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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二 月经风雨,泉水淙淙溺侬心

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鸟兽莫居。

这座山虽非高山,但由于地势所趋,将青龙国的气候及风土,一分为二。太华之东,拜天之赐,雨量适中,冬季有雪,遍地针叶森及摹,谷物果实丰盛,无匮乏之虞。

另一方面,越过分水岭,太华以西,天气炎热,大地及空气干燥,仅有极少的绿洲点缀其间,沙漠、岩场、草原遍布,没有森林。

不过源自山麓向南注入的渭水,因汇集了溶雪及地下水,而水源充沛。使得人们可以利用此河水,开凿水渠灌溉附近农田及牧草地。而在渭水河口,有一著名的港口灌江口,可沿作水路通往南方的朱雀国。

山中有肥遗栖息,六足四翼,见则天下大旱。

另外,山中铺有几条栈道,可供联系青龙广大国土南北通商之用,在没有商旅车队的铃声时,则完全是一片死寂。

原本应是一片寂静的山中栈道,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从中穿过。

山海历1942年秋末某天。

身着青龙国服饰的五名骑士,飞快奔过栈道,约在距离他们一百丈处,正有白虎国装束的数百骑兵队,杀气腾腾,在后面追赶着。

五名骑者当中,二名少年、一名长发女子。另外二人中,有着蓝色头发的年轻骑士,对着另一人大声嚷着:

【后面有多少追兵?】

【大约五百吧?】

【似乎多了一些,若是四百以内,我一人就能应付得了。】

男子默不作声,长发女子插嘴道:

【房玄明,不必理会华彦泉的梦呓。】

接着,女子奔驰到少年旁边说着:

【神使,苏铭的军队很快就会赶到,请忍耐。】

穿戴朴素青色服装的少年,猛力点头示意。他正是不甚落入此方异世界的风桐。另一名少年名为流真,是青龙七宿的角宿。

雁门关给白虎军队攻陷之后,风桐的处境更加堪忧,不仅是白虎军,连青龙国内的诸侯也对坐拥神使大义虎踞天下垂涎不已,而由包括胡曌在内的五名部下守护着。胡曌与苏铭目前正前往漳关,请求漳关城主刘乡的求援。

在山中栈道奔驰大半天的风桐一伙人,被一支潜伏在附近专以掠夺侦察为目的的白虎部队发现。

回头望着追兵的逢仪,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确认自己所在位置的前方正对夕阳,于是举弓搭箭,在马上扭身回首,向后发箭。

逢仪的箭,飞进了白虎军前锋张开的大嘴。

【啊!】一声异样的惨叫,士兵的身子自马鞍上摔了下来,隐没在同伴骑兵扬起的沙尘中。

【好身手!】

为她赞赏的华彦泉,自己也拿起以白杨木打造的弓箭,把箭搭在弦上,对立于前头的白虎士兵放射出去。

细条状的银色光芒,划过虚空,落在白虎士兵的胸部。士兵虽然穿着胸甲,箭却穿过中央接缝,刺进士兵的肉体,士兵无声地在马鞍上后仰,随着马匹狂奔数十尺之后,才力尽落马。

眼见如此绝妙的射箭术,白虎军禁不住面有惧色,只得勒住马缰,放慢追赶速度,而后则从白虎这方放箭,射向风桐一行人。

数十枝箭飞了过来,一枝也没有命中。白虎的弓材质较弱,射程较短,原本就无法和青龙国的相比;加上逆风之故,更加减弱去势。

在白虎军无效的反击下,风桐等人与追兵的距离已经拉远,相差一二百五十公尺之多,风桐虽不能独当一面,但他毕竟是骑着神骏,能以白虎军所不能及的速度疾驰。

神气甫定的白虎军,整顿好队伍后,继续追击至悬崖边。

突然,一阵令白虎军无法意会的峥嵘军风的角笛声传来,在周围山岭回荡。崖上,夕阳余晖笼罩下隐约可见胡曌立于马上的英姿。顷刻间,伴着山谷的强风,弓箭如大雨般射出。

在无法向左右闪躲的山路,白虎军人马一阵悲鸣后,相继倒下,而这些都只在瞬眼的功夫。事出突然,白虎军眼见苗头不对,于是打消追击的念头,调转马头做鸟兽散。他们若知道所放过的是青龙神使,想必事后会很后悔吧!

