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仙门位于仙山之巅，地势陡峭，岔道丛生。自山腰处云雾缭绕，恍若人间仙境。山上林木丛生，高大葱郁，自遥远之处便能瞧见此处青绿与烟白，乃是世人向往之处。
“小师妹，看招！”思绪飘转，只听闻一嘹亮女声，她娇俏地吐了吐小舌唤回心神。
右手顺势掏出腰间长剑，挽一玲珑剑花轻松破开来人的攻势。
足下轻点，身体前倾急冲向前，嬉笑作声，“顾师姐，还请手下留情。”
话虽如此，面上哪有求人留情的自觉，一张俏脸张扬明媚，令人艳羡。
对面女子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师姐心狠手辣，手下岂会留情？”
心知顾雨凡的话为玩笑话，她长剑若银蛇窜动，婉转低吟，同顾雨凡的长剑死死纠缠。顾雨凡暗施巧劲，无奈长剑却似是沾了浆糊一般同她的缠绕婉转。
见顾雨凡恼怒的模样，寒雪忙手腕轻转，长剑一嘶鸣，暗暗放在对顾雨凡的束缚，顾雨凡这才抽出手中长剑，被震得虎口发麻。
“小妮子进步倒快！”柳眉轻扬，懊恼地瞪着双眼，眼中却满是自傲。
寒雪挽了一个利落的剑花收势，轻笑着揽过顾雨凡的肩膀，嘻嘻地献媚，“那是师姐教导的好。”
撇了撇嘴，知那小丫头不过是给自己几分薄面，亦只笑不言。
身后一阵冷光，寒雪眸眼一愣，迅疾推开顾雨凡的身子，腰间长剑直直刺向身后的虚空。余光瞥见顾雨凡安然无恙，这才冷眼望去。
对面一高大男子戏谑而立，满意地看着她。剑眉舒展，随意地挑了挑眉。
“大师兄，何时做得这偷鸡摸狗的事儿？”寒雪冷眉微竖，手中剑势不减反增。
银白剑身一声嘶鸣，她手腕错动挽作银光剑影，光影错动之间以刁钻的角度刺向江寒夜。
江寒夜身影瞬移，擦着剑身几个旋转握住她握剑的手。寒雪长腿自后高抬，弯腰袭向江寒夜。
江寒夜啧啧暗叹，当下便重心后仰，足间点地，在寒雪长剑的逼迫之下快速后退。长剑清寒，直指江寒夜的喉间。
暗中使力，陡然加快了脚步。
谁料寒雪半分不让，身形飞掠于半空，真若飞鸟一般。
后退在石柱上狠狠一瞪，惊起了顶端停伫的秃鹫，高鸣一声直上云霄，盘旋了片刻后快速朝山下急冲，丝毫不惧苍茫的白雾。
自空中飘落一灰黑羽毛，散着动物特有的气味。
寒雪一路急冲，快若离弦之箭，眼看长剑就要破开江寒夜的喉咙，不由得打趣道：“师兄，再不拔剑可真要成为寒雪剑下亡魂。”
红唇紧抿，眉眼带笑，丝毫没有收手的准备。
只听得两剑碰撞的声响，空中似有明黄星光飞溅。寒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不由得收了剑势只余招式，剑剑皆是要害，招招皆不留情。
本倚着石柱饶有兴致观摩的顾雨凡一愣，不由得站直了身子，眸中闪过一丝兴奋。
寒雪紧握长剑，迎风破开江寒夜的剑势，剑身转做游龙前行，七弯八拐地毫无踪迹可循。
昂首傲然，六年来她早已将剑术学了个七七八八，更是省去了那些繁琐的剑势，创造出了一套属于她的剑法，变幻莫测。
而对于江寒夜的剑法，她早已见识过千万遍。纵使闭着双眼，她也能找出那剑招中的破绽，此番自然没了可比性。
满心以为自己的小算盘无懈可击，谁知道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剑至腰间，谁料竟被江寒夜截住。
顺势揽过她的身子，将两剑平压与两人身侧，生生将她压入他的怀中。
绯云覆面，她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却被江寒夜勒住动弹不得。
此番她是真的恼了，运气推搡着江寒夜向后掠去，两人足间点地，鞋面在泥土的地面划出道道痕迹。
“小心！”顾雨凡惊呼一声，唤回了二人的神智。她倒是愿见二人浓情蜜意，只是这身后可是万丈悬崖。
江寒夜惊觉半个身子已在悬崖外，赶忙松开搀着寒雪的手，随手将寒雪推向崖边。寒雪丝毫不领情，一手拉着他的身子暗自运气，脚步随之后退，在他的脚步沾上崖边的那一刻，左手的长剑已冷冷立于他的颈边。
“师兄，承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寒雪一手抵着他腰间的长剑，一手将森寒的长剑置于他的颈间，丝毫没有放手的念头，不知道在气些什么。
江寒夜摸不准她的性子，只好无言地作了她的俘虏。挑了挑眉并未言语，她这倔强的性子，多是要得罪人的。
“顾师姐顾师姐，小凡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得一清润稚嫩的男声传来。顾雨凡便收了戏谑，正了正脸色行至寒雪跟前。
