对苏亚有什么好处。
“是啊！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地善良，为人热心。”
“我柳妈妈不是傻子，有什么话挑明了说。”
“柳妈妈果然是江湖儿女，爽快！我想给绿竹姐姐赎身。”
“你？你又不是男人，买她做什么？”
“买回家看她跳舞啊！”
“就为了这个？不是买了送人的吧？”
“我一个女人，又不想做官，又不为进爵，买个女人送给谁啊？再说就算买女人，我也会选个年轻的处女啊！”
“这倒是！难不成你还真为了看她跳舞？”
“是啊！所以，开个价吧！”
“一千两！”
“噗——”苏亚一口茶没包住，直接喷到柳妈妈的脸上。
“你干什么？”柳妈妈气得脸发抖，橘子皮也跟着一动一动的，看着好笑。
“对不起，对不起！柳妈妈，你没搞错吧？一千两，我买天仙啊？”
“绿竹可是我费了不少心思调教出来的。”
“柳妈妈，明人不说暗话，绿竹来你这里的时候不过花了五十两，琴棋书画舞，哪个是你花钱教的？这十年，你从绿竹身上赚的何止千两！”
“八百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两百。”
“你说什么？”
“两百，若是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更便宜。柳妈妈，你要算长远的帐啊！难不成你要把她留到三十多岁没人要？”
“五百两。”
“三百两。”
“四百两，不能再少了。”
“哎！就当帮绿竹姐姐一把吧！四百就四百了。口说无凭，我们立个字据，你跟我去拿钱！”
“好！想不到还有比老娘还会砍价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