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针道:“我在马身上是输了一些钱,但也不都挣回来了么,且不说挣多少,输是没有输的,别老是拿发不发财的话来噎塞我,想发财也不在我这个老婆子的身上。”
卢春燕道:“妈,你怎么就听不进劝呢,你这几年买马,从来都只算赢的不算输的,你心里没个数,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本帐呢。”
何金针已是把剁好的骨头重新放在了炉罐里,又把炉罐搁在了火坑边,削下来的精肉用一个大碗盛了,放在了侧面的壁厨里,此刻她正在往煲鸡汤的炉罐下架着火,听到媳妇的话,重重的丢下了火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买马是用你的钱了,我用钱就算再没正途,也没拿过你卢启发家一分钱用。”
卢春燕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买马没什么买场的,就拿你说的买马能挣钱,你都买了这么些年了,还会落得现在连个房子都做不起来么?每次劝你你都跟我急,你就不能细细的想想么?”
何金针冷笑几声道:“你长年四季呆在家,又往这个家捎几个钱进来了?今天摸着你的良心,就跟你贵生叔说说,还有,你以前做过些什么事,不要装作没事人似的,举头三尺有神灵,我清楚得很。”
卢春燕道:“我做过什么了,有事就往明里说,是我做的我当你面就承认了。”
何金针道:“你问问你贵生叔,你两夫妻呆在家里,吃老的啃老的,我说过你们什么了,我就兴致来了买个马,用得着你这么搅事吗?”
张贵生道:“今天大过年的,你这俩婆媳闹个什么呢,都别吵了,燕姑听话,让着你婆婆一些罢。”说着就起身要走了。
何金针拉住他道:“我今天就要跟她掰扯清楚了,贵生你就说说,前段时间你不给我写单子,是没给足你钱,还是受这婆娘挑唆的?”
张贵生道:“你看你又来了,早知道这一单也不给你写了,钱没收到,还弄得我两面不是人的。”
何金针道:“今天你就给我一句话,怎么个缘由我倒要弄清楚了,钱今天没有,明年过个初头定会给你。”
卢春燕往大窝里架着火,见婆婆耍起赖来,怕这过年除夕的把事情闹大了,家门上不好看,赶忙站了起来推着贵生出去道:“贵生叔,我家的事听不得的,怎么个缘由也不要紧,该为难谁也不该为难你了。”张贵生趁着卢春燕给的空档摇摇头走了。
何金针见张贵生走了,心里不由得暗暗一喜,但在这件事上,更肯定是媳妇在做贼心虚,心里对卢春燕的怨恨也越发的多了,对蒸着果哩对她不做理会的卢春燕,冷言冷语的奚落了一番,特到两个女儿女婿带着外孙们进来,才恢复了她以往的慈祥样。
中午吃饭的时候,卢春燕在盛着鸡汤,自是给公公婆婆客人孩子们先端上了一碗,在端鸡汤给小姑时,碗边上有油,手指稍稍滑了一下,鸡汤放得重了些,溅了几滴在小姑刚穿上身的红色毛绒尼子上,小姑嘴里虽说着没事,但脸上却明显的不高兴起来。
何金针见状生气的道:“那个让你憋屈了?心里就那样的不畅快么,连端个汤还带着脾气呢?”
卢春燕涨红了脸道:“妈,你…”
大姑张玲兰道:“妈,你就少说几句吧。”又转向卢春燕道:“嫂嫂,手烫伤了没有?不要紧吧?”
