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点点头道:“哥也想到了么?起初俺也不敢往这上面想。现在把几件事儿都串起来一想,只怕八九不离十……”
“掌柜的,买包子。”柜台外有人喊。
大宝从惊恐中醒来,忙道:“噢,来了来了。”
“来你个球!看你弟兄俩那傻样,犯什么呆呢?”
二人一看,是巡铺的王头,大宝道:“原来是你这个**货,忙啥呢?今天没去钓鱼?”
王头骂骂咧咧地道:“他姥姥的,鱼不钓了,司录司、左右军巡院的狗官们四处折腾得鸡飞狗跳。俺们这些铺兵比前几天更辛苦了,半夜里睡觉都被他们从被窝里赶出来巡逻——这还让人活么?”
他胡子拉碴的,果然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赶紧的,给俺拿二十个包子,诺!给你钱,这是替人买的。”
大宝一边拿包子一边问:“给谁买,还用得着你亲自跑来,让你手下的随便来个人不就行了么。”
“是石参军,他在俺那巡铺蹲几天了,连家都顾不得回,吃饭也在那儿穷凑合,要说起来,他这官儿当得也真不容易,现在聂山权知开封府,他是个刻薄鬼,已经给这案子定了期限,眼瞅着就到期限了,石参军急得两眼发绿——娘的,这里还没半点头绪呢,汴河里又冒出几个死人头来……”王头接过包子,转身就走,“俺得回了,石参军两天都没吃饭了。”
“且慢!”三郎赶忙喊住他,“俺跟你去见见石参军,也许能帮得上忙。”
大宝在旁赶紧拽他,看了对面一眼,低声道:“兄弟,这事儿你掺和不得。”
三郎轻轻拍拍他的手道:“兄长,眼瞅着那么多人象兔子一样被人宰掉,我不能袖手站干岸,这事儿既然让我遇上了,我得管!”
王头上下打量着三郎,说道:“三郎,你能帮啥忙?这又不是去打架,你还是蹲一边凉快去吧。俺可没闲功夫和你磨牙。”说着,拔脚要走。
三郎翻过柜台,一把捉住王头的胳膊道:“俺可是送富贵给你呢,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你这头蠢驴可要想好了。”
“哎哟哎哟!快放手,你他娘的抓疼我了。”王头挣开三郎的手,恨声道:“直娘贼的三小子,手那么重,你以为你是在捉鸡啊。”甩了甩胳膊,不耐烦道:“你能送俺啥球的富贵?”
三郎瞟了对面一眼道:“这里不方便说,你要想知道,到你们狗窝里再说。”说着,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拉了他便走。
王头身不由己,被他拽着出了包子铺。
刚进巡铺的院子,就听得有人高声骂道:“老王你个王八蛋,怎地去了那么久,不知道俺两天没吃饭了么?快把包子给俺拿过来。”
三郎闻声望去,只见院中一棵垂杨柳下坐着一人,那人长得膀大腰圆,颔绕虬须,发髭交扯一起,分不开脉络来。
王头颠颠儿地跑过去,哈着腰双手把包子递他手上,满脸带笑地道:“石参军,俺生怕你饿得慌,来回都是一路小跑。只不过包子铺的三郎拉住俺,他说这案子可以帮得上忙,非要跟着俺来。”
石参军坐在那里,拼命地往嘴里塞着包子,听了王头的话,斜愣眼瞅着三郎,问道:“你这厮能帮得啥忙?整个开封府的官差都忙得团团转,这么多人还用得着你帮忙?”又吃了一个包子,道:“你这厮还是别操这份儿闲心了,回去接着卖包子去吧。”
一听这话,三郎冷笑道:“怪不得这案子拖了这么久都破不了,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一个笨蛋在主持。”
“嗯?你这厮说俺笨蛋么?”石参军听了三郎的话也不着急,仍是不停地吃包子,眨眼功夫二十个包子已被他干掉了一半儿。
“没错,就是笨蛋!”三郎竖着眉说道:“俺这里有法子帮你破案,好心好意跑过来告诉你,你倒把俺往外头推,不是笨蛋是什么?”
石参军忽地站起来,一步迈到霍三跟前道:“你果真有法子帮俺破案?俺还以为你是来帮着跑腿呢。”
“当然有了,如果没什么法子,俺个小老百姓跑到你这官老爷面前充什么大头呢。”
一口吐掉嘴里的包子,石参军伸手捉住三郎肩头,不迭地道:“好兄弟,你快告诉俺,有什么法子破这案子?”
