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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树

福特城内。

埃莫森觉得很不对劲!那个身影实在是,太眼熟了!当光之路径为众精灵指引了道路之后,他不禁鬼使神差的放缓了脚步,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为什么他们藏的好好的,此刻却突然现身?而且从巨鹰的视角来看他们分明留有余力,却做出一副速度缓慢的模样,等到他们刚一发力,对方却也同时加速…就好像…挂在驼兽脑袋前的诱饵,若即若离,看得见吃不着,引的他们往前飞快的跑。

“诱饵!”埃莫森总算是从这拙劣的骗局中清醒过来,但那些愚昧的同族一听到仲裁者的推荐信就什么也不顾了,连带头的净化者也是如此。不知道他们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会不会羞愧难当呢?埃莫森手势变换,灵质巨鹰的胸腔鼓动,一声尖啸就要响起。

它却忽然停了下来。“这难道不是个好机会吗?”埃莫森这样问着自己,“你还想在这鬼地方呆多久?独占这份天大的功劳,不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吗?甚至更进一步……也未尝不可。”埃莫森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心突然砰砰的飞快跳动起来,血液加速流转,他被自己的念头鼓舞了!

“是的,那群蠢货因为自己愚蠢而错过了机会,但我不会……这一定是女神的指引!”当一个人被自己的欲望蛊惑,仿佛一台战车般轰隆隆的前进,所谓理由,也只是车前的一块石子,无论是否合理,都只决定颠簸与否。

埃莫森迅速的攀上了福特城的瞭望塔,驻守的士官长只有黑铁上位的实力,而埃莫森在霍克斯老板面前甚至还有隐藏——白银巅峰的橡木行者!比起仲裁者部队,净化者才是埃莫森真正憧憬的生活方式——隐匿于阴影之中,将死亡的低语送到每一个敌人的耳边。只要这次成功,他就能提前脱离这枯燥的生活,返回资源丰富的梦境森林,全力冲击黄金阶!

诱饵总是要配合正主行动的,而正主很有可能还在这座城市里,当那些蠢货离开的够远,就是他们出动的好时机了。

埃莫森轻轻落在瞭望塔的尖顶上,从贴身的衣物里翻出一颗类似于植物种子一样的果实,将它随意的丢在瞭望塔顶的地面上,那种子一接触到塔顶,就伸出了数十根触须,如同章鱼一般紧紧抓住尖塔的木质穹顶,狂野的生长起来,眨眼间一株快有人高的妖艳花朵出现在埃莫森面前。

这是圆月议会下达通缉拉伊的任务三个月后特地分发到各城橡木行者手中的特殊植物,拥有特带侦测仪式的效果,只是数量稀少且持续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并且比起粗劣的侦测法术,它出错的几率似乎更大一些。

但到了这种时候,它就算出错,也总会让目标有迹可循吧。埃莫森看着花朵的巨大花瓣均匀的蜷缩在一起,默默的检查起自己的装备来。

时间在推移,埃莫森的已经是第二次为匕首做好了哑光的涂层,他一遍又一遍的婆娑着匕首的表面,以至于新的涂层也快要被磨掉了。他皱着眉头将所有暗器道具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手中迅速的变幻,甚至抽空去了塔下将那士官长的武器与那么驻扎士兵的武器挨个儿掉了包,确保自己处于热身完毕的状态。

在太阳炽烈的灼烤下,花朵的花瓣开始微微的卷曲起来,埃莫森眼中的失望变得无比的强烈起来,他张开嘴看着那花朵接近死亡,却没办法做点儿什么。

“该死!我不想再待在这鬼地方!”

花瓣的卷曲剧烈起来——那完全不是被炙烤能带来的卷曲速度!它们激烈的纠缠在一起形成了如同罗盘的指针,并激烈的旋转起来,埃莫森的血液随着剧烈的旋转而沸腾起来!“来了!来了!对了!就在那里!”