二指夹住寒雪的佩剑，轻抬着移落江寒夜的颈间，轻轻地嗔怒着：“好寒雪，就给师姐几分薄面，打情骂俏也别如此剑拔弩张啊。”
没有错看顾雨凡眼中的戏谑，江寒夜尴尬地轻咳几声，复又望着小凡怅然若失的模样，亦是了有深意地勾起了一丝笑容。
而寒雪并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她只别了别嘴不问。方才她和师兄不过切磋彼此的修为罢了，师姐为何笑得如此愉悦？
摇了摇头，拼命甩去脑海中的疑问。
其实这实在容易不过，因为小凡的一个字便将她的全部心神都吸引了去——下山。
她在这山中六年，足未出户，实在是有些闷了。
无奈师傅师兄却无论如何不同意，她只好别嘴作罢。此时一经小凡提起，她哪里还能放下这样的念头？
“小凡小凡，山下有何新鲜有趣的事物？”探着脑袋凑至顾雨凡的身前，兴致勃勃地听着小凡摇头晃脑地说着山下的趣事，兴致高时更是手舞足蹈，叫几人都嬉笑连连，连江寒夜都是抿嘴微笑。
“听说人间有一画师，堪为神人，不仅画技神，连人都高贵若神。”小凡眨巴着双眼，压低了声音凑在两人的耳边，神秘地说着。
寒雪眼中精光一闪，灿若漫天星辰，“真有如此神人？”
话语一出，不由得又凑近了些，生怕毁了那人仙人般的气度。心中已然升起了一股子念想，根深蒂固在心头。
“你不准去！”江寒夜背对寒雪，话语又恢复了往日的死板。
寒雪才升起的火苗即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好一脸哀怨地看着江寒夜，期待着这个严肃得一板一眼的大师兄能够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但终究是枉然。一次又一次，日后亦是如此。
“我去歇息了。”闷闷地垂着头离开，她只觉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叫她喘息无能。
江寒夜欲言又止地望着寒雪，只觉她的背影是那般地寂寥，失落。心中凭空生出一股子空洞，仿佛她这一走便是永生。
“寒雪——”他轻唤一声，可寒雪袅娜的身子早已消失在转角。
顾雨凡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长久地吐出一句“她会明白的”便同小凡相伴而去。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江寒夜一阵艳羡，两人分明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他为何不愿她离开，死死守着同她的这一点关系，岂不是在惧怕走出这深山，他便会永远失去她？
冰冷彻骨的风灌入他的衣领，凭借着一身修为算不上冷，却也探得丝丝凉意。云雾缭绕之间，他看不清自己茫茫的前路。难道当真道是高处不胜寒冷，低处才见暖意么？
星目微转，思及过往，江寒夜的眸中遂漫上掩不住的杀意，闪烁许久，方又掩入眸眼深处。
而这一切，寒雪皆不知晓，他也从未想过要让她知晓。
“师傅——您老怎么出关了？”远处，寒雪巧遇自己闭关多日的师傅，立马笑脸相迎，落至闲风的身旁捶腿揉肩，哪里还有方才的失落。
清亮动听的女声传至江寒夜的耳中，他只无言地笑着寒雪的时晴时雨。但这亦是她的本事，无论何种悲切在她身上都持续不过一日。
“小雪儿可是想念为师了？”闲风捋着花白的胡须，沉静自若，一副仙风道骨之派。
寒雪眉眼弯弯狡黠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很是好看。倾身窜入闲风的怀里蹭蹭，这才闷闷地吐出一句：“想极了！”
闲风哈哈一笑，实在是不打算陪她打哑谜，“为师也十分想念小雪儿的恶作剧啊。”言语之间拖出一片冗长。
她缩缩脖子慎慎一笑，继而又慵懒若午后的小猫。
“真的想极了。”听闻头上的人矍铄的笑声，她顿时闷闷的，真有些委屈。
“为师带小雪儿玩去，可好？”闲风亦是一愣，忙轻轻推开寒雪的身子，试探着询问，却并未在意她的回答。
果不其然，方才皱巴巴的小脸已是阳光灿烂。而见寒雪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师徒二人方相伴离去，身后灿烂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射入小道之中，若是二人的前路该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