卢春燕用围裙擦拭着手上溅到的几滴鸡汤道:“没事呢,这汤不烫。”又招呼着小姑张玲梅道:“小姑,把衣服脱了吧,我拿去洗洗,趁着油渍没干好洗呢。”说着又向张林峰道:“你去拿了我那件粉红色的棉袄给小姑换上,就挂在床档头的那件。”张林峰‘哦’了一声,搁下碗筷出去了。
张玲梅脸色转好了一些道:“没事呢,我回去洗洗就成了,嫂嫂你也坐下来先吃吧,莫等汤放凉了。”说着大姑张玲兰已是给卢春燕盛了碗鸡汤来。
张林峰很快拿来了衣服,卢春燕趁着还没坐下,接过张林峰手上的衣服招呼着小姑道:“把衣服换了吧,干了就不好洗了。”
张玲梅也怕油渍干了洗不掉,就搁下了正喝着的鸡汤换了下来道:“嫂嫂,那就麻烦你了。”说着推给了卢春燕,由着她浸泡去了,又怕卢春燕把衣服给搓坏了,这可是她花了一百多元,才刚买穿上身不久的衣服呢,急急的在后面强调着道:“嫂嫂,泡着就行,呆会我来洗。”
张万山也在后面喊着道:“燕姑,把鸡汤喝了再去洗吧。”
卢春燕远远的道:“不了,爸,要不了一会的。”说着自是拿着小姑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洗去了。
幸亏油渍被洗衣粉浸泡一会后,浮了不少的出来,再在温水里轻轻的搓了搓,时间虽是久了些,但总算是洗干净了,等她洗完衣服出来,大家饭也吃到了一半,张林峰给她盛了碗饭来,六岁的儿子张子韩给她搬来了张凳子,她摸了摸儿子的头,跟着几位姑姑姑夫们夸赞了几句,就挨着老公和儿子坐下了。
小姑张玲梅道:“嫂嫂去得这么久,是不是把衣服全给洗了哦。”
卢春燕道:“只把有油渍的地方搓搓。”又笑了笑道:“放心,不会把你的衣服给搓坏了的。”
张玲梅脸红了红道:“嫂嫂这把嘴,总是不饶人的,我不是怕你冻着了么。”其实她可不是这番心思,只是被精明的嫂嫂看出来了,只好强辩几句了。
吃完饭后,卢春燕起身泡了盘茶来,怕坐下来在言语上又与婆婆起什么冲突,收拾好碗筷后,一个人坐到了厨房里来,张玲兰坐了一会,见弟媳心里像是藏着事,自是找卢春燕搭讪来了。
卢春燕跟大姑说笑了一阵后,捡了个空档,把自己的想法也跟大姑说了一番道:“大姑,明年我怕是要出去了,家里就劳烦你经常回来看看了。”
张玲兰道:“你这是要去那里呢?”
卢春燕道:“现在还不知道哦,有人带的话有可能去深圳。”
张玲兰道:“家里这么多事你能搁得下么?爸刚动过手术,还需要人照顾,再说孩子们也还小。”
卢春燕道:“林峰在家不打紧的,等爸康复了再去。”
张玲兰道:“是不是我妈又说什么了,她的话听不得的。”
卢春燕没有做答,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妈不买马就好,她说什么我倒不甚在意,再说她说的也有她的道理。”说着自是把今天上午的事,跟张玲兰说了一遍。
张玲兰道:“这事我去说说她,她虽说会抓几个钱,但一直是个活得没心没肺的人,小时候她打个麻将,我们放学了连饭都是顾不上吃的。”又笑了笑感慨着道:“哎,其实我妈也是个柔肠子的人,比一般的女人都能吃苦也会来钱,虽说好赌了些,但从来都不会误了我们的学费,吃的穿的也不会寒碜了我们,坏就坏在这番好赌的心事上了。”
卢春燕道:“是啊,虽说今天上午都这样了,但还在为着几个孩子封压岁钱呢,你也不用去说妈了,让她去吧,这么多年了,若说得动她,爸也把她早说转过来了。”
张玲兰拉过卢春燕的手道:“你出去就是想除个眼不见心不烦的,但日子终究是要过的,别人家都是往好里过,你们这些年的境况我也看得出来,上有老下有小的,再加上爸的身体今年又不好,我妈也是该收收心了,这话我去说不打紧的。”
卢春燕道:“大姑听我的,别又……”
说着张玲梅已是用袋子装了那件湿了一块的衣服走了进来,张玲兰看着卢春燕慌张的眼神,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她心里会有分寸的,卢春燕也只好止住了说话声。
[作者:晏禧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