见他着急了,三郎反而不紧不慢地道:“石参军先别急,等你吃完了包子,俺再慢慢告诉你。”
“俺吃饱了,兄弟快告诉俺。”石参军打了个饱嗝,急不可待地道:“不瞒兄弟说,俺这几天急的就象热锅上的蚂蚁,兄弟你瞧,俺这嘴角都起泡了。”说着,又打了个饱嗝。
三郎见他兄弟长兄弟短的,便拿出那块指甲盖,伸到石参军眼前道:“破这案子靠得就是它。”
石参军一把夺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仔细端详着这片指甲盖儿,然后,又看了看三郎道:“好像是半个指甲盖儿。”
三郎拇指一伸,道:“好眼力,这就是半片指甲盖儿。石参军,你猜猜这是从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石参军问。
“在包子里发现的,俺在大街上亲眼看到从一个孩子嘴里吐出来。”
石参军道:“开什么玩笑,包子里咋会有这物事?”
三郎一脸的严肃:“是啊,俺也想问:包子里怎么会有这个?”
石参军眨巴眨巴眼,猛地一下张大了嘴巴,道:“你是说…你是说这包子馅儿……”
三郎点了点头道:“恐怕就是了。”
沉默了一会儿,石参军对王头说道:“老王,你去把何指挥使找来,注意着别声张。”王头点点头去了,石参军拉着三郎的手道:“来,兄弟,咱们坐下来,你慢慢告诉俺。”
二人在柳树下坐下来,石参军道:“兄弟,你告诉俺是从谁家的包子里发现的。”
“万家包子铺!”三郎一字一顿地道。
“好!”石参军咬着牙道:“等何指挥使来了,就召集人端了这个王八窝!”顿了顿,又问:“兄弟,能不能确定他家包子是用那个包的?要是万一搞错了,虽说俺不怕担干系,但俺这脸面可没地儿搁了。”
三郎道:“俺还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
“兄弟,你只管说,俺听着呢。”
“实话不瞒你,俺们注意这万家包子铺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他们家包子比王楼包子卖得便宜,俺们就留心他们家从哪里进的货,结果,俺们发现他们从来没有买过肉。你说说,卖肉包子的不买肉,他这肉馅儿是从哪儿来的?”
“没错!他娘的,他们总不能割自己屁股蛋子上的肉来卖……”
“呦!还有人割自己屁股上的肉卖?”
二人听得有人搭话,忙抬头去看。
来人五短身材,黑红的国字脸上嵌着一对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显得分外精明。他摇着一把纸扇笑着道:“你个石大嘴,总爱瞎扯淡。”
“哎哟老何,你咋来这么快?”石参军招手道:“别他娘的逗嘴了,老何快过来,这位兄弟说的这事儿,保准你听了吓一大跳,这案子恐怕也快破了。”
“俺本就来这里找你,在街口碰到你派去叫我的人。”何蓟目视三郎,问道:“这位兄弟气概不凡啊。”见三郎起身要见礼,一摆手道:“不用多礼,你是三郎吧,俺是何蓟,司录司的指挥使,俺和石大嘴都是从军中混出来的人,不喜欢客套,你别管官不官的,把俺们当兄长就行。”何蓟摇着他手中的纸扇,慢条斯理地说着,“来的路上老王告诉俺了,他说得不清楚,你再说一遍俺听。”
三郎见他性格直爽,不由得对他多了份儿好感。于是,又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连那天晚上李家包子铺前发生的事情也祥祥细细说了,末了,又道:“那人肯定不是他们老舅,他被二人拖的时候,俺听得他喊‘酒’字,当时俺没细想,现在想想,他当时八成喊的是‘救’字,他是要俺救他,哎!那老三真狡猾,听得那人喊,马上就扇他两耳光,把他下面要喊的话打了回去。我当时只想到老三不是东西,哪里想到他是要阻止那人喊救命。”说到这里,三郎十分懊丧。
何蓟见他那样,便道:“这不怪兄弟你,只怪那畜牲太狡诈。”
石参军性子急,站起身来道:“俺这就去召集人手,抄了他的狗窝去。”
何蓟赶忙摆手道:“莫忙莫忙,你急个什么劲儿?青天白日就这样明火执仗的过去,万一案子不是他们做的,咱们这台阶可怎么下?哦,俺不是不相信三郎兄弟,俺是想好好斟酌一下,商量个万全之计,把事情顺顺当当办下来。”
“理当如此!”三郎附和道:“没有拿到他们杀人的真凭实据前,他们只算是嫌犯,要查实了才能捉人。只要不走漏风声,不怕他们跑天上去。”