指针缓缓停止,整株植物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飞快的枯萎着,埃莫森迫不及待的从高塔上一跃而出,落下的风声将那枯萎的植物绞碎,扬起满天飞絮。

——————————————————————————————

拉伊牵着西尔维娅快速穿行在街道上,此刻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刻,赶着上工和参加早市的人们拥挤在不那么宽敞的街道上,各处的吆喝和大声说笑充斥着整条街道,没人去注意两个藏头藏尾的身影。

福特城是出了名的混乱,随便丢块砖头出去都能砸到个恶名昭彰的罪犯,像这样带着兜帽披风的人影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拉伊,他们是在‘笑’吗?”西尔维娅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但拉伊还是听出她带上了一丝好奇的情绪。拉伊不知为何显得高兴起来,也没有顾忌正在逃亡的境地,他拉紧了西尔维娅的手朝她小声说道:“是啊,他们一高兴,就会笑的,就像你看到我的时候一样。”“唔…”西尔维娅脸上的表情重新消失,不再说话。

拉伊也不沮丧,牵着西尔维娅穿过了这条街道。西尔维娅已经在竭力掩盖自己身上独特的气息,但那种初春的阳光从身边经过的感觉还是引起了行人的注意。

“小朋友,帽子掀起来爷看看?”堵路的混混很直接,连开场的狠话都没放,一只脏手就朝着西尔维娅的斗笠伸了过来。

拉伊的反应也很直接。

“啊啊啊啊!我的手!!”拉伊随手甩掉短刀上的血迹带着西尔维娅继续前进,两人都没有说话。西尔维娅回过头看了看痛苦呻吟的小混混,和他一帮被吓跑的同伙儿,不知在想什么。

拉伊在牧怀绪的认知中是个很不错的家伙,他几乎是牧怀绪从小说传记中了解到的精灵的典型,对陌生人傲气凌人,对朋友热情爽朗,即使是在战斗的时候,也从未见过暴怒和杀意将他的眼眸染红——除了,涉及到西尔维娅的时候。

隔了半响,西尔维娅开口问道:“拉伊,他是在…干嘛?为什么声音那么大?”“那是…痛苦,与高兴相反的情绪。你现在还不懂,但总有一天,你会学会这些的。”“那是不是,见不到你,我就会痛苦了?”西尔维娅轻轻皱起眉头。

“……我也不知道。”拉伊将兜帽和披风重新带好,身后的骚乱正在扩散,他们的步伐要更快一些了。走到一个人迹罕至的狭窄巷子前,他推开一名行人,这个冒失的家伙把钱袋掉在了地上,铜币银币撒了一地,他正在地上摸索着。

“让一让,让一让!”那个行人一边低头捡拾一边朝着拉伊的方向靠拢,刚到他跟前突然一个踉跄朝拉伊怀里跌来,手中有一点寒芒闪现。

“杀气!?”

“哼。”拉伊长臂轻舒,轻而易举的钳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一个金属器物“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拉伊的目光稍微向下倾斜,出现在眼中的果然是一柄……“什么!?”

那是一柄镊子,精巧的镊子是盗贼们夹走你口袋里物件儿的常用工具。它横躺在巷子脏兮兮的地面上,光滑的表面闪烁了一下,在略显黑暗的巷子里格外明显。

“不是这个家伙!”拉伊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他猛的一记膝撞顶在这个盗贼的下腹,就要将他踹开。

“反应挺快。”埃莫森阴冷的声音没有从他身后响起——而是在身前!就在那个盗贼的身后!

一柄毫无光彩的锋锐剑刃从那小偷的肋下刺出,拉伊躲闪不及,右胸被猛的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拉伊的斗气瞬间爆发而出,将受伤的盗贼一脚踢开,腰间的短剑向前一挥一道月牙般的斗气刃凝如实质,将那盗贼拦腰分作两截。埃莫森却从瓢泼的血雨中穿过,死死黏住了拉伊。

“你逃不了!背叛者!”埃莫森的斗气专精破甲,连洋溢的斗气光芒都丝毫未显露出来,白银巅峰的斗气完全内敛在刀刃之中,将拉伊匆忙凝聚的斗气一击而破,拉伊的剑锋掉转在那柄一往无前的短剑上一磕,耀眼的金色光辉闪烁出来,利刃终于偏离了脖颈,眼看埃莫森的短剑就要被拉伊狠狠伸出的左手攥紧,剑锋却一阵忽闪……“噗嗤”声响起,拉伊的瞳孔猛的缩紧起来,埃莫森的冷笑也再度响起,“哼,日曜行者,不过如此。”

短剑的光影被诡异的扭曲,伸出欲要抓紧剑锋的左手被一剑刺穿,巨大的力量将拉伊的左手以一个扭曲的形态钉死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痛苦的呻吟的同时惊愕的发现斗气正在飞快的消散开来。

“别挣扎了,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对付盛名在外的日曜行者用点儿毒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过你可真让我失望……不好意思,这话该对你的尸体说来着……是我没礼貌了。”

他丝毫没有顾忌同族情谊,甚至比那些异族更加的干脆利落,照着拉伊的肚子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重重一踩剑柄,短剑撕开拉伊的肩膀牢牢的钉入地面,埃莫森的废话没有丝毫阻碍他的行动,行云流水般抽出匕首,恍若艺术——

“那么永别了。”一记干脆利落的刺杀!

拉伊的目光显露出痛苦,空出来的右手朝着胸前的怀里探去,

“只有这样做了吗…”拉伊心中的叹息刚刚响起,局势却发生了改变。

鲜血没有飙飞。

“你在……干什么?”

空灵的声音响起,埃莫森的后背猛的炸出一片冷汗。

匕首尖停止在拉伊蠕动的喉结之前。埃莫森动不了了!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锁在了原地,连转动眼球的行为都无法做到。

“拉伊……很痛苦?”“我不开心。”没有情感的声音在继续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痛苦吗?”“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拉伊说我总会学会的…”“我不想这样…”

“西尔维娅!住手!”拉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大声向埃莫森身后叫喊,但西尔维娅仿佛沉入了梦乡一般,继续喃喃自语着抬起了一双柔弱无骨的纤手,那金色的蝴蝶虚影跃动在她的指间,一明一暗,忽闪忽闪。

“求你了!别!”

西尔维娅的自言自语还在继续,而轻微的皮肤皲裂声在埃莫森背后响起,他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以及…有什么东西正在破体而出!!!

但他无法动弹,他的声带激烈的震颤着,却只有嚯嚯嚯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越来越密集的撕裂感在全身的每一处出现,他甚至听到了植物迅速生长的咯吱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我只想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阻碍我!为什么!!”

埃莫森的意识归于混沌。

“不……”拉伊猛的抽出了短剑,冲着西尔维娅大声的说着什么,但西尔维娅却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埃莫森死去的地方,怔怔的出神。拉伊一把抱住了西尔维娅,流淌的鲜血将他们的肩头一起染红,西尔维娅终于听到了拉伊的说话——

“相信我…相信我…”

“喔…”西尔维娅第一次心不在焉的回答了拉伊的问题。

她最终也不知那尚有余温的,格格滚动的喉咙里,究竟是一句怎样的话。

“想…知道…想知道啊。”这样的情绪,出现在她脑海中。

——————————————————————

这里虽然人迹罕至,却也不是无人区,只是居民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会发生的街头喋血,只要不殃及池鱼,他们很少管闲事。一分钟后,一个身影先于福特城臃肿低效的治安机构靠近了他们。那显然还是个少年人的身形,他比两人的着装裹的更加严实,连脸都遮得密不透风。

眼前是一个受伤的家伙,穿着约定好的素白连兜帽斗篷,另一个显然是女孩儿,有银色的发丝从帽子里垂下。没错了,就是他们。

“是拉伊先生吗?”拉伊的伤口处理到一半,忍不住抬起眼来看眼前的神秘人。

“说出你的名字,陌生人。”

“我是安布罗斯,是怀绪大哥让我来的。”狼人少年掀开头巾,将一枚流浪者兄弟会的徽章放在摊开的掌心,递到拉伊的跟前。

拉伊认得这个徽章,而牧怀绪也确实说过会让他的弟弟,一个名叫安布罗斯的少年来接应他们,但安布罗斯明显得丝毫没有伪装的狼人族外形让他疑惑不解“你……”

“如你所见,”安布罗斯耸耸肩,“我是狼人族。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走,我来善后。”两名流浪者上前搀扶拉伊,西尔维娅则牵着他的衣角紧紧跟随着他的步伐。

“现在我相信你们是兄弟了,你耸肩的动作,和他很像。”拉伊虚弱的笑了一下。

“啊,承蒙夸奖。”步伐渐远,安布罗斯重新打量起这个简单的战场来。他们没能及时救援已经是失误了,总不能善后也做不到吧。

“这是……?”凌乱的布片和血迹成发散状散落在小巷子的正中,而这些东西的中心是……一棵树。

它就这么突兀的钻破了地面的青石板,牢牢的长在这里。没有叶子,整棵树的躯干如同一个弓伏在地上的人形,枝桠呈诡异的深红色,看起来妖艳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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