前来的是苏铭自漳关引调而来的援军。善于用兵布阵的苏铭,将弓箭手配置在山道左右的崖上,采制敌机先的攻击,配合胡曌控制风向的奇术,一举击溃追击到来的白虎军。

为再度相逢而欢喜的他们,在不久之后即看到漳关。城门前,站着一位身格壮硕、身着绢服的男子,他即是青龙诸候之一漳侯--刘乡。

贵族中,凡持有自己领土及私有军队者,皆称为【诸侯】。在青龙国全境,此种诸侯仅有数百人。其他贵族,有的从王畿处支领高薪,位居宫廷文武要职,直接听命于国主。其中当然不乏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者。

房玄明已逝世的父亲,即是诸侯之一,领有君子国之地。房玄明虽是大贵族家少爷的身份,不过,他母亲并非正妃,而仅是出身低微的庶民,列属特欧斯第二、三十名的爱妾罢了。她生下一名男婴,即房玄明后,即被驱逐出宫。但是因为有供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于是房玄明母子迁往太昊住了下来。

房玄明在民间长大,与寻常百姓的幼童们一起成长。十岁那年,由父亲派来的特使带回故土。因父亲除房玄明外,虽另有十名子女,可是都是女孩。当初心狠手辣的正妃,中毒暴毙,国候乃决定迎回唯一的儿子,立为继承人……

巧的是,领有漳关及附近一带领土的刘乡,据说亦无子嗣。

【再怎么样的大贵族,仍是无法随心所欲的。】华彦泉语中带刺地说。

刘乡将风桐迎入城内。

【属下知道雁门失利之事,非常关心神使的安危。然而,以我个人微薄之力,无法与白虎大军挑起复仇战,只有内心愧疚痛楚。正着急自己的无能为力时,幸好今日苏铭兄光临本城,赐予我为神使效忠的机会。】

眼见面前这位心情激动、口中念念有词的刘乡,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华彦泉以怀疑的眼光,向站于一边的女神官轻声说道:

【逢仪,你认为这个人如何?】

【油腔滑调。舌头都涂满油似地,只是看来不是上等的好油。】

貌美女神官的批评相当中肯。因为她本身并不像刘乡,她未有一兵一卒,就单枪匹马奋不顾身参与风桐逃亡之战。刘乡冠冕堂皇的说记号,仅是自我推诿罢了。而露出会心微笑的华彦泉不断点头,深表赞同。

【的确是。油嘴滑舌的男人,反而把不实真相抖露出来。】

【就跟某个人一样。】

遭逢仪指桑骂槐的华彦泉,丝毫不动火气说道:

【嗯,不过,好人也好,坏人也罢,美酒的甘醇是不会变的。】

晚宴摆设极其豪华丰富。各种肉类美酒,不断地送上桌来,可惜酒水对风桐而言毫无用武之地。他以果糖水、红茶等润喉,当然也品尝了不少佳肴。

风桐执起银匙,正打算将由杏仁、蜜糖加石榴制成的冰果露送往口中时,突然刘乡开口道:

【神使,属下有一女,年方十三,在这个父亲的眼光来看,长得是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如果能够永远伴随在殿下身旁,将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听了此话,风桐差点儿把冰果露吐了出来,而坐在一旁他的部下们,有的以奇异的眼光,有的以关怀的眼神,有的怨怼的眼光,注视着被噎住而说不出话来的神使。

晚宴过后,风桐、逢仪及其它四个人,各自被安排回房休息。共挤一室的苏铭、房玄明、华彦泉、流真,于是就晚宴的点点滴滴聊起天来。

【刘乡的目的,是想藉亲生女儿,以外戚身份扩张自己的权势。】

房玄明带点讽刺微笑地说。在山海历史上不乏此例。

【嗯,既然了解他的野心,放任不管,总是不妥。】

流真心有怨言。他对刘乡将他与风桐拆开分房睡不能释怀。原本,流真铺好了毛毯,打算睡在风桐卧房门外,却被刘乡拦阻下来。

刘乡有能力动员三千骑兵及三万五千名步兵,若是拥护风桐,其他诸侯亦会群起效尤。基于此,风桐一行人才决定走访刘乡的领地,所以也要尽可能避免与他为敌。

一手撑住下巴,若有所思的房玄明说道:

【……不过,对方若转而与我们为敌时,我们亦别无选择……】

话才说了一半,房门响起轻叩声。一手握着剑的胡曌叫道:【谁?】来者是风桐。

风桐自晚宴后,一起与在此的部将隔离,若无机会与他们商量。

【刘乡向我开出了二个条件。】

其一是迎娶他女儿,其二是维持现有的青龙国奴隶制度。

【这不是言之过早了吗?我们要先集结军队,与白虎军一战,收复了雁门之后,还要推翻离显尧才能决定此事才对。】

【那么,神使您如何回答?】

【我说我无法立即回答,只告之明天再回复,妥当吗?】

【这样说算可以了。】

【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尚未见过他女儿呢!】

眼见风桐心中确实不快,房玄明喃喃道:

【我也无法完全了解刘乡心里盘算些什么。不,也许他自己本身也搞不清楚。是要控制住神使、解放青龙国,或是……

或者,以风桐的首级作为信物,向白虎军投诚,以求恩赏。无论如何,漳关主对于自己送上门来的神使,想必打算作最大限度的利用,以求取自身利益。基于此,在他心中自然希望事先拔掉苏铭或房玄明等眼中钉。

【或许,刘乡今天晚上就会下手。殿下,虽然知道您很疲惫,为了大局,请随时准备逃离。其他后事,交由我们来处理。】

说完此话,房玄明请风桐回房。他则在流真耳边轻声交代。流真点了点头,随即打开窗子,在守卫不注意下潜逃而出。

约莫过了一小时,流真再次潜回,并将手中之物交给房玄明。房玄明拿近鼻处闻了几回,低声暗笑,随后再将此物倒入瓶中,锁住瓶盖。此乃黑运茎煎熬成汁,加入香油、罂栗叶混合提炼而成,会发出具有催眠作用的无色无臭烟状气体。流真发现此物就放在天花板上。

【刘乡就会用这般小技俩。看来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了。】

【是嘛,不用客气了。好吧!我想好好养精蓄锐。】

看见准备在事情尚未发生前休息片刻的华彦泉用毛毯裹住身子后,苏铭转身对友人说道:

【房玄明,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单凭想象,就令人心寒。以神使为首解放青龙国,是因为胡曌殿下不是皇室血脉吧?】

战场上英姿风发,从无惧色的勇者,内心却难隐不安之情。此时提起这敏感话题,可想而知,此问题必在他中困扰良久,百思不解。

房玄明抱着胳膊。

【以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李平阳与胡九成婚那年,是1923五月。胡曌殿下,乃于1924年一月出生,前后只有七八个月,照理说,殿下不可能为李氏一脉的遗子。】

【是呀……】

好似从心头放下一块大石似地,苏铭点头赞同。反倒房玄明自己心有不安模样。他从旅行用原木棉纸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摊放在毛毯上。

【三阳同天吗?】

【我在皇宫里找到的密卷,是青帝太昊伏羲留下的预言。】

光武帝李明渊是位英明的君主,人民尊称为贤王,若勉强举其缺点,过于迷信为其最大短处。不仅是正统神官,来路不明的预言者或魔道士他也相信,使得进行重臣为此忧虑不已。

然而,在房玄明推算下,事情并非出于突然。先皇李明渊,并立平阳王、晋阳王、汝阳王三位王子时,事实上朝臣或贵族即有不少人皱眉摇头,推测必定引来兄弟互斗、王位之争。

【苏铭,你相信预言吗?】

苏铭经房玄明冷不防一问,略显震惊。

【这个嘛,我不相信。或者说,不想去相信。若说我的想法作法被太古的预言者之流看透的话,心中会很不愉快。】

苏铭微微苦笑回答。

【我是全凭自己意愿行事及过活,不论成功失败,责任都由我自己负担。】

【真不愧为勇者。只是,世上不同于你的人很多。甚且连光武帝李明渊都为预言所困扰。】

【房玄明,你想说什么?】

【抱歉,苏铭,请再等待一些时日。我思绪尚未整理好,所得的证据也不多。不过,也不会再等太久了。】

苏铭无言地点点头。

房玄明独自陷入沉思。

预言若能实现,只有二种可能。众发现遵守自然的规律法则,此其一。但这成为知识而普遍之后,若称之为预言,未免太胡扯了。例如:【冬去春来】、【明天中午涨潮】之类。其二,深信预言的人,为实现预言而付诸行动。房玄明的指的,正是第二种。

就在此时,不论日夜,整个国家如沦陷魔域般,百鬼横行。房玄明并不认为,李显尧为理想君主。不过,他尚不失为支撑青龙国的有力支柱。

此支柱似将隐没。所谓的神使是否真能力挽狂澜,能否成为新的青龙国的支柱?

