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从未这般期待过黎明，第一道曙光划过天边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雀跃。多次遇见秦墨霜，都是在夜里。她多多少少也能察觉秦墨霜不喜欢白天，准确的来说是他更喜欢黑夜。
而更让寒雪欣喜的是，每到清晨，雪落就会醒来。
昨夜与秦墨霜的对峙让她感到疲惫，顾雨凡彻夜未归令她担忧，于是一大早寒雪便迈入了书房。蹑手蹑脚地进入，生怕打扰了雪落。
径自拨开雪落身侧的古籍，挑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静静地望着雪落。精致的眉眼，仿佛话中走出的仙人，不染俗尘。一举一动尽是温润，分明是高高在上的神君，却悠然自得地混迹于人间。
真是个神奇的人。
寒雪轻轻一笑，靠着雪落闭眼睡去。雪落身上淡淡的清凉挟裹着她，她很快便抛去了一夜的梦魇。
于是等到雪落醒来，看到的就是含着扒着他的手睡得香甜的模样。取了肩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剩下的手无声地翻起手中的书来。昨日他翻阅了整整一日，也未翻阅到什么有用了东西。
温润如水的目光落在古籍上隐隐约约的字眼之上——纯魔之身，微微错愕，循着那古籍望去。
纯魔之身，不死之身，血液纯洁不含任何杂质，能够涨人修为，唯有破魔成神可与之匹敌。
万年时光实在是太过久远，雪落目光定定地望着短短两行字，难以置信地撤去被寒雪拽住的手臂，这一动便惊醒了寒雪。
揉了揉惺忪的眉眼，寒雪不明所以地望向雪落，“雪落，怎么了？”她记得方才她不过是想来看看雪落，结果雪落在身边她就这样睡着了。
心念一过，寒雪顿时就清醒了不少。
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雪落朝她勾了勾嘴角，指了指古籍上斑驳的字迹。
顺着雪落的指尖望去，心中却想着雪落方才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一看，不由疑惑重重，“纯魔之身？破魔成神？”
看她犹疑的模样，雪落耐心地解释道：“纯魔之身，便是魔族之人换上最纯净的血液。”
换去全身的血液？寒雪抖了抖身子，顿时起了一身疙瘩。
“那破魔成神呢？”迫切想要转换话题，寒雪只好隐忍着呕吐之感望着雪落。
雪落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自从小凡死后她对于血液便十分敏感，如今更是提到都会生出恶心之感。
“雪落？”寒雪不知到他心中所想，挥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唤道，“雪落雪落。”
清脆的嗓音如珠落玉盘，唤回了他游离的神智，温润地一笑，并无半分的不同，“破魔成神，便是魔族经历蚀骨之痛，破去魔身成人，而后由人修炼成神。”那种蚀骨的痛，又有多少人能够承受？
纵使并未亲身经历过那样蚀骨的痛楚，寒雪却仍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的小寒雪，真的已经长大了。”大手扣着寒雪的发丝，雪落突然感慨道。这几日寒雪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中，他的寒雪，真的长大了。这样也好，他就不至于这么担心了。
“雪落，你，怎么了？”笑容僵持在脸上，寒雪一字一顿。
摇了摇头，示意无事，笑着对寒雪道：“小寒雪，替你夫君端一盆热水来可好？”
瞪大了眸眼望着雪落，面上火红一片。暗道自己不争气，身体却已经快了一步，几步之后还不忘回眸作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谁是你的妻。”
雪落失笑，抬起的眸幽深四海，“谁去端水谁是。”
寒雪轻哼一声，人却已经踏出门外。当头遇见尤罗，尤罗问了句：“你去作甚？”她下意识地回了句：“端水。”尤罗不明所以，回答道：“我去吧。”她仿佛没听到似的，径自走的飞快。
在寒雪离开之后，雪落的眼神便沉了下来。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心上不知为何软了起来。
尤罗静静地立于门外，既不入内也不远离。目光扫过端着水接近的寒雪，心中既忌妒又觉得理所当然。
“雪落，水来了。”垂着头闷闷地避开雪落赤裸裸的视线，寒雪端着水的手有些颤抖。
拨开桌上的古籍，雪落将水安置在自己跟前，悠悠地望着水中倒映的自己，同万年前相比，他的模样并没有丝毫的不同。
“尤罗，不要让任何人进来。”雪落的声音不带命令，却透着不容置疑。清袖一挥，书房的门应声关上。
不知道雪落要做什么，寒雪只好静静地站在雪落身后。
指尖沾水，拨动着平静的水面，源源不断的神力透过指尖传入水面，整盆水都缓缓地被银光笼罩，在日光的折射之下美得惊人。
寒雪屏息凝神，似乎一出声就会亵渎了这份绝美。
静止的水告诉旋转到极致后又逐渐平静了下来，水波平息之处，逐渐显露一人的面容。清俊逼人，但奇怪的是这人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何事？”那人唇角轻动，话语淡漠不带一丝人气。
雪落倒丝毫不介意，目光之中含着三分挫败，“出大事了，你也知道吧，我有些力不从心了。”
对面的人微微一滞，笃定道：“你受伤了。”
真是敏锐的观察力。寒雪不由在心中赞叹。当下却也猜测起那人的身份来。能与雪落并肩的人，天上地下用一只手便便能数出。想来对面便是世人称颂的清河神君了，相传清河神君面如瘫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缩了缩脖子，继续听下去。但寒雪未料到谈话就这样断了，画面中一阵晃动，而后对面的人径直落下一句“改日再谈”便消失了身影。
她扒着盆沿望着，只看到了一滩动水，还有水中自己的倒影。
雪落抚着胸口轻咳几声，暗道凭他现在的功力，要使用水镜还是太勉强了。水镜是一种通过水便能交谈的术法，却需要极大的神力来支撑，否则水镜便无法实施。以他残破的躯体，虽然换得水镜施术，但对他的身体影响也极大。
拉开门，门外江寒夜顾雨凡等人齐齐再立。
并未有意外，他早已感受到他们的气息，耸了耸肩，不等外面的人发问便道：“本想寻个帮手，眼下看来只得靠在座几人了。”
寒雪顿时严阵以待，只要是雪落说的话，她总是第一个实行的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