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山见王三郎一脸茫然,暗叹一声“傻人有傻福”,嘴里却道:“她是梁太师的侄女,也是小苏学士的千金。那****去相国寺进香,不小心被偷儿偷走玉佩,幸亏遇到了你,不然的话,那小姐准会痛不欲生的。因为那玉佩乃是大苏学士留下来的,小苏学士把它视为传家之宝,临终时特意留给这个女儿……”
三郎头有点晕,什么梁太师,什么大苏学士小苏学士,他都是头一次听说,虽然心里纳闷,但不好开口问,唯有点头而已。
石参军见聂山只扯些和案子无关的闲话,遂上前禀道:“大人,俺去外面把这些差役们安排好,这些家伙们平时浪荡惯了,一不小心就出纰漏。”见聂山点头,转身匆匆出了厢房,随既听到石参军在外面喊:“你们这些狗东西们听好了,今天开封府聂大人亲自来给咱们压阵,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把差事做得漂亮些。现在,你们就在这院子里老实待着,不准迈出院子一步,连茅厕也不许去,要是想撇条子,就到那边墙根下撇去……”
聂山听到这里,不解地问:“何蓟,撇条子是做什么?这粗胚说话,俺怎么听不懂。”
何蓟笑道:“这是民间俚语,就是撒尿的意思,只有爷们才能这样说。”
聂山略一想,果然很形象,摇摇头笑了。随即敛了笑问:“不知道何指挥使今晚如何布置?说出来我听听。”
何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道:“俺们准备三更动身,那时候夜深人静,州桥夜市也散得差不多了,动起手来不至于惊扰百姓。”
“嗯!说得详细些。”
“到地头后,先把万家悄悄围起来,然后,派个精明强干、身手灵活的人进去搞证据,拿到证据后,俺和石参军带人冲进去捉人。”
聂山听了,没有言声,沉吟了片刻,说道:“今天这事情,何指挥使做得还是有些性急了,要是何太尉在这儿,一定会先掌握了凶手的铁证再动手。”
何蓟赶忙躬身道:“家父行事,俺不敢比。”心中不快,心说你有话就说,何必拿俺父亲来压人。
聂山微微点头,“不过,也不能怪你,这案子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再不了结此案,咱们开封府就不好向朝廷交待。”聂山急于破案的心情一点都不亚于何蓟,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流露出来,此刻,他见众人都没吭声,接着道:“我刚才就说了,不干预你们的指挥。我只是想要你们事前再好好合计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洞,这也是未雨绸缪的意思。”
何蓟点点头,低头沉思起来。
三郎站在一旁有些很尴尬,毕竟是官府里的事情,自己一个小老百姓,实不宜搀和。正在局促不安,就听聂山问他:“王三郎有什么高见?”
三郎见问,不得不答:“有各位大人在,哪轮得上小子说话?”
聂山放缓语气道:“你讲,不用拘束,今天这里不用立什么规矩,谁有话就说,说错了也不要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么。”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暗忖:“你不过是个卖包子的,身上有些武艺而已,粗鄙之人能说出个什么道道?”脸上表情已带了出来。
三郎察言观色,已瞧出了点端倪,他本不想插言的,见聂山那副鄙视的面容,反而激起他的傲性,当下侃侃而言:“何指挥和石参军布置得很周祥了,只剩下细节尚未谈及,我想何指挥他们已经胸有成竹,实在不用我多嘴。不过,因为我住在万家包子铺对面,对那里的情况比各位都清楚,所以,我把那里的地形说一说,也许对各位大人有所帮助。”说着,伸手拿起一个茶杯,食指往里一蘸,在桌面画起来,边画边说:“你们请看,这就是万家包子铺,前面有四间门面,一楼卖包子,二楼兼做客店,偶尔会有客人入住,俺怀疑,二楼的客店恐怕……如果俺所料不差,被害人恐怕都是从这里来的。”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三郎又蘸一下杯中的茶水,继续画草图:“进了大门,是个院子,穿过院子再往里走有个二门直通内宅,说实话,我对里面的情况也不太清楚。万家从来不和街坊邻居来往,更别说请街坊邻居进去了,假如他们是凶手的话,作案现场肯定是在内宅,因此,我认为内宅应该是咱们今晚的主要目标。”
三郎见李恒和石参军频频点头,聂山也专注地听着,就接着续道:“后宅院的墙外就是民宅了,俺觉得最需要留神的地方就是这儿,这里环境很杂乱,要想把万家完全围起来而不惊动百姓,根本做不到,况且凭咱们这点人,根本就围不住,一但闹出动静惊动凶手,他们翻过院墙逃起来很方便,甚至可以一路踩着民房逃跑……”
聂山他们互相看一眼,本来觉得万无一失,让三郎这么有条有理地一分析,顿觉漏洞百出。
聂山皱着眉头问道:“有没有办法堵住漏洞。”
三郎摇头道:“咱们只有几十人,想要面面俱到,只能像胡椒面似的撒开来,这样的话哪一面都顾不到,除非聂大人再调动几百个人。”话刚说完,聂山连连摇头:“不行!开封府辖下只有左右军巡院加上司录司几百号人,这些人还要看管监狱,能调动的不过一百人左右,即便能调,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凑齐的——还有其它法子吗?”