入夜,好似天使在夜空中撒下宝石般星光满天。

星光之下,地面之上,幢幢黑影迅速移动着,约百人身着重装甲胄,正向铺满石子的中庭齐聚过来。列于队伍最前头,有一穿着与众不同,饰金带钢盔甲胄的男子,正是城主刘乡。言行举止、外表服装,都修饰得太过头的大汉。

刘乡深信房玄明一伙,必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着。不久,刘乡带领一团士兵,来到风桐寝室门前,敲着木门,唤叫王子。

【什么事?刘乡。】

应声开门的风桐并非着睡袍,刘乡心觉意外,但立即加以掩饰。

【我想为殿下除去苏铭、房玄明这帮人,他们在殿下左右,将会危及殿下,恳请殿下成全。】

【他们跟随在我身旁,尽忠于我,为何要除去他们?】

【这帮人都是奸佞之徒,日后将会危害殿下及我国,已是很明白的。】

【一派胡言!】

遭风桐指责的刘乡,说话声比先前更为大些。

【我完全是为神使着想。您可曾想到,房玄明足知多谋,但为何又让李显尧不悦?全然是他提出废止奴隶制度,没收神殿资产,使贵族与庶民适用同法,危及青龙国命脉的激进主张所致。即使赶走了白虎军,但国家由房玄明那种人掌政,终究会走上灭亡之路。也许他不知轻重,有什么非份之想吧?】

说话像长串的连珠炮,几乎要让风桐耳鸣,来自新时代的他可不认为奴隶制是什么好东西。

【房玄明并无任何要求。只是我基于个人意思,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官位而已。】

风桐不悦的情绪迅速扩大。为何刘乡要如此贬低他人?而且只是基于【将来也许会发生】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

【刘乡,如果你想一展抱负,等我寻齐青龙七宿,驱逐白虎军之后,必下神诏太昊城拔擢你为相。因此,你能否和苏铭、房玄明合作,共同辅佐我?】

风桐瞎掰着房玄明教授的一套,面不改色。

【很可惜,没有办法。】

刘乡叫道。接着,又是长串的连珠炮轰。

【苏铭与房玄明本是旧识,政治理念可能一致。而逢仪、华彦泉二人,心中有何盘算,实难捉摸,不可采信重用。最终,这群在国主翼下,扶不起的‘栋梁’,只好转而利用神使。无论如何,恳请神使远离他们,将保护您的重责大任交给我……】

风桐举手示意,这才中断了刘乡的长篇大论。

【如果,一切如你所言,那么我就得放弃房玄明他们罗?】

【的确是要如此。】

【我完全不明白你现在想些什么?】

风桐几乎要大叫出来。

【现在要我放弃房玄明一干患难之交而选择你,你能断定将来我就不会舍弃你吗?】

听了此话,刘乡非常惊讶,瞠目无言以对。

【你无的放夭,说了一堆房玄明的坏话。房玄明曾让我借宿一晚,从未算计过我。】

刘乡感受到风桐极度的忿怒与轻蔑,他的表情也险恶起来。

【承蒙关照,谢谢今晚盛情款待。不过,自此我不再视你为同路人。】

留下此话,风桐背向多话的城主,快步地走在石板走廊,喊着部属的名字。

【胡曌!流真!房玄明!苏铭!华彦泉!逢仪!耶拉姆!快起来,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冲开房门出现在庭廊的几人,全如王子一样,衣装端整,随时待命的模样。苏铭身上的黑色甲胄,在火炬映照下闪闪发亮。

【臣等在此待命,只候神使指示,我们立即备马。此处非久留之地。】

【加上又无美女。】

华彦泉快活地说道。

六人步出庭廊,配好马鞍,一到铺满石子路的中庭时,拖着豪华而笨重的甲胄,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的刘乡,快步趋近。

【请留步,神使,请留步。这帮人装成一副忠义之士的样子,正打算将神使引往歧途,是罪不可赦的恶徒。】

风喧嚣,心躁动。

【恐怕是说你自己吧?刘乡。没能成功地以神棍为傀儡,可也别嫁祸他人!】

胡曌在夜里一席素衣,翩然而至。

刘乡恼羞成怒,手脚颤动,神情为之一变,足证房玄明的指谪无误。刘乡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露出僵硬的微笑道:

【会招致你们多余的怀疑,是我个人德行不足,我也就不勉强。殿下,至少留下你座骑的马蹄铁当作给我部下的赏赐,如何?】

说罢,城主做了一个手势。二名士兵快步走向风桐座骑前。

流血,就发生在下一瞬间。

一名士兵,被华彦泉的剑削破喉咙;另一个士兵,被逢仪的剑切下一只耳朵。

惨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一人滚落地面,另一人掩住血涔涔的半边脸,踉跄倒地,暗藏在腰间的二把短剑,掉落在马脚边。逢仪瞪视着城主,眼神咄咄逼人。

【身怀利刃,趋近神使,所为何来?难道这也是你的待客之道?】

此时,刘乡对于企图捉拿王子的阴谋,已无意掩饰。顿时,数十把剑在风桐身旁飞来晃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为了你好,还是乖乖让我们离开,刘乡。】

苏铭的长剑在星光下闪闪发光,吓得刘乡属下心惊胆跳。

【战士中的战士】之威名,他们早已目睹耳闻。三年前,将号称皇庭最豪勇的战士--冠军侯之弟夏侯霸,自马上一刀砍下来的正是苏铭。

【弓箭手--】

对于刘乡的叫喊,只回应过来一阵狼狈的声音。弓箭队的箭矢突遇强风,准心早已遭到破坏,无法派上用场。

【干得好,胡曌。】

受风桐褒奖,胡曌嫌弃地撇开頭。

刘乡只有面冒热气。憎恨地瞧着胡曌,大声嚷叫:

【你,你这狡猾的妖女!】

【那里,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胡曌此话,自不是谦逊之词,而是对其讽刺。

【我说啊,漳侯,我方虽人数单薄,不过既备弓箭又有射手。贤明如你,我想会造成打开城门送我们出去吧?】

刘乡两眼血丝地瞪视着流真。出言讥讽的他搭好弓箭坐于马上,正对着刘乡的胸膛。

刘乡即使逃过这一劫,苏铭或房玄明的快剑尚随侍在后。

刘乡虽不甘心,也只有命令侍卫打开城门,但此时中庭的火炬突然熄灭。

【拿下神使!】

瞬间,杀声四起,士兵们团团围住风桐一行人。显然,刘乡的部下想帮助城主达成他的野心。事情演变出乎风桐等人的意料,同时,也是刘乡始料未及的。但是,在阴暗及混乱中,反倒对风桐一伙人有利。

苏铭的长剑在半空中飞舞,沾满血腥。层层围住刘乡的兵士,就像黏土做成的泥人一般,一一倒下。

怒号、悲鸣、刀剑交击声中,眼见士兵节节败退,有感于神剑快利,刘乡开始逃跑。为找寻安全处所,连滚带爬冲向层层阶梯的城楼上。当他回首往下望时,恰巧撞见最不想见的人--房玄明的快剑,逼在眼前。刘乡汗如雨下,急忙转身拔剑反击持剑文士。

死到临头仍不愿求饶,倒是个重名誉的诸侯。然而毕竟勇气和武艺并非同义。

刘乡奋力一击,房玄明连姿势也未改变,就将其挡了回去。

【愚蠢的人呀!】

一阵破风声,房玄明的长剑挥来,削掉刘乡的头颅。没能当成【风桐首相】的侯爷,无声地坠落在城壁之下。

【你们的侯爷已经死了。你们还想为死者奋战吗?】

房玄明高声呼叫,眼见城主的首级被房玄明的剑高高挑起,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束手就擒。失去主君、元气尽失的士兵们,此时,或许想快点送出瘟神。他们听从了房玄明的话,乖乖地将城门打开。

是否就此取下漳关,做为根据地呢?房玄明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眼见风桐眉头微蹙,马头转向城内一隅。

【您想做什么呢?神使。】

【既来此地,我想解放刘乡的奴隶。去问问奴隶的小屋在哪里?】

胡曌策马前进,其他几人亦跟随在后。只是,并非无条件地赞同胡曌的神情。

来到奴隶小屋前,胡曌下了马,用剑砍断挂在门口的铁锁。铁门打开,惊醒了擦肩挤在一室而眠的奴隶们。

【去吧!你们已经自由了!】

奴隶们以怀疑的眼光,定睛望着少女。一时间,没有人有任何的行动。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材与苏铭相仿的黑奴,粗声粗声地问道:

【我们的主人刘乡,可知这件事?】

【刘乡已死。所以,现在你们自由了。】

【主人死了?】

惊慌、叱喝声四起。对胡曌而言,奴隶们的反应大出意料之外。

【是你这家伙杀死他的吧!】

【不可饶恕的恶徒,我们要为主人报仇,别让他们逃了!】

奴隶们手持铁锹锄具,蜂挟群起。

苏铭立即策马向前救起胡曌,同时华彦泉牵住王子坐骑前来,让风桐登上自己的马匹。这些动作稍一迟疑,胡曌定将在奴隶手中,被活活打死。

六骑集结冲出城门。列于马队最后的流真回头看时,叫骂鼓噪不断的大批奴隶,正从城门蜂拥而出。但他们仅是徒步追赶,自不必担心会被追上。

原本一番好意,被彻底否定,胡曌自此一路沉默不语。眼见胡曌闷闷不乐,房玄明开口道:

【刘乡在奴隶心中,想必是个和善的主人。就奴隶们的眼光来看,将殿下和我们视为他们的敌人是当然的。】

胡曌回头看看房玄明,如晴朗夜空般的瞳眸闪烁着。

【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事情可能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事先告诉你,未必会接受吧!世上有许多事情是必须亲自体验才能得知的。】

【你也经验过类似的事吗?房玄明。】

风桐的问题,正中要点。房玄明面带苦涩,喃喃说道:

【我在七年前,继承父亲的领地。当时解放奴隶的事。】

五年前,使用绝妙的策略,斥退三国联军,房玄明返回自己的领地发现,原本全部释放的奴隶,约八成左右的人,又再度返回自己岗位工作。

事实上,已拥有平民身份的奴隶,并无具备平民生活的技能或目的。房玄明解放他们时,皆发给一年的生活费,然而,他们并无计划性使用金钱的习惯。短时间内,用尽了所有花费,结果,只好重回房玄明身边。

【前任主人待人和善,不像现今的主人,会赶我们出去。】

奴隶们对年少主人的批评,给房玄明极大冲击。和五年后的今天,风桐的情况相同……

【再也没有比在宽大为怀的主人之下做事,更为轻松的日子了。因为,不用自己去伤透脑筋,只要听从命令,便可不愁吃、不愁住。五年前,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若叶对敬爱的主人投以关注的眼光。风桐接着问起:

【话虽如此,你也是基于正义信念才这么做,不是吗?】

房玄明轻叹道。

【神使,正义也许并不像太阳而像星星。天上星星无数,彼此之间互争光辉。苏铭的叔父白落有句话经常挂在口边,他常说:‘先得认定自己才是对的。’】

听了此话的苏铭脸上表情复杂。

【那么,房玄明,人们真的不需要自由吗?】

胡曌问道。

【啊,殿下,不要被我所说的话左右才好。殿下正往大道迈进,务请坚定地走下去。】

房玄明摇头道。

【人类本应生而自由。奴隶之所以舍弃自由,甘愿扣上枷倘,实因腐败的社会制度所致。】

风桐坚定的说。

【神使大人?】

房玄明扭头看向风桐,十分惊讶。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苏铭,开口说道:

【好了,各位,接下来,该往哪一方向走?】

往南走,通过广大的渭水地区,将到灌江口。若马首往东,则到达繁荣的东方国境。或可前往太昊城。向西的话,有戍守西方国境,以步兵为中心的部队……

往何处走?

风桐勒住马缰,其他几人亦停住马。转头回望一行人。

瞬间,心中一阵奇想。这五人,会跟随他到何时呢?在被他们厌弃之前,自己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神使吗?

【往东走。】

胡曌说道。他们必须夺回雁门,找寻行踪不明的七宿士,还要推翻李显尧。是故,需要大量的兵力,现今青龙国最大兵力,乃在东方国境。

瞬间,黑夜将逝,黎明接踵到来。

一只飞鹰,划过蓝天,不停地飞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此地是青龙国东方国境。昔日,曾是青丘国领土,山川遍布。

再往东走,经过泰山,即达青丘疆域。眼前,重山峻岭一隅,可看见青龙军据点所在,以赤砂岩堆砌而成的青丘之城。

飞鹰找到地面上的主人,在空中作个大盘旋,随即俯冲而下。

青丘城最高台垒上,伫立一名男子。身穿甲胄,高举起左腕,飞鹰停驻在主人腕上,轻声一鸣,状似娇喙。

【乖、乖、风蚀,旅途劳累了。】

男子名为晏苏,为青龙国身负盛名的十二名神将之一,年仅二十九岁,是除了苏铭之外,最年轻的万骑长。身材匀整修长,不逊于苏铭。轮廓分明的五官之下,留着端整的络腮胡,两眼炯炯有神。

人称【流苏公子】,乃因精通琴剑齐使的奇妙武技之故。在担任千骑长之时,戍守西方国境,与白虎军对敌,琴剑双绝早已远近驰名。因而,青丘及泰山边境一带,人们口诵着一段佳话。

【琴心剑胆流苏帐,不叫戎戊过阳关。】

二年前,青龙国与列子两国间,成立休战协定,列子国同意转让五座城堡给青龙国,之后,晏苏转驻东方国境。

晏苏拆开绑在鹰爪上的羊皮纸,略为过目后,眼见传令兵爬上城垒来传话。晏苏同僚好友,同是十二神将的王蹇唤他前去。

王蹇以老练著名。年六十二岁,为神将中最年长者。同时他亦是杀神白落四十五年来的深交战友。身材微胖,但毫无老态,眼神亦像年轻人般锐利有神,发鬓虽已灰白,除去这一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

晏苏去到他的房间。

【老将军,打扰了。】

【你引以为傲的飞鹰,从西方那带回了什么消息?】

【您的耳朵真利呀!】

宴苏浅笑着,听从老人的邀坐,盘腿坐在地毯上。黑人奴隶的女儿,端来麦酒壶及银杯后退下。

【喂,西方有什么好消息吗?】

【谈不上什么好消息。】

宴苏苦笑。

雁门,潜藏着宴苏信赖的部下,每月三次,利用飞鹰往返,带回边疆各类情报。不论军事上或宴苏私人方面,皆极其宝贵。

【是吗?青龙神使至今仍下落不明吗?】

【可以确知的,卫国候叛变;除此之外,其他可就……】

宴苏急躁似地摇了一下头。

羊皮纸上记载,雁门那一带,配置的白虎军约三十万。要豢养这批大军,所费不赀,因此,雁门关市民每天生活在抢劫掠夺阴影中。

【无论如何,粮食若不足,白虎军必得分散部份兵力……】

【就算我们,手边也没有多少军队。】

【是呀,从最基层动员的话,还不到十万吧!】

现今,他们可以动员的兵力,大致是骑兵二万,步兵六万。而其先决条件,是整个东方国境地带可以无人戍守。

【关于朱雀边境,大可安心吧!国主病危。为争夺王位继承权,朱琥朱璋两王子间,看来是避免不了一场流血纷争了。想必无跨越边境侵略我国之余暇。】

不过,玄武国、列子两国,并无特别内部纷争。若边境空虚,二军入侵,则即使收回雁门,大半国土恐已拱手让与敌国。

结果,仍是欲动而不能动,只有伺机而为。

得到一个无趣结论,宴苏步出营房。留下王蹇,手抚着脸,神态疲惫模样。

站在城垒上的宴苏,把玩着飞鹰,对它说道:

【王蹇大人对我似乎有所隐瞒。在他老人家眼睛看来,我像是尚不足信任的年轻小伙子,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可信赖吧……】

飞鹰无声,好似能够停驻在主人手腕这种安全地带就心满意足似地,翘首望着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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