三郎道:“既然漏洞堵不住,干脆就不去堵它,咱们要做的,就是不让凶手有机会利用这个漏洞……”
“请说仔细些,怎么才能做到这点?”聂山两眼放光,急切地问。
何蓟和石参军也都眼巴巴的盯着三郎,等待着三郎回答。
“快刀斩乱麻!”三郎手一挥道:“把一半人手都布置在大门附近,另一半人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他个措手不及,冲进院子后,不管不顾地只往后院冲,迅速控制后院,让贼人来不及翻墙逃跑。至于前面的贼人,任他往大门外跑,正好撞进外面的网里,如此,全盘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听到这里,聂山一拍桌子道:“好!就按三郎的计策办。”说完,兴奋的站起身来,他以欣赏的目光看着王三郎,心道:“这小子倒是个可造之材”。
何蓟也笑呵呵地道:“三郎的计策比俺的周祥,不不!俺的那个不叫计策,叫瞎球整。”
“何指挥谦虚了,我这是纸上谈兵。”三郎微微笑了笑,随即正容道:“这只是第一步,离成功还远呢。”
聂山二人一愣,聂山忙问:“三郎快讲。”
三郎指指门外,不无忧虑的道“今晚正是十五,明月当头,不利于隐蔽,前去探路找证据的人选很重要,稍不留心就会打草惊蛇,那样的话,咱们今晚可就白忙活了……”
聂山眉头紧皱,背着双手踱了几步,问何蓟道:“不知何指挥有合适的人选么?”
何蓟搓着双手,尴尬的道:“俺原想着自己亲自去的,让三郎这么一说,凭俺的本事,要想找到证据又不惊动凶手,恐怕很难做到。”
石参军走进来道:“要让俺说,不如来个搬到树捉老鸹,直接砸门进去捉人。”
“胡闹!你以为是在两军阵前么?也不用脑子想想,要是冲进去发现他们不是凶手,该如何善后?朝廷里的言官是吃干饭的么?平时没事时,他们尚且横挑鼻子竖挑眼,要是出了纰漏,这个参一本那个参一本,光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聂山紧绷着脸斥道:“这不是呈匹夫之勇的时候。”
石参军犹自不服,张口刚要争辩,见何蓟躲在聂山身后一个劲儿的冲他使眼色,便憋气不吭了。
一时之间,房间内谁都没说话。
三郎打破沉寂,开口道:“如果相信我,让我来做吧,我不敢保证做得滴水不漏,但能保证不出大纰漏。”
石参军拍手附和道:“俺看三郎兄弟合适,俺和他交手,还没碰他身子就趴下了,身手灵活得很。”
聂山以探询的目光看着何蓟。
何蓟心里有些犹豫,事关重大,王三郎万一失手让贼子跑掉,事后追究起来,在场的可都担着干系。
三郎见状,说道:“何指挥,我会尽力把事情做好的。”
“好吧,就由你进去探路。”何蓟一咬牙答应了,事实上他也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了。
这时候,聂山反而不放心了,问三郎:“你真的有把握么?”
三郎苦笑,心说你怎么这么罗嗦?
何蓟见三郎不语,忙替他解释道:“三郎既然敢应承这件事,肯定是有几分的把握,何况,石参军试他身手的时候俺也在场,确实不同凡响,俺觉得三郎行!”
聂山一咬牙,道:“好!就这么定了,三郎只管大胆去做,出了事情有我兜着,大不了不做这个开封府尹。”聂山其实是个性格刚毅的人,平时行事,杀罚决断从不犹豫,虽有刚愎自用之嫌,但总的来说,他在当今朝廷中还算是个干事的人,今天他之所以慎之又慎,实在是因为这个案子非同小可,患得患失下显得有些举棋不定。更何况这件事情已经弓在弦上,不得不发。王三郎这人虽然是庶民,但彪悍精干之气令人一见忘俗,所以,才使得聂山把